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拆开来确实是没有哪个字不对,但是——
  “中文是有语境的,就像’纨绔’这个词原意就是一条丝绸的裤子,但在语境里,指的就是富贵人家子弟。同样的,’远走高飞’这个词,只适用于情人,不适用于父女,下次不要用了。”
  他不知为什么就吃上了他岳父的醋,看她垂下眼睛不说话,冷下声音,再一次严厉地警告她:
  “下次不许再用了,知道吗?”
  她趴在他肩膀上,没应声,隔了两秒,站起来拍拍裙子:
  “我去看看壬羡和阿二怎么还没出来,我说了和壬羡等会见的。”
  他其实很想撒手不管了,这里关着的三个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向来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也从未等过女人收拾行李,此刻只想把她抱回车上去,把刚才的事情再做一遍。
  看守所前还是空空荡荡,何珣和守门的广场舞大爷居然还没回来。两人又等了一两分钟,这才看见何壬羡和郑阿二各背着一个双肩包,从后门往前走,两人都黑着脸,谁也不理谁。
  李维多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这只手表还是何壬羡三年前送她的礼物,花了何壬羡半年工资,贵到连她都有点过意不去。去年表进水,她送到表店去修,揭开盖子看见里面内芯上刻着她们两人的名字字母缩写。
  这真是一个妥帖的朋友,哪怕是一般的父母丈夫,也难如何壬羡对她那样妥帖。
  她本该是她一生挚友。
  她唇边忽然露出一点微笑,好像冰壶乍破,陈利亚从未见她这样笑过,不错地盯着她的侧脸,喉结极慢地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已近丧心病狂,居然想掐着她的脸看她再笑一遍。
  可那丝笑意倏忽就消失了,她又露出那种表情——缅甸野味馆里的穿山甲,被关在拇指粗的钢筋笼子里,捉它的人想把它弄出来一千块卖给人剥皮炒菜、放血拌米,用尖刺去砍它攀着钢筋的爪子,砍了一半,指头连着手掌血淋淋掉在地上,它仍不松开,抬起头来盯着铁笼外的人时,也是这种神情。
  李维多扔下手包,迎接似的,朝何壬羡和郑阿二走过去,笑眯眯朝他们张开双臂。
  他看着她与他错身而过,那笑意像放慢了一百倍的慢动作。他盯着她黑色的眼眸,忽然了悟这是什么。一丝心念极块在他脑海里浮现,快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沉船上的碑铭,已经抓住她的手腕,蓦然把她朝后一带,死死圈在怀里,整个人反方向伏地。
  是了,那眼神,不是迎人出狱的眼神。
  那是将死之人,在看将死之人。
  下一秒,身后“轰隆”声猛地炸响,身后小楼忽然矮了一截,整个塌陷下来,几为平地。滔天焰火并着崩裂碎石从他背上席卷而过,陈利亚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脑中却遽然炸痛。这硝烟气息如此熟悉,熟悉如曾经经历。几个陌生片段掠过,尘封记忆仿佛溺水行人,挣扎着要上岸。
  一切历史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注意安全,新年快乐,明天会更
 
 
第105章 
  他看见她。爆裂火焰冲席上他的脊背,眼前血迹和火光冲天。他在火光里看见她。陈旧记忆里长街尽头夕阳沉坠,他站在一个破败花园,烛灯摇晃,杂草丛生,一个小女孩在水池边折草,穿小格子布裙子,四五岁。水池边还坐着一个女人,面容极美,指尖夹一根长烟,慢慢燃烧。
  小女孩跑过来,把手里的草蝴蝶给她看。女人没有抬眼,小女孩站了一会儿,转身跑掉。
  但她太小了,裙摆又大又沉,她绊到石头,栽进湖里。满池湖水一下碎掉了,湖面上夕阳碎掉了,月亮也碎掉了,她在湖水里挣扎,远远没有声音,像一部哑剧。
  女人还在抽烟,烟圈在月色下散开。
  小影子沉下去,一丝烟灰抖落下来。女人随手把烟掐灭在指尖,好像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站起来,转身走了。
  池水平静下来。
  他站在湖边,看她面容慢慢往水下沉,拼命伸手,想把她拉上来。可他根本碰不到她,他像一团空气,伸进水里就消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水里。
  他几乎落泪,哪怕再小,只要让他看一眼,他就能认出来,那是李维多。是他的小姑娘。
  可他怎么会见过小时候的李维多?他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庭院?他的小姑娘快死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她?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她?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轰鸣声散去,花园也渐渐消失。陈利亚睁开眼,这才觉得全身剧痛。右边手臂应当是被石块击中,已经断掉。李维多方才站的地方也在爆破范围,地面龟裂,房屋倒塌,像天灾缓慢凌迟,迟一秒凌迟的就是她。
  李维多被他严丝合缝捂在怀里,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伤,有一点耳鸣,也不严重。陈利亚用右手和一边肩膀捂住她耳朵,巨响回声从旷野那头奔袭,许久,飞扬尘埃才落下来。
  四面寂静,只有远处爆开水管的滴水声。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一滴滴地打在她脸上,李维多一摸才意识到这是他的血。她拿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爬出来,摇摇晃晃朝坍塌小楼走去。
  这样的爆.炸,绝无生还。
  可她的脚刚动了动,就被一只手握住。陈利亚手指上全是血,血沾在她赤.裸的小腿,又从她鞋面上流下来。
  “不要过去。”
  他轻声说:
  “你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次爆.炸。”
  李维多没有说话,她盯着那边的废墟,把他的手踢开,踩在地上,又朝前走了一步。
  他替她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后背几乎被血浸透,此刻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爬过去,按住她的脚,在她鞋面上留下一个血手印,又重复了一遍:
  “会危险,不要过去。”
  他说:
  “我爱你,不要这么对我,李可可。”
  可他的李可可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再一次把他的手踢到一边,把他踩进泥里。他终于没有力气,她越过他朝前走,好像他只是地上一块不被人注意的泥土,是空中一团随便就能吹散的空气……陈利亚意识消逝前,又想起起方才脑中掠过的不完整片段,小女孩在花园池塘里沉下去,也是这样,没有人看见她,没有人听到她,没有人来救她。原来她是这么熬过来的,原来不被人看见,会这样疼。
  李维多站在废墟前,有一瞬间,她的表情非常奇怪,好像是想笑。下一秒她的表情如同被清空,平静在一块废石上坐下来,摘下手上何壬羡送给她的表,随手扔进未尽的火焰里。
  远处警车响起来。
  ……
  朴浦泽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他不过离开一个多小时,本市就发生了有互联网以来最大的一起恐怖爆.炸活动——神他妈爆.炸!他们以为这里是伊朗首都巴格达吗?
  官方说法是老房子拆迁,爆破公司定点爆破。那栋小楼本来就快拆了,整片荒地已经被浙江某个房地产老板承包去种南瓜和长豆角。不过一幢破房子,何壬羡和郑阿二又是孤儿,没人为他们伸冤呐喊,因此这场爆.炸基本没在互联网上掀起什么水花。
  否则他连微信小文章标题都想好了——“震惊!邪恶势力居然对上海做出这种事!”“基.地组织入侵中.国!上海即将打响第三次世界大战第一枪!”“孤儿惨死旧屋!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社会养老体系的沦丧!”
  反正怎么妖言惑众怎么来呗。
  爆炸已经发生了三天,他电话几乎被领导打爆,好不容易空出一点时间赶到陈利亚的病房,走廊上想抽一根烟,刚拿出来,就得到私人医护小姐姐凶狠的一瞥。
  朴浦泽:“……”
  不是,他的颜值现在不好用了吗???
  OK,OK,他错了还不行吗???
  他扔掉烟,转身进入病房,正看见他性别错误的初恋情人陈利亚一把将呼吸机扯下来,顺手拔掉手背上的点滴针,顿时吓得灵魂出窍,冲过去压住他。
  医护姐姐听到响动赶过来一看,如临大敌,面色苍白地跑去出。
  二十秒钟不到,七八个胡子花白的国内外老医生并着十来个黑色西装的墨镜保安已经麻利地涌进来,两个守在路口,两个守在门口,四个分别按住陈利亚的四肢,还有三个警惕地举着□□对准了陈利亚和他。
  朴浦泽:“???”不是,他们是不是瞄准错了对象???
  他这么个根正苗红的警二代,为什么要对准他?
  医生七手八脚地把陈利亚弄乱的器械重新装好,绷带又出血,也要重新缠过。朴浦泽挑起眉毛瞥见陈利亚难得露出的几块漂亮腹肌,咳了一声,提醒道:
  “他情绪好像不是很稳,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一点镇定剂?”
  “已经打了。”
  老医生忧心忡忡道:
  “已经打了两次了……但你说得对,我要再给他打一次。”
  “……”对不住了哥儿们。
  哪怕是在陈利亚虚弱至极的此刻,门外那些保安也不敢放松丝毫警惕——从他清醒到现在不过十个小时,已经七次试图从这里逃出去,有四次差点就成功了。脾脏迟发性破裂出血、右手骨折、呼吸道烧伤、肺泡内出血、鼓膜冲击伤+两次镇定剂都没办法拦住他。他靠的不是武力,他的保安兄弟们被他支使得团团转——这个男人失血过多躺在床上,还能入侵他的对讲机玩声东击西。
  都是什么天杀玩意儿。
  陈利亚偏头躲开呼吸机,眼睛盯住朴浦泽:
  “李可可呢?”
  “她很好,没受伤,你先关心下你自己的……”
  “李可可在哪里?”
  朴浦泽垂下眼:“连你都联系不上她,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我休克前,听到警车声,是你们带走了她。”
  他看上去非常平静,却第一次让朴浦泽觉得额头想冒冷汗:
  “爆.炸前她所有物品过了安检,不曾携带危险物品,爆.炸时她和我在一起,距离建筑物七米远,树上监控拍下了她当时的位置,她没有作案可能,也没有杀人动机。你去告诉给你下令的人,如果他一意孤行要非法扣押我的未婚妻,二十年前‘那个案件’的真相立刻就会出现在他上司的桌面上,那牵扯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朴浦泽好歹是警二代,对二十年前的“那个案件”有所耳闻,这次冷汗是真的下来了:
  “你冷静一点,我实在觉得她不适合出现在你身边了哥们儿,那个娘……女人太毒了。”
  他已经听说陈利亚伤得有多重了,也知道他这个发小拿命才护住了她。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就让陈利亚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自己坐在一边,连最基本的按压急救措施都没做,陈利亚的血几乎都流光了!
  那个毒娘们儿已经不配和他的初恋在一起了!!他要给他的初恋找更好的女人!!!
  “除此以外,他们并不是非法扣押,他们有证据。”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度打开,一个穿着Zara两百块一件格子衬衫、看上去就非常有流浪艺术气息的长发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曹品。
  “反而是你,儿子,你隐瞒了你小女朋友在第一宗谋杀案中的监控视频,这个监控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不再需要行为人动机口供。这个视频已经被你叛变的管家交给了我,而我已经把它交给了我的警察老朋友了——你放心,我很开明,我们家只是不允许出现未服刑的杀人犯,但等她服完刑以后你依然可以迎娶她,毕竟能甩我儿子的女孩子不多,我会像珍惜大熊猫一样珍惜她的。”
  叛变的管家曹品:“……”
  朴浦泽:“……”
  儿、儿子???……朴浦泽张口结舌地看看陈利亚,又看看顶多四十多岁的长发年轻男人:
  “利、利亚,这个哥哥是你的……”
  “什么哥哥,我七十五了,麻烦不要随便拉低我的辈分。”
  “可你看起来……”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为儿子操碎心的可怜老父亲。”
  驻颜简直堪比巩俐老公的男人在陈利亚面前站定,朝朴浦泽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是我和我儿子难得的亲子时间,你站在这里我觉得非常碍眼,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和门口那个脸色苍白并且马上要下岗的叛变管家一起,转个弯推开门直走十七米然后右拐再右拐再朝前十米你右手边的那家炸鸡店里好好享受一对炸鸡翅呢?”
  朴浦泽:“……”
  房间里只剩下陈利亚和他……他可怜的老父亲。
  “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儿子。”
  房间里空空荡荡,男人在陈利亚病床对面坐下来,拿了一个橘子剥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这个女孩。听说你已经恢复了一点点记忆,那你想必也能稍微回忆起,十年前的你为了她,把自己陷入了多可怕的境地。”
  长发男人走到他身边,把橘子放在他手边,温和地说:
  “十年前我被你吓坏了,儿子,我不想再看见你变成那个样子,可她不消失,你就会一直为她疯下去……所以我一看见我未来儿媳的照片,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匆匆定了机票赶回来。”
  “赶回来做什么呢?赶回来让我的妻子消失?”
  他其实没有想起十年前的事,他有了一点更早之前的、零碎的记忆,但“十年前”这个词,就像被他的潜意识压进了心底最深的屏障。他意志一贯坚韧,寻常折磨无法打倒他,因此不能想象那会是多痛苦的经历,才能让他的大脑十年过去,仍门锁长闭。
  陈利亚闭上眼,想到监狱阴暗潮湿的环境,心脏就好像被人攥紧——他的李可可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呆在那里?他每天变着花样喂她吃饭她都吃不下去,在监狱里怎么活下去?
  陈利亚抬起眼:“她不是凶手,你抓错了人,四次谋杀已经结束,真凶却还逍遥法外,是你让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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