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可他昏迷前她最后看他的眼神,他还记得。
  陈利亚合上手机。失血的后遗症如影随形,他无时无刻不觉得缺氧。从他醒来开始,她不过离开他十几个小时,可他已经开始觉得窒息。
  想抱她。
  想亲亲她。
  想把她咬碎在唇齿间,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心冷难移……她就一点不想他么?哪怕有一点点想他,她为什么不打一个电话给他?
  她就不担心他吗?他的血都浸湿她鞋底了,她踩着他的鲜血走上警车,有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手机一天过去都毫无动静,陈利亚把手机扔到一边,站起来。朴浦泽立刻如临大敌……可还没等他过来拦他,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朴浦泽拿起手机,下一秒,他脸色大变。
  “你说的东西,真的在废墟里找到了。”
  他把手机转到他面前,
  只见上面一样拍着一张带血的纸条,再生纸比市面上卖的都粗糙,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的,正是最后那四分之一首诗句。
  不多,只有四句:
  “我的爱人,诽谤使我心伤;
  我是最少的;
  也是最多的;
  请打开我的窗吧,我的爱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就要死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迟到了三小时二十九分钟(距离十二点deadline时间节点我只鸽了三个半小时!倔强)
  明天解码,后天会更,母女恋别想了,都是啥人啊。
 
 
第107章 
  “不客气,坐。”
  “这是第四次审讯,也是你最后一次主动交代的机会。你可以继续一言不发,但沉默并不是你最有利的应对方式。你是聪明人,李小姐,你应当明白,你恶行昭昭,证据确凿,坦白罪行已经不足以让你量刑从轻,想绝处逢生,只有戴罪立功一条途径。”
  “你在2018年9月13日,7:11分,将被害人何双平的尸体从国金大厦楼顶抛下,而在此之前,你除了以残忍手法将何双平重伤,还在重伤他后将他移入顶楼废弃冰柜,将他活活冻死,以形成’笑面尸’的临终遗像。”
  冻死之前,低级神经系统被严寒摧毁,扭曲了皮肤和肌肉感应器对于温度的感知,视网膜也会发生障碍,人不仅不会感到冷,还会觉得温暖,因此面露微笑,安详离世。
  审讯镜边上,警官向嘉盛合上手里卷宗,望向对面女人:
  “我再问你一次,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灯光下,女人垂目不语,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那好,我再换一个问法。”
  向嘉盛微微把椅子朝前一拉,两人距离一下逼近:
  “你根本不是孤儿,对不对?”
  他朝前俯下.身来,压迫陡增:
  “你被你的亲生父母丢弃在孤儿院,因为你不过是你母亲和其它男人□□愉的产物,阻碍了她获得爱情……你名义上的父亲,叫李鹤年,对不对?”
  “……”
  连日问讯令人心神俱疲。可眼前女人除了偶尔抬头看时间,其余时候就如一潭死水,无论他们怎么试图打压她、激怒她,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直到听见“李鹤年”三个字,向嘉盛终于看见那纹丝不动的睫毛,灯光下蝶翼一般,微微颤了颤。
  昨天晚上他刚送女朋友上地铁,长官朴浦泽就把他叫到一家私人医院。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递给他一份关于“李鹤年”的不公开资料,里面还包含了一套审讯策略,详细说明了他究竟该怎样敲碎李维多的防线,逼她说出更大的真相。
  他没有问男人是谁,只是他伤得很重,和他说话时一直微阖双眼。每隔十分钟,就有保镖或是护士小姐来看他的状态,好像他是什么极端危险的人物。
  目前看来,这个男人提供的线索,的确有点作用。
  他接手时还疑惑过——李维多的罪证已经非常明确,完全可以直接宣判,无需作案人申述动机,为什么还要花大力气去审讯?审讯方向还非常奇怪。
  直到昨天他拿到那份“李鹤年”的资料,才知道——杀人动机,确实没什么好问的,“李鹤年”三个字,才是宝藏。
  “十年前何双平把你父亲活活烧死,十年后你就把何双平活活冻死。我猜,你刻意等尸僵出现,保留尸体的异状才投掷尸体,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让笑面尸样貌流传出去,好提醒所有的知情者,李鹤年的女儿,回来复仇了。”
  双目突出,似笑非笑的神像,是远古符号。从古蜀金沙到三星堆和良渚,从石器到商周,都有类似图腾——李鹤年年轻时参与过各种遗址的挖掘,殷墟、金沙、良渚都有涉猎。
  他一个主攻公安政工学、组织行为学的人民公安大学高材生,对远古历史真是一窍不通。可不知道不打紧,虚虚实实,方为审讯之道。
  向嘉盛按动着手上的笔,微微笑了一下:
  “孝心感天动地啊,李维多小姐,你——”
  “你是不是傻?”
  向嘉盛:“???”
  椅子上清瘦嶙峋的女人,在灯光下抬起头。
  她一直垂着眼,以至于他竟未发现,她眼白天生比常人少,黑色瞳仁就显得更大。伶仃手臂从宽大囚服里伸出来,像一截竹竿,毫无美感,只觉得病态可怜。
  “放在冰柜,是因为听到有保洁阿姨上来,我没地方藏人,只有那几个废弃冰箱够大,和什么神明面具没有一点关系,傻蛋。”
  向嘉盛:“……”
  他反应极快,选择性忽略了“傻蛋”两个字: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凶手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
  “那我就是。”
  “四次谋杀都是你做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你。”
  “那就是我。”
  李维多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生活不易,宠一宠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
  不仅一点没有惊喜,还有点想打人。
  他终于明白组织为什么要把他调到这里来。他是审讯出身,哪里有硬骨头,就把他派到哪里。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李维多,她不开口时,大家都盼着她开口,现在她开口了,他又开始巴不得她别开口。
  这个审讯方向已经被她的插科打诨岔开,无法进行。向嘉盛面上丝毫看不出端倪,很快换了个方向:
  “说说别的吧。四次谋杀,前三次案发现场都会找到用再生纸写成的诗句,最后一次爆炸我们那么你留在他胸口的密码诗,到底有什么寓意?”
  “没有什么寓意。”
  李维多坐在那里,灯光打在她手上:
  “我可能就是随便写着玩的,为了制造缓冲时间而已。当所有警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首诗的意义上,凶手是谁,反而成了不重要的事。”
  “……所以,诗句本身没有含义,只是你的障眼法?”然后半个警察局为了一个障眼法奋斗了三个月??
  “我觉得是这样。”
  女人点点头,又挺认真地反问:
  “你觉得呢?”
  “……”
  不是,她为什么总要他觉得?他能觉得什么?他只觉得他近期内都不想听到“你觉得呢”这四个字了。
  只可惜难缠的罪犯比比皆是,世上没有油盐不进的人,油盐不进只是因为没有踩准她的死穴。
  向嘉盛罕见地被她激出了一丝胜负欲。向后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静默中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把烟盒和打火机扔在桌上:
  “来一根?”
  “我的价格是一根一次。”
  李维多摸了一根叼在嘴里,低血糖让她的手指使不上力,打火机按了几次才按下去:
  “你要给我几根?”
  “都给你。”
  向嘉盛把烟盒朝她推了推:
  “生活不易,宠一宠你。”
  “那不行。”
  李维多说:
  “太多了,我做不了那么多次。”
  “……我们不招.妓,李小姐。你想开养鸡场,也要看看这里有没有人想接你的鸡饲料。”
  向嘉盛合上手中卷宗:
  “但你混到这个地步,我也觉得很诧异。你父亲李鹤年虽然命途多舛,在当年也算饱学之士——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他说不准就是第二个钱学森,可世事难料啊,是他自己操作失误,一个实验室的人,两百七十五个技术员,两百七十五条命啊,无一幸免。”
  李维多食指夹着香烟,没有说话,烟雾却慢下来。
  “可你能怪谁呢?土地封存,水源截断,感染村民被镇压填埋,方圆十公里的山林和野生动物都活活被烧死,才算勉强切断了感染源。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难道不是你父亲吗?他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向嘉盛盯住李维多的眼睛,步步紧逼:
  “他被审定不是主要责任人,他的过错,就可以抹灭了吗?他此后遁居山村野镇,更名换姓,成家生子,过得不错,那些被害人的家庭,就不会意难平了吗?”
  李维多吸了一会儿烟,忽然摇摇头,笑起来。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烟都从嘴里掉下来。
  “你笑什么?”
  “你听过商纣王吗?”
  “亡国暴君,酒池肉林。”
  “桀纣盗跖,最坏的就是商纣,杀比干掏心、宠妲己误国、囚西伯昌羑里,还有炮烙酷刑……够坏了吧?他还奢靡好色,你看,几千年了,想到酒池肉林,你还是会想到商纣王。”
  李维多把烟碾灭在桌上:
  “可’酒池肉林’四个字,根本就不是商朝的东西,甚至周朝都没提过,而是战国韩非子说的——商朝到战国,大几百年了吧,韩非子是穿越时空亲眼看见了呢,还是做梦梦到商纣王搞酒池肉林呢?”
  “哦?”
  向嘉盛居然真的在认真和她探讨:
  “这么说,商纣王做的坏事里,就没几个是真的?”
  “比干是他杀的,但没掏心,商纣王虽然亡国,但历史上评价不坏,黑点大部分是西周杜撰的,毕竟改朝换代都要做做思想道德建设——可有人在乎吗?唱空城计的是李广,有人在乎吗?草船借箭的是孙权,有人在乎吗?人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故事,死人的名声,与你何干呢?”
  “你的意思是,怀璧其罪,当年你父亲是含冤,有人陷害他?”
  “这不重要。”
  李维多靠在背靠上,闭上眼:
  “他已经死了,我不为死人耗费时间。”
  “哪怕现在有一个为父申冤的机会,你也不申辩?”
  “不申辩。”
  “那我们做个交换吧。”
  向嘉盛笑着说:
  “你父亲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古生物学家,你应当知道,当年他从殷商群葬一个独立棺椁里找到一种古病毒,感染性远胜于埃博拉。病毒泄露事件发生之后,九百三十七个人间接因他而死。他被判无罪,本可以继续研究,但他却自我流放,还销毁了所有东西——当时留存的所有病毒株,或许还有他已经研发出来的抗原、噬菌体和疫苗,都付之一炬。”
  “怪不得你要我’戴罪立功’。”
  李维多“哦”了一声:
  “可你不是说我爸爸已经销毁了吗?”
  “那是你父亲一生心血,你觉得他真的忍心全部毁掉吗?他一生冷情,你是他生前最重要的人,说不定也是唯一付出过感情的人,如果他留下了什么,只可能在你手里。”
  向嘉盛说:
  “我现在想,你母亲当年把你扔进孤儿院,其实洗干净了你的来龙去脉,未必没有保护你的心思在。你父亲身份太敏感,一旦你是李鹤年女儿的消息走漏,各个国家的派员都会来找你、逼迫你——这种病毒,不是武器,更甚武器,你父亲相当于是把一枚核弹留给了你,太烫手了,你留不住的,维多。”
  “留不住,所以不如交给你们?”
  “不如交给我们。”
  “那你们想要的,究竟是病毒的抗生素,还是病毒本身?”
  “这有区别吗?”
  “区别在于你们的到底是想杀人,还是救人?”
  “钱学森研究核弹,他到底是在杀人,还是救人?”
  他与她对视两秒,李维多放下烟:
  “那你们会给我什么?”
  “你的罪名不可洗清,但杀人判刑弹性很大,我可以担保你的判刑在五年之下,如果监狱里表现良好,三年即可出狱,届时你还是二十八岁,仍大有可为。”
  向嘉盛说:
  “我会封存你的案底,你三年后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当这三年养了一场病……我还可以保证恢复你父亲的名誉,为你父亲平反。”
  李维多一时没有说话。他们中间没有桌椅,只是一人坐着一边椅子。李维多用指甲划了划桌子,因为营养不良,她指甲已经变得非常脆,碾在桌上,指甲就断开。
  半晌,她笑起来:
  “可惜了。”
  “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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