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到了。”
李维多点点头:
“但你也提前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确定我是杀人凶手,你会亲手把我绳之以法,送进监狱……所以我也能理解你,毕竟国有国法,如果是壬羡杀人,我也会和你一样选择。”
“那你至少也问问我案情怎么样了,密码有没有什么进展,何珣现在如何安排。”
他声音终于带上几分情绪,盯着她,眼底的血丝,像是很多天都没有睡:
“何壬羡和郑阿二死了,你的朋友尸骨无存,他们的后事由谁来办、怎么办,你都不关心了吗?”
“……不是,我不是凶手吗?我为什么要问自己案情的进展?”
李维多有点惊讶,随即弯弯唇:
“至于壬羡那边,我也不担心,壬羡和阿二都是孤儿,我五年前就带她和阿二去做过遗嘱公证,还在淘宝上给我们三个一起买好了上海殡葬一条龙服务。那个商家是我高中同学,一旦死讯传来,他会帮我办好一切……以后我死了也由他承办,他是我指定的人,钱我都提前付好了,应该不会麻烦到你。”
……五年前她二十岁,二十岁立遗嘱,还给自己和朋友们都买好殡葬一条龙,他是该夸她未雨绸缪吗?
“你已经有指定的收骨人……这个意思是,你如果这次被判死刑,我连尸骨都没资格帮你收了,对吗?”
陈利亚笑了一下,哑声说:
“李可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是你不好,是我们有缘无分。”
“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只是没有爱过我。”
监狱日光灯管已经被烧得半黑,男人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
“李维多,你只是没有爱过我。”
他坐在那里,像受伤的巨兽,哪怕平静如往昔,也在流血。他的血快流光了。李维多难得放软了一点语气,走回来,慢慢握住他冰凉的手,冷白灯光下竟然显出几分她也是爱他的错觉:
“我的爱,不重要。陈利亚,我只是你的过客,你以后和别人在一起,有了对比,就知道我真的性格很糟糕,吻技也很糟糕……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陈利亚看了她许久,眼底的光终于慢慢熄灭。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精巧的小玩意儿,放在桌上,李维多这才看清,是一只用可乐罐折叠成的千纸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借你吉言。”
他淡淡地说,站起来,把千纸鹤朝她推了推:
“最后一只,留个纪念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鸽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下章后天前后波动二十四小时
拖着不解密码主要是我还没想起来怎么解密码
然后我的微博号改成李萝妮安了
第109章
陈利亚的千纸鹤当然被没收了,这么锋利的东西,太适合做自杀器具。
但她其实不需要自杀。在此之后,再没有人来看过她。她的终审结果在二月初下来,她因谋杀何双平、张纯,并致陶成银(货车司机)为植物人,被判注射死,二月十四号执行。
监狱爆.炸手法也已经出来,爆.炸为人为,死者郑阿二将一枚改良过的荷兰V40型手.雷藏在……肛.门里长达两个月,出狱时握在手里,在承重墙边引.爆,爆.炸半.径达到十米,老旧小楼顷刻坍塌。
“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死刑犯都被关在专门的狱舍里,条件比一般狱舍好,还有空调。她的狱友是个身材纤细的小豆丁,黑色头发黑框眼镜,看上去又乖又腼腆,她在用水果刀在黑夜里杀死了她父母、祖父和自己孩子在内一共四人之后,把他们一起分尸冲进下水道。
小豆丁此时正咬着一截玉米,神情十分一言难尽: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把□□藏在……肛.门里的,他不拉屎么?”
“可能拉屎的时候拿出来,拉完了再塞进去吧。”
李维多说:
“毕竟他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肛.门还紧致有弹性。”
“可□□那么大啊,怎么塞得进去?”
“男gay连下面都能塞进去,荷兰V40型手.雷……没下面那么大吧。”
李维多唯一能对比的“下面”尺寸就只有陈利亚、篮球队长和之前那个体育委员了,这几个人给人感觉都比较深不可测,而且尺寸差不多。她平时在陈利亚身边,偶尔会做盯裆猫,但始终猜不透——他平时吃饭走路的时候,到底把他的“下面”藏在哪里?为什么裤子是平平的?明明那么大一捧,为什么就消失了?
还有那个篮球队长,平时垂下来的时候都能到十七八厘米,骑自行车的时候他到底把它放哪呢?不会压到吗?
“男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黑发女孩感叹道,把玉米仔仔细细啃完,骨头扔到一边:
“那他为什么要炸自己啊,他都马上出狱了。”
“为爱情献身吧。”
李维多弯唇笑了一下:
“世界上总有飞蛾扑火的人,自以为有罪,自以为赎罪,其实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而已。”
“爱情?”
黑发女孩诧异:
“他爱你吗?”
李维多隔着铁栅栏,抛了一个苹果投喂她,笑眯眯道:
“嗯,他爱我妈。”
……
上班的时候觉得每一刻都那样漫长,但回头时又觉得人生倏忽就过去了,那些生命中最好的岁月,都淹没在一堆琐事里。一直到临刑前的最后几天,一直到二月十三日,李维多惊奇地发现自己还在狱舍洗手间水池洗内裤……不是,她到底为什么要在在人生的最后一天洗内裤?
难道她以后还要烧给自己穿吗?
她慢慢把手里的内裤洗完,这才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
“所以,你确定她今天还把衣服洗完了?”
陈利亚这两天已经回到山间宅邸,闻言从一堆烧瓶中抬起头,伸手接过朴浦泽手里的一个隔离袋,里面赫然是李维多的……内裤。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碰你未婚妻内裤的,我是用笔把它挑出来的……你别这么看我,我真的——”
朴浦泽迎着陈利亚的目光,镇定地举起双手:
“好吧,我是用手拿出来的……但我发誓我什么重点部位都没碰到!而且她都洗过了!”
陈利亚瞥了他一眼。
朴浦泽:“……这件事真是让我细思恐极,说真的,你未婚妻为什么要在人生最后一天洗内裤?”
陈利亚没有回答,只是把隔离袋放到抽屉里:
“她最近还是什么都没吃?”
“嗯,都说了你未婚妻是喝西北风就能饱的仙女了,她不仅不吃东西,连水都不怎么喝,每天就在食堂里喝点汤,能活着全靠糖果和巧克力续命。”
这倒和他刚遇见她时很像。
朴浦泽看陈利亚又不说话了,乖巧地在一边拉了一条椅子坐下——倒不是他真的这么小心翼翼,眼前这个男人的未婚妻,明天就要被注射死了,可他今天居然还能平静地做病毒反应实验。
这种人,要么是已经彻底放下,要么就是已经被李维多逼在了向变态进化的道路上。
他身为上海普陀区xxx街道派出所基层干警,他毕生心愿就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帮人民群众找找丢失的狗子和电动车,真的非常非常想离这种变态远一点。
“明天……”
隔了一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问道:
“明天她处刑前,你要去……送送她吗?”
“没什么好送的。”
陈利亚不知在培养皿中滴了什么,整个培养皿一下变成红色。
他这样漠然的神态,连一心希望发小远离李维多的朴浦泽都不禁有些齿冷。
“不送也好。”
片刻沉默,朴浦泽说:
“这个女人太狠毒了,连自己相处二十多年的朋友都能下手……说不定从五年前她给何壬羡他们买殡葬服务的时候,就注射死不是什么体面死法,很多人会失禁,因为死前电解质紊乱,没办法控制膀胱和括约肌,所以我们一般都会在他们身下垫一块尿……”
“你真的觉得她会让自己死吗?”
“……”
朴浦泽被他打断,慢慢眨了一下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李维多一开始就想杀死何壬羡和郑阿二,为什么还要让我把他们关进监狱里?这明显是保护性质的,监狱是安保最严格的地方,这个举动只会加大谋杀难度。”
“可能是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朴浦泽皱起眉:
“就我在监狱里录到的监控黑匣子,何壬羡和郑阿二都不知道李维多知道他们也是间接凶手这件事……会不会李维多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他们参与了李鹤年的死?她起初确实是想保护他们的,但后来知道以后……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不可能。”
陈利亚把培养基搁在身后的透明架子上:
“她五年前就给何壬羡和郑阿二买了殡葬服务,要么她那个时候就知道何壬羡和郑阿二会出意外,要么就是——她至少在那个时候,就起了杀人的心思。”
“那可能是监狱里……刺激一点?”
朴浦泽说:
“有些罪犯是这样的,他们觉得自己非常聪明,他们喜欢挑衅警察。何双平高调死亡,不也是一种挑衅吗?”
“如果是为了挑衅警察,她当时就不会放你和小刘离开,还有什么比杀了警察更挑衅警察?”
陈利亚说:
“而且这件案件还没完。”
“对啊,你说过的,还有一场屠杀……”
“不对。”
陈利亚抬起头:
“你看,至今为止,所有参与过谋杀李鹤年的人,何双平、货车司机、郑阿二、何壬羡、还有许尽忱的母亲许沈洁羽……都已经成了死人,或者活死人,但还有一个人,至今没有现身过。”
朴浦泽反应极快:
“你是说……许尽忱的爸爸,许尽山?”
“对,李……”
陈利亚顿了一下,好像只要说出这三个字,就会让他四肢断掉、心脏裂开似的,闭了闭眼睛,才慢慢说:
“李维多高中的时候就有精神不稳定的鉴定报告,精神病人谋杀不会被判死刑,她本可以自救,可她却不拿出来……这不矛盾吗?许尽山才是杀害李鹤年的真正凶手,他的妻子许沈洁羽只是配合他而已。真正的主谋还逍遥在外,复仇者却故意赴死?”
“会不会许尽山已经死了?”
朴浦泽沉思道:
“许沈洁羽会跳楼自杀,十有八九也是你未婚妻的手笔,虽然我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但既然她能杀许沈洁羽,说不定她也有能力杀许尽山。”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陈利亚脱下手中乳白色手套,双手撑在桌面上:
“如果她明天没有接受注射,那就说明她或许真的是凶手,这一切都只是把许尽山激出来的障眼法——她要留着自己,去杀许尽山。”
“没错,当时许尽山谋杀李鹤年就是为了李鹤年手里的抗生素,而李维多是世界上唯一可能知道李鹤年抗生素在哪里的人,如果她即将注射死的风声传出去,许尽山绝不会枯坐不动……你未婚妻太牛掰了吧!这个毒娘们儿是在姜太公钓鱼啊!”
朴浦泽站起来,激动得在房间里乱走,浑然忘却上一秒他有多讨厌李维多了:
“而如果她真的接受注射死,那就说明,她不必亲自复仇,因为她身后还有其它人,能继续为李鹤年——”
“年轻人,你别被我儿子骗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朴浦泽一回头,就看见陈利亚八块腹肌的可怜老父亲,正执着一杯红酒,长发披肩风姿绰约地倚在门口。
朴浦泽:“哥……不,伯父好。”
“我太了解我儿子,他和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说服自己再等等,不要现在冲到监狱里去劫狱罢了……那个女孩拒绝了他,他的心碎了,他想要那个女孩爱他,等不及要那个女孩臣服他——还有什么比死亡更能让人臣服的呢?还有什么比救命之恩更能困住人心的呢?但我不得不说,儿子,你这次玩的有点过火了。”
“……你不是去招.妓了吗?今天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
陈利亚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的蓝色小药丸失效了?”
“……我并用不到蓝色小药丸。”
长发男人说:
“然后白马会所真是amazing,我根本没有机会用蓝色小药丸。”
“那可说不准,你七十五了。”
陈利亚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朝门外歪歪头:
“服药和亢奋之后喝酒容易中风,为了不给我添麻烦,我建议你走出门后左拐再左拐,从左边庭院直行七十五米之后右拐一百五十米,那里会有人接你并把你送到山下最近的疗养院,那里有专业的护理员,会教会你做七十五岁老人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