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少女为何如此——许姑娘
时间:2021-07-29 09:14:59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十二三岁小姑娘从旁边的林荫小径走了出来,头顶和左肩分别踩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麻雀,手里则狗狗祟祟抱着个灰杂毛的兔子。
  陆秧秧靠近过去,对她展开观察。
  只见,她长着两条很有精神的黑眉毛,眼睛也明亮乌黑,但神情却不怎么磊落,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
  “小麻、小雀。”
  她小声对着身上的两只麻雀说道,“快去帮我放哨,别让表哥那个大魔头发现我。”
  她抱紧怀里的兔子:“我今天一定要吃到麻辣兔头!”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传出了“咚”的一声,她吓得脖子一缩,闻风丧胆,马上把兔子给丢掉了!
  灰毛兔子一落地,马上敏捷地后腿一蹬,钻进草丛不见了。
  发现只是风把树上的一个灯笼刮掉了、而兔子又找不回来,小姑娘顿时垮了脸。
  她把头顶的那只麻雀捧到手里,开始对着它絮叨叨:“大魔头也太不讲道理了!以前从来没管过我吃什么,只要饿不死就行,看见我抓兔子,还帮我拔过一次兔子脑袋。可今年出门回来以后,他突然就不准我吃兔子……”
  陆秧秧本来听得很仔细,生怕自己哪句没听清、漏掉了重要的内容。
  但半晌过后,她的耳朵嗡嗡一片,脑子里就只剩了两个念头——
  这孩子是真能说啊。
  以及……
  就让孩子吃一顿兔子吧!
  ……
  虽然这个小姑娘真的非常爱说话,一个人能顶一个池塘的小鸭子,但陆秧秧仍旧忍住了聒噪,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
  玄天盟中央这片没有一点活人气,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女孩,年纪这样小,却可以随意走动,绝不是个普通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姑娘终于把话说完了。
  她拍了拍小麻和小雀的脑袋,让它们去帮她追兔子。
  两只麻雀似乎真的能同她心意相通,得令后便叽叽喳喳地飞了出去。
  看着麻雀飞走,陆秧秧不禁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耳根终于能清净一会儿。
  然而,下一刻,小姑娘就晃着她的双丫髻,绕到了不远处一颗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粗壮大榕树下,对着上面的树洞再次开了口。
  “娘、大舅舅、大舅母,今天怀怀也来看你们了!”
  紧接着,她就流水账般地将她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吃了什么通通讲了一遍。讲得极为详尽,连换了一个新的擦脸面脂都要翻来覆去地说,茉莉的味道、盒子上面的花纹……一点细节都没落下。
  好容易把这些琐事说完,接着,她又说起了她今天没能吃到麻辣兔头的事……
  陆秧秧终于决定一心二用。
  她边听着这个叫“怀怀”的小姑娘说着麻辣兔头,边往远处飘了飘。
  “段怀。”
  突然,陆秧秧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去做事。”
  两句话,足够陆秧秧确定了。
  她顿时折返,星奔川骛地掠了回去,在不远处的树旁跟来人对上了视线!
  晏鹭词见到她,丝毫没有惊讶,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还对着她笑了笑。
  段怀在晏鹭词和空荡荡的树边之间来回看了半天,越看越心慌,吓得眼睛都瞪成了铜铃,刚才还叭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巴也不利索了。
  “表、表哥。”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完全变了调子。
  “你、你在看、看什么呢、呢、呢……”
  “段怀。”
  晏鹭词转向段怀。
  “我回来的这几日,偶尔会有幻觉产生。我只有这点惬意的时光,你不要打扰。”
  说着,他脸上的笑逐渐完全消失了,眼中只剩下了浓重的阴冷恶戾。
  段怀双手抓着裙子,吓成了一只圆鹌鹑,根本不敢抬头。
  晏鹭词说完后,又向着陆秧秧望了望。
  然后,他漂亮的眼睛微微地睁大了,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还在。
  陆秧秧头脑一热,竟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转过身连跑带飘,逃离了晏鹭词的视线。
  而晏鹭词似乎觉得她的这种消失很正常,只是不舍地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片刻,随后便垂下了眼睛。
  晏鹭词离开后,陆秧秧才从树后面悄悄地探出了脑袋。
  段怀还在原地,头低得比刚才还厉害,抓着裙子的手一个劲儿地抖。
  “完了,完了,大魔头疯得更厉害了。以前还只是单纯因为心情不好才发疯,现在居然开始产生幻觉了,在幻觉里还特别开心……”
  她越想越慌张,赶紧吹响口哨,把两只小麻雀叫了回来。
  “小麻!小雀!不要再找那只兔子了,就当我把它放生了,千万不要惹大魔头生气!”
  她说着又慌了起来。
  “怎么办?”
  她掌心托着两只麻雀,向它们讨主意,“他现在发疯加重,会不会有一天连我都不认识了,然后把我也给杀掉……”
  这时,不知道是小麻还小雀,反正有一只麻雀突然就喳喳喳喳扑着翅膀叫了起来。
  陆秧秧一点都没听懂,但段怀却是边听边点头:“对,对,我得先去办正事,正事办不好,也会被杀掉。”
  说完,她立马抬起脚,带着两只麻雀赶向了附近的一间院子。
  陆秧秧一路尾随,跟着她进了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柄非同寻常的扇子。
  她走到近处,蹙着眉盯了扇子片刻。
  这是……
  白珠天蚕宝扇?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别烦我土豆!感谢在2021-06-18 23:59:08~2021-06-19 23: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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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151
  不等陆秧秧确认,一个惊天的事实便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段怀换了一套着装。
  面上覆着埋有细密金蝴暗纹的蝉翼白纱。
  手中握着白珠天蚕宝扇。
  身上穿着玄天盟的袍子,袍尾绣有五圈靛蓝海波纹,晃动间如海浪摇荡。
  虽然在陆秧秧的眼中,段怀还是那个年幼的小姑娘,穿着不合体的大袍子,就像是小孩在强穿大人的衣裳。
  但镜子中,段怀的身影却不断晕开,最终变成了一名身段窈窕的成年女性。
  “玄天盟戒堂堂主。白纱覆面,手持一白珠天蚕宝扇轻摇,仙气缈缈不似凡间人,无人见过其真实面貌。因其为人极为公正,铁面无情,故被任命执掌戒堂,数年间处决、刑罚玄门罪人无数,四海之内,无人不服。”
  陆秧秧自认为,她这个人虽然不算聪明,但也没有傻透。
  目光再次落到白纱上那片效仿咒画而绣成的金蝶暗纹的瞬间,她便想清楚了很多事。
  那晚,望峰门山脚下,她亲手将晏鹭词交到了玄天盟戒堂堂主的手里,可晏鹭词却消失了,不在戒堂之中关押,也不见玄天盟发出悬赏令追拿逃犯。
  对此,她曾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果戒堂的堂主就是眼前这个连吃只兔子都要看晏鹭词眼色的十二三岁小姑娘,那一切又有什么奇怪呢。
  太荒唐了。
  从看到陆珣面具掉落、到目睹正道至尊玄天盟堂主的真容,无所不在的荒唐感就充斥满了她的生活,推翻了她十几年来的无数认知。
  还有什么?
  干脆一起都来吧。
  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觉得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再令她吃惊的了。
  她跟着段怀,看着她走出玄天盟、带着弟子去给城中贫困的百姓分发米粮,看着她同玄天盟的管事交谈、询问几日后的祭奠仪式准备如何……
  段怀做得很好,又有金蝶暗纹咒画覆面,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她的异常。
  他们对她感激又尊重,明面和背地里说的都是她的好话。
  日落后,段怀提着饭盒和一包收到的信件,回到了玄天盟的深处,悄悄地把它们放在了一处院落的院门外。
  随后,她提着自己的饭盒,在路上找了个凉亭把饭吃了,还掰碎了盒子里的糕点喂给小麻和小雀。
  跟着她离开前,陆秧秧留意了一下那个院子。
  那是处很小的院落,院子里遍地枯树、毫无生机,唯一带着点生气的,是一架古藤为绳的秋千,挂在房檐下面,随着风,咯吱咯吱地摇。
  而院中的屋子,则门窗紧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她暗自记下了这里的位置,打算回头再来看看。
  但她没想到这个“回头”会来得那么快。
  回到屋子后,段怀就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掉、放好,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丑兮兮的娃娃,抱着它上了床,轻声地哄着它、也是哄着自己睡着了。
  陆秧秧还以为能在段怀的屋子收获很多,没料到她居然睡得这么早!
  见在这了解不到更多的事了,陆秧秧只好又飘荡了出去,回到了方才那个小院落。
  而这次,小院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晏鹭词正在里面扫地。
  在她的注视下,他拿着把粗竹枝儿绑成的扫帚,把小院扫得一尘不染,所有干碎的枯枝都堆到墙角,然后仔细地埋进土里。
  做完这些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囊,从里面倒出了几个小东西。
  陆秧秧仔细一看,发现这是她小白花的花种。
  当时花絮漫天飞舞,陆秧秧没有留神,居然被他偷偷藏了几颗。
  院子里,晏鹭词看着手里的种子,犹豫了片刻,没有把它种进土里,而是去找了一个花盆,挖了院子里最好的一处土,然后才把它慎之又慎地填进了去。
  最后,他盆着沉甸甸的花盆,如珍似宝地把它放到了屋内的书案前。
  陆秧秧全程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但晏鹭词在放下花盆后,还是从半阖的窗边看到了她。
  他的眼睛定了定,忽地对她笑了。
  “你今天,怎么出现这么多次呀?”
  他揉了揉眼,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但望着他时,他的目光却还是专注又明亮,仿佛淌满了甜甜的蜜。
  “你要进来陪我吗?”
  陆秧秧从窗户跳了进去,沉默着走到了他的身边。
  晏鹭词还沉浸在“幻觉”中,似乎也不需要她说话。她一靠近,他就拿出了一卷皮毛毯子,铺在身侧让她坐,自己则端坐一旁,开始翻看今日段怀带回来的厚重书信。
  这个毯子……
  陆秧秧看着脚下皮毛的花纹,总觉得很像秘境中她阿娘给她铺开的那个。
  难道晏鹭词连这个都上了心,出来后便去找了一条一样的吗?
  陆秧秧忍不住,又看向了晏鹭词。
  这样近地观察着,陆秧秧发现,少年永远光洁的眼睛下居然有了淡淡的乌青,脸瘦了,嘴唇也干得有了纹路。
  整个人看起来好累、好疲倦。
  他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陆秧秧马上就想起了院门口那个根本没有被动过的饭盒。
  她之前明明把他养得那么好,他这次才从她身边离开了几天啊,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晏鹭词见陆秧秧一直盯着自己,以为她也想看他手里的信件,于是毫不介意地把信件往她那边放了放,方便两个人一起看。
  陆秧秧顺着他的意思凑了过去,趴在他身边瞄了信件几眼。
  信件很多,内容却大同小异,说的都是和这月十八、河川先生忌日祭奠相关的事。
  看这些信上的意思,原本,这月月初,许多门派的掌门便该为了参与祭奠、陆续地到达玄天盟了。
  但东边海岸近段时间海潮过猛,发生了几起决堤,以藏药岛为首、东方和东南方沿海的好几个门派都忙于应对此灾,无法应约提前前来,于是纷纷告罪,表示要临近十八日时才能到达。
  晏鹭词一封封地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牙尖逐渐咬紧了。
  “我没办法赶回去给你过生辰了。”
  晏鹭词对“幻觉中”的陆秧秧说,“我想回去,想见你……”
  眼眶晕红的瞬间,他的眼睛里闪出了刺目的猩红,语气也陡然变得阴冷扭曲,“我只有那么点愿望,他们就是不让我顺心!”
  “晏鹭词?晏鹭词?”
  陆秧秧知道情况不对,连忙出声,想唤回他的神智,但他却已经听不到了。
  她伸出手想要安抚他,可她的手却从他的手臂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起初,邪气还只是一丝丝地向外渗,但很快邪气就冲天地扑了出来。
  对于这一切,晏鹭词浑然未觉,直到他的目光触及到了书案前的花盆。
  他惊了一下,连忙向后退了退。
  “种子……”
  他费劲地睁大眼睛,起伏着胸膛大口喘气,试图自己劝住自己,“不能发疯,不能破坏,我刚种下的,陆秧秧的,不能伤到……”
  这样劝了自己一会儿,他眼睛里的猩红弱了不少。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强忍着随时会爆发的暴虐烦躁,走出了院子,进了一幢由黑色石头垒成的房子。
  陆秧秧揪着发疼的心口,紧跟着他进去。
  随后,她愣住了。
  四条沾满了血锈的重链两两死钉在屋子地墙顶和地里,上面附着无数条阴邪的恶毒咒文,专用来压制人体内的邪咒。
  这种不容许存在于世的禁术,应该早就失传了。
  西南山谷中,也只有几位先祖曾语焉不详地提过它,说,这根本就不是可以用在人身上的东西!
  与它相比,刮骨穿心,不过只是擦破一层皮。
  他宁愿直落地狱、刀山油锅,也不要承受此禁术的折磨……
  “晏鹭词、晏鹭词、晏鹭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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