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绳子在她手里,要是晏鹭词有不轨举动,她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在把他交到玄天盟前,绝不能出半天差池!
她的话音刚落,段峥明的肩头一下子就轻松了。
他看向那个小崽子,可晏鹭词已经不再看他了,仿佛身边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小师姐。”
晏鹭词再次看向陆秧秧,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尖牙露出来,心情还是十分得好。
“你就跟我说说话嘛。”
他把绑着绳子的双手向她伸了伸:“你看,你要把我送去玄天盟,我就乖乖地让你捆了。”
陆秧秧才不听他的:“那我现在要你把铃铛的咒术解了,你不如赶紧开始?”
“那个呀。”
晏鹭词又笑了。
他的眼睛始终没从陆秧秧的脸上移开。
“我要是解开,马上就会被你杀了。我现在还不能死。”
他提议:“不如我把诀窍教给你,你自己解。你想学吗?那个很简单,你一定马上就能学会。”
陆秧秧声音硬邦邦:“不必了。”
真假不明的东西,她疯了才敢在自己身上试。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愉悦什么。
她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愉悦,而不是装出来的乖乖巧巧的假象。
但她可是清清楚楚说过现在要把他交去玄天盟,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被他这样看着,陆秧秧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
可她也没别的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把他交给玄天盟的戒堂最为稳妥。
……
在晏鹭词各种兴致盎然的提问中,驻所终于要到了。
临到驻所前,陆秧秧让还是有被认出危险的段峥明到附近等她,她自己牵着晏鹭词,走到了驻所门口。
“站住!什么人?”
守门弟子拦住了她。
陆秧秧说出她路上打好的腹稿:“我抓到了一个杀人无数的恶徒,望峰门山脚下的惨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请将此事禀告给贵盟的堂主,请她前来将他关押。”
守门看向被缚着双手的晏鹭词。
“是啊。”
他无所谓地承认道:“我杀了好多人。”
那守门弟子一听,马上跑进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陆秧秧仰头看向了驻所悬起的牌匾。
上面是当年河川先生亲笔画下的海波纹,这么多年过去,其上竟还有灵力流转,力量磅礴雄厚,但却并不锋利,细细品来,只觉得生机勃勃,心旷神怡。
她心有崇敬,不自觉就站直了。
可当她一扭头,旁边的晏鹭词却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站着,脚下还在碾着石子玩。
陆秧秧没忍住:“你能不能站好?”
“我从小就没爹没娘,没人教我这些。你要是想我学好,可以亲自教我。”
少年无赖完,顿了顿,靠向她。
“小师姐……”
他的声音轻轻的,每个字都带着蛊惑的小钩子。
“我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你想教我什么,都可以……”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不可闻,勾着陆秧秧的魂魄,把她的神志一点点拔起,以至她连喘气都忘了。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他已经快贴到她的脸边了,呼吸都熨到了她的耳朵上。
而她的那几根银针,像是感受到了她根本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在他主动逼近前就自己退开了。
幸亏他手上还捆着她的绳子,不然她现在可谓是功亏一篑!
见陆秧秧已经冷着脸回过了神,晏鹭词乖乖地垂下被捆着的手站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看着陆秧秧,他忽然又笑出了声。
陆秧秧被他这一声笑得耳朵发烫,扭开了脸。
可恶可恶可恶!
他小小年纪,怎么就能……
啊啊啊啊啊啊!
清心咒!清心咒怎么念的来着?!
就在她觉得他实在不老实、想让细蛇再咬他两口的时候,穿着五圈海波纹袍子的戒堂堂主终于出现了。
她面戴白纱,手持宝扇,在距离陆秧秧很远的高台处便停下了。
陆秧秧仰头盯着她,看得仔仔细细,可始终也没看出传闻中的什么渺渺仙气,就是觉得这袍子果然真的好看。
这时,那位堂主开了口。
她看向晏鹭词:“望峰门山脚镇子的惨案,是你所为?”
陆秧秧在心底“嗯?”了一声。
这声音跟她想的很不一样。
感觉……像小孩子。
但她看向周围,举着火把的玄天盟的弟子门还是笔直站着,没人露出一丝疑惑。
陆秧秧于是也放下了疑虑,用力扯了下捆着晏鹭词的绳子。
晏鹭词十分听话:“嗯,是我干的。”
戒堂堂主闻罢,手中白蚕宝扇轻挥,晏鹭词的双手便被枷上了沉重的锁灵石镣铐。镣铐石链拖地,其上沾染着许多老旧的、洗刷不掉的血迹。
陆秧秧见状,收回了她的细蛇和绳子。
戒堂堂主再挥宝扇:“将他带去关押。”
几个弟子听命上前,抓住镣铐的石链,将晏鹭词拖向地牢。
石链被拖动的那个瞬间,陆秧秧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晏鹭词了。
这个意识一出,她整个人都慌了,鼻头一酸,什么都来不及想,眼泪直接掉了出来。
陆秧秧知道,这肯定又是晏鹭词那个该死的阴招干的。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晏鹭词赶紧被拖进牢里,让玄天盟的人使劲往里死里打一顿。
可她的身体根本就不是她的意志所能掌控的。
她整颗心都难过得要被揉碎了。
一想到要跟晏鹭词分开,一想到他可能要死了,她的眼泪越掉越凶,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呼吸也哭得全乱了。
不行,得赶紧走!
陆秧秧生怕她待会儿会做出抢人的举动,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发现她实在没办法止住眼泪后,她就直接放弃了。
哭就哭吧!
反正晏鹭词也没几天好活了!
等他死了,她就没事了!
这样想着,她哭得更凶了。
她边哭出声,边气冲冲地继续跑。
而晏鹭词都要被押进去了,竟然还是不知收敛。
他边被拖着向前,边扭头朝着她放声喊道:“小师姐!我们来日方长,下回再见——”
“黄泉路上自己呆着去吧……”
陆秧秧本来想恶狠狠地骂过去,但她现在鼻涕泡都要哭出来了,骂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晏鹭词一直扭头咧嘴望着她,小尖牙在火把的光中寒寒地发着光。
见她消失不见,他的眼睛垂下,渐渐没了笑。
他转回头,对上宝扇下露出的一双震惊偷瞄他的眼睛,他神色阴冷,漂亮的眼睛里冰得瘆人。
“看什么看,活腻了么?”
……
不久后,陆秧秧顶着哭红的鼻尖找到了段峥明。
段峥明正坐在树上等她,看清她在掉眼泪,吓得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
“怎么了这是!”
他赶紧过去。
“哪儿受伤了?你布袋子里的萤虫呢?赶紧叫出来给你治伤!”
在他的思路里,秧秧会哭,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她受伤了。
但陆秧秧哪里都没受伤。
她哭到说不出话,只能边擦眼泪边使劲摇头!
段峥明只好继续想。
突然,他开了窍。
“你、你是不是舍不得刚才那个小崽子?你要是真舍不得,你点个头,叔马上帮你把他抢回来!”s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我知道你有顾虑。他的脾气秉性是有点问题,但我看他年纪还小,带回去好好教一教,肯定能好。嗯……那身灵力和玄门手段是挺棘手,带回去可能会有点麻烦,但你也不用顾虑那么多,只要你喜欢,就没必要委屈自己。你想想你娘,看上你爹,二话不说,直接到他成亲的现场抢婚。那是什么地方?别人别说去抢了,就连想都不敢想,但你娘就是干出来了,最后竟然还抢成了!”
陆秧秧哭得气息都断断续续的,但听到这些话,她还是有话要说。
“我阿爹,知书,嗯,达理,会、弹琴,还会画画。不能比……”
“啊,对对对,没人能跟你爹比。”
段峥明深知陆秧秧有多护她爹,马上就改口。
“但那个小崽子,他漂亮呀!现在就长成那个样子,等他长大了,你把他领出去,全天下的人都得羡慕你。”
陆秧秧:“我阿爹,才好看!”
“那倒也是。”
段峥明点头。
“你娘懂什么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她就是看上你爹那张脸了。”
他跟她唠:“其实一开始,除了你娘,山谷里根本没几个人能瞧得上你爹。他那出身倒是其次,主要是他太弱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咱们山谷后厨的的二狗子都能把他打趴下。”
陆秧秧:“二狗叔打过我爹?!”
岂有此理!
她要打回去!
段峥明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你娘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二狗了,就是我们哥儿几个,也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他长吁短叹:“你是不知道,你方叔当年瞧不上你爹,但也就只是言语讽刺了几句。结果,你娘拎着斧子上了他的东山峰。”
他提高音量:“她拎着斧子!拎着斧子!二话不说!丧心病狂!举斧就砍!你方叔都吓尿了,从此以后,见着你爹,先问陆先生好。那道你娘砍出来的裂缝现在还在东山峰上留着呢。”
陆秧秧被这段她没听过的往事分散了注意,情绪好了很多,不仅不再哭了,还笑了出来。
段峥明总算松了一口气。
观察了一会儿陆秧秧的神情,看她没事了,他便也没再提要带回晏鹭词的事。
虽然刚才说了一大堆安慰陆秧秧把他带回去的话,但他心里清楚,如今的山谷,除了秧秧,恐怕再没有谁能真的镇得住他,要是真把那个小崽子带回去,整个山谷怕是都要被他搅翻了天。更何况,秧秧的身上还有别的约定……
不过,如果秧秧真的喜欢,那他就不考虑这些了。
天大地大也没有秧秧的意愿大!
彻底没事了的陆秧秧擦干了眼泪。
她转过头,发现有两只肚皮圆滚滚的小麻雀跟在他们身后,一看就是在跟踪他们。
她吸了吸鼻子,稍微松了松手腕上的红绳,随后朝它们望了一眼。
它们立马吓得“唧!”地一缩,嗖得一溜烟就蹿飞没了。
陆秧秧把红绳系紧,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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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处理了晏鹭词,解决了跟过来的小尾巴,陆秧秧轻松了很多。
她边打着哭嗝,边跟段峥明找到了大王汇合,随后骑上大王,整个小小的人趴到它的背上,没多久就一颠一颠地被晃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她想再睡回笼觉的念头顿时没有了,吸着鼻子朝香味的方向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搭柴点了个小小火堆的段峥明。
他正在火堆上烤着羊腿,昏黄的火光中,一滴肉油“滋拉”地落了下去,烤肉迷人的味道立刻又往她的鼻子里蹿了蹿。
陆秧秧一时间精神抖擞,直接松开抱着大王的手坐了起来!
“起来了?”
段峥明看向她,又转了转羊腿。
“饿了没?”
“饿了!”
陆秧秧马上凑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除了烤羊腿,段峥明还支了个小锅在煮汤。
里面绿的小黄瓜,红的胡萝卜,糯的黄土豆,杂七杂八各种颜色的都切成了丁,热热乎乎地炖在一起,看着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陆秧秧的肚子终于咕噜叫出了声。
一天折腾下来,她就是身体再好,也真的有些饿了。
“哪来的肉和菜?”
她接过段铮鸣舀给她的蔬菜汤,咕嘟咕嘟就是好几口。
蔬菜汤里面还加了菇子,鲜得要命,陆秧秧顿时觉得更饿了。
段峥明给她割了块烤得很好的羊腿肉:“我往附近的村子里跑了一趟。”
段峥明的厨艺向来没得说,陆秧秧一直觉得,要不段叔总懒得做饭,他们山谷厨房二狗叔的掌勺地位早就岌岌可危了。
这羊腿也是,烤得外焦里嫩,外皮脆得一口咬下去满嘴油香,里面又嫩滑得不用嚼都能吞下去,再加上表皮刷了段峥明调制的蜂蜜醋酱,好吃得陆秧秧差点咬到舌头。
在望峰门吃了一个多月清汤寡水萝卜白菜的陆秧秧简直都要感动得要哭了。
喝着蔬菜汤吃掉了整根羊腿肉,陆秧秧总算觉得肚子有了底。
她抬起眼睛,看着身边还在啃羊腿的段峥明。
他去村子后洗了澡,换了套干净衣裳,头发和胡子虽然也洗过修剪了,但他本来就是留着满脸的毛胡子和满头乱七八糟的鬈发,所以就算收拾过,看起来还是有些邋遢和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