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以防不测,陆执另外给宁窈的神魂加了一道禁制,让她听不到血魔咒的声音。
自然,血魔咒也无法冲破这道屏障。
光是他自己遭受这种骚扰就够烦了。
何况血魔咒说的这些垃圾话,他一点也不想让宁窈听见。
“多管闲事,没有你,我也能回去,”陆执说到这里,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又问,“你不会御剑,是怎么追来的?”
说到这个宁窈就来劲了,“本来是不会的,可一想到公子正在受难,渴望回到我的身边,本公主鼓起勇气,克服了恐惧,在踏上剑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如果救不回公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声音如泣如诉,三分委屈,三分悲伤,还有四分的做作。
噫——
宁窈都被自己油到了。
果然,陆执听完就沉默了。
这让宁窈有点慌,怎么办?大佬是不是被她给油到了,准备把她做成油炸小公主?
宁窈忐忑了好久,神魂跟个等待判刑的犯人似的没着没落,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开口。
“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宁窈的神魂接收到的这声音太含糊,她怀疑是自己灵力太弱,没听清,“大佬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感觉陆执哪里怪怪的,可无论宁窈再怎么问,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神魂就孤零零飘在虚空中,感应不到陆执了。
宁窈一看,陆执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貌似还挺惬意……
这叫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冷风吹着,在这光秃秃的破山头上睡大觉,还是犯罪现场,拿她当枕头,用着还真是顺手,这人怎么这样啊?
好叭,她也打不过,动也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
不乐意又如何,还不是得像个枕头一样把他原谅?
宁窈决定了,等这次风波平息,她一定不偷懒,勤奋修炼,至少下回再被当枕头,她还能挣扎几下。
跑不掉,多少能给自己挽点尊。
老卑微了。
宁窈想到命垂一线的黄婷玉,心里有些不安,她不希望她死在这里,虽说她们总闹矛盾,可黄婷玉只是个小姑娘,被大魔头的颜值迷惑了,只是一个识人不清的小颜狗罢了?罪不当死。
陆执这颜值的确有迷惑性,要不是性格太恶劣,要是当个合欢宗宗主那肯定是天下无敌……
她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越想越没边,她不能动,老觉得锁骨那儿落了个小飞虫,特别痒,想挠也挠不着,心里就很焦躁。
反观大魔头本人,睡得那叫一个滋润,他时不时地翻个身,手里还抓着她裙子上绣的一条小锦鲤。
这让宁窈很绝望,睡她就算了,还要玩她的小锦鲤……她充满怨念,想起自己走时还没啃完的大鸡腿,肚里饿得不行,不小心叫了一声,他还嫌弃地在她肚肚软肉上拍了几下,像是警告她不要再叫。
典型的不给马吃草,还要马儿快快跑。
什么人呐。
宁窈生闷气,她想到了刚才看的话本子里,陆执被她吊起来,抽了个遍体鳞伤,那里边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她想想——
“红烛暖光下,那玉面公子已是伤痕累累,遍布痕迹,红衣少女手握软鞭,笑吟吟地看着他,‘男人,你肯服软了吗?’
‘士可杀不可辱,妖女,你可以占有我的人,但你无法得到我的心。’陆执眼中噙着泪,却不改一丝倔强。
这模样,真真是让公主爱惨了。
她就喜欢他这副清冷孤绝,不容玷污的模样,他越是用这种厌憎的眼神瞧她,她越是想要折断他这一身傲骨,让他只做她一人的爱宠。
公主上前,用力捏住他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擦过他泛红的眼角,附耳低言:“可你刚才在秋千架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可恶!那是你给我下了红帐暖我才……’他咬住下唇,一副遭到侮辱的神情,低低垂目,将脸扭到一边。
公主却笑了,笑得勾魂夺魄,万分邪恶:“告诉你,其实那碗汤里什么都没放,是你自己动了情。承认吧,向我求饶,我可以考虑去了你的脚铐。”
陆执一双冷目中满是痛苦,比身上的痛烈过千倍!
这个妖女!她竟然该死的甜美!”
宁窈脑子里浮现出好几个片段,香,真香,真想把这话本子作者叫来给她专职写文。
就专门写这种陆执哭唧唧,宁窈笑嘻嘻,陆执惨兮兮,宁窈美滋滋的文。
宁窈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主意……不行,写手写的不一定合心意,被发现了还得被陆执掐死,她还不如自己写。
不愧是饱读诗书,纯情天真的某粉红网站会员,宁窈随随便便就想了好几个爽梗。
结局无一例外都是陆执哭着跪地求饶,宁窈化身恶毒妖女,将他折腾个体无完肤,最后陆执心甘情愿地……给她做枕头。
宁窈想好了一个名字。
《美人仙君重生后成了我的枕头》。
爽炸了!
宁窈一心一意地构思,如同睡前脑内小剧场一般,她陷入了美好的想象。
等到剧情走到一半,大约是“陆执眼尾猩红,声音低哑且诱人”的关键片段时,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好热。
不是刚才被无相业火烘烤的那种热,而是好闷,感觉像被放进了一只大蒸笼里,出不来汗,因为同时还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下层是火,上层是冰,她一会儿热,一会儿又冷到不行,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意识越飘越远,她想睁开眼睛也不行,好像被人五花大绑。
宁窈不想做蒸笼里的猪。
烤熟了再被人扔进冰水里,为了吃起来更有弹性。
她努力操控灵识,让它不要屈服,也不要睡着,迷迷糊糊地在识海里漂浮,然后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空间不大,但看着环境不错,亮堂堂的,还有股女孩子特有的香喷喷味道。
宁窈喜欢这里。
她随便找个布满花草的角落靠着,闭眼歇了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烤焦的糊味。
睁开眼,看见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被烧光了,
宁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瘪瘪嘴,又换到另一个地方,这次挨着颗大树,青翠魁梧,上头盘绕着许多精致可爱的小白花,盘旋着几只嗡嗡嗡的小蜜蜂。
她大概猜到这是自己的神府,修真人士自行开辟的灵气小天地,她也有。
只是为什么她的神府里不是小蝴蝶,而是小蜜蜂,那就不清楚了。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那几只嗡嗡嗡又被烧死了。
宁窈麻了。
小蜜蜂是被火烧死的,黑色的火。
而且这火像是在她身上……
但凡是她碰过的东西,接触到的地方,都会迅速蔓延黑火。
宁窈脑瓜子嗡嗡的,她想不通,陆执的特殊技能,她是怎么无师自通的?
等陆执发现了,会不会告她侵权?
她心里拔凉拔凉的,坐不敢坐,还得忍受着身上窒息一般的煎熬。
越来越疼,宁窈感觉自己要死了,每一处灵识都在遭受折磨,心脏好像有一只手在搅弄,即将撕裂开。
就连神府之内都在剧烈晃动,像一座即将坍塌的房屋。
她快不行了,就地倒下,眼前一片恍惚。
好多人影在晃。
有被她设计杀死的双头怪魔,一个头是秦瑟瑟,另一个是颗肉瘤,她们笑得无比诡异,还有前几晚那个女鬼,她掐着宁窈脖子,问她为什么要骗鬼……
还有在秘境里被她杀掉的几个魔祟。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现,跟加了恐怖片特效似的,光怪陆离,视觉效果满分。
这大概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吧。宁窈委屈地想。
都要死了,怎么陆执也不来送送她,好歹给他枕头了呢。
真没良心。
愿地狱没有陆执。
……
陆执皱着眉,从一片燥热中醒来。
果然,是宁窈这个笨蛋走火入魔了。
就算没有危机,她自己也能给自己制造危机。
他坐起来,冷眼看着宁窈在秃地上扭动,活像一条垂死的小鲤鱼。
方才他的定身诀只用了不到一成灵力,不想伤到她。
在她神府内的躁动之下,她已经自行冲破禁制。
显然是难受极了。
在她身上,陆执明显感觉到无相业火的力量,很微弱,但对她这个筑基期的娇气鬼来说也是够受的了。
应该是因为他刚才燃起的火。
无相业火力量极为阴邪猛烈,哪怕不沾身,被温度烫到也会波及神府。
他没多犹豫,直接进入了宁窈的神府。
她灵力低微,并未修习任何防御之术,最重要的神府就如同一扇敞开的门,任人出入。
如果有人存心想害她,轻松就能得手,所以那些魔祟总能骚扰到她。
陆执不觉阴沉了脸。
他一挥手,那些徘徊在她神府内的残余魂魄尽皆散去,而宁窈的神魂蜷缩在角落里,气息极其微弱。
陆执稍稍施加法术,她身上的黑色余火便熄灭了。
但这似乎不是让她走火入魔的全部原因。
走火入魔顾名思义,必是既有内火,又生妄念,二者互相影响互相排斥,如此阴阳失衡,才会走火入魔。
陆执神府内扫过一眼。
他看到空中漂浮着几部话本子。
他略有犹豫,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甚至有几分排斥。
总觉得出现在她神府之内的,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但陆执还是看了。
他无需翻阅,只需施加小小灵力,话本子上的内容就直接汇入他的灵识,短短一瞬间就全部看完。
于是他就记住了几个频率最高的关键词。
密室,锁链,小皮鞭。
眼尾猩红,按在墙上,哭唧唧。
眨眼间,漂浮着的话本子碎成齑粉。
陆执冷淡的目光落在宁窈身上,他眉头稍皱,心头浮起些许异常的躁动。
很好,原来她整天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就是在琢磨这些鬼东西。
走火入魔的原因也找到了。
陆执走到宁窈身边,忽然间不想救她了,甚至想把她掐死。
少女的灵识已经缩成小小一团,灵力消散无几,本就不太坚固的神府开始崩塌,那些漂亮的植物要么被烧成灰,要么枯萎了。
陆执叹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她只是误入歧途,但罪不至死。
最多等她醒来再好好惩罚。
陆执给宁窈喂了些灵水,这样她会舒服很多。
果然,她的灵识很快舒展开,她呆了几秒,意识到什么,然后一步步挪到陆执身边,贪婪的吸住他的手指。
陆执微微怔住,想要收回手,却被那股力道牢牢扒住。
只是晚了一瞬,就让她钻到孔子,蹬鼻子上脸,陆执停了灵水供养,她就整个儿贴在他手指上,主动汲取灵气。
陆执墨黑色的眼眸浮现一抹暗色,他轻抿着唇,眉间显露淡淡愠色,更多的是无奈。
她怎么……总是这么大胆的。
他抬起漂亮修长的手指,将那团没羞没臊的灵识弹飞。
“啾!”她委屈地发出一声,然后发挥不屈不挠,死皮赖脸地精神,再一次贴上来。
刚才让她吸走了不少灵气,这会儿宁窈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能跟陆执纠缠好几个来回了。
陆执有些烦了,眼神里全是燥意。
平时除了血魔咒发作,他的灵场从不会有半分紊乱,但宁窈此刻的行为让他不得不乱。
他头一次感觉到比想要杀戮更难遏制的焦躁。
而宁窈这小东西却浑然不觉。
她只知道往上扑,被嫌弃了也往上扑,偶尔让她成功贴住一次,就欢喜到不行,灵识发出“啾啾啾”的声音,又呆又软。
有一次陆执手太重,她差点要撞墙上,陆执无奈之下,只好又把她亲自揪回来。
宁窈愣了一下,又开始得寸进尺,她的灵识吸收灵气后,饱满了许多,渐渐有了少女的形态,整个人贴在陆执身上,惬意得不得了。
果然,她脑子里就想着这些。
恐怕最开始抢他回府,也是为此……还说是为了找他做花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说得冠冕堂皇,她的本性已经全然暴露了。
宁窈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呀。
她仍是浑浑噩噩,被那股子火烧得都没脾气了,躺平等死,却忽然感觉吸入了某种纯粹的灵力,原本浑浊的灵台忽然一片清明。
就先快渴死的人想要喝水,她也只是本能的追逐那股灵力,想要更多一些。
可对方好像很小气,还很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总是躲开她。
然而她根本不怕,要知道,主动才会有故事。
她就不断往上贴,吸一口,爽歪歪,被掀开,再吸一口,爽歪歪,再被掀开。
多吸几口,感觉要上天,准备被大力掀开……
诶?这次好像……被接受了?
宁窈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蹦个迪!
被宁窈的八爪鱼灵识牢牢吸住的陆执:“……”
他眼尾低垂,淡淡一抹绯色,眼里幽深如同夜色,夹杂着几分茫然和无奈,他面容冷淡若仙,难得露出这般隐忍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勾人。
她并不懂如何操纵灵识,这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只能凭着本能去接近对方,灵识与灵识相碰撞,有些地方无感,有些地方就很舒服,轻轻一触,便感觉一道触电般的愉悦。
感觉消散的灵力逐渐回归灵台,伴随着令人陌生的奇异体验。
好像修为也在增进。
这到底是什么修炼宝器……她不管,反正抱到了,就是她的,怎么也不放手。
宁窈决定礼貌点,和对方打个招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非常真诚豪迈地开口:“你好,我很难受,可以请你帮我灭个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