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玉是谁?”
此话一出,应聂当即像踩到尾巴的猫,炸了起来,他狐疑看着落安:“你问他做什么?”
“不能问吗?”
“也不是不能问……”
“他是谁?”
“他,”应聂看了眼听见动静往这边看来的剑锋弟子们,不耐道:“单独找个地方,人太多。”
最后两人来到剑锋峰顶的一块巨石上,山峰陡峭,直挺入云。山峰边缘的巨石大到足以容纳五六人,巨石旁边还有一颗青松。
山峰太高,从这处望去大有俯瞰众峰之意,隐隐间还能窥见二峰。数重青峰间灵雾弥漫,有弟子乘着灵鹤白鸟自云间穿过。
应聂自小素来喜欢来这儿,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果酒,他扔给落安一瓶,等落安接过,他道:“喝不醉,灵果酿的,甜的。”
落安喝了一口味道,确实极佳,清凉果香回味无穷,味甜而不腻。于是他收起来,准备留给落闲喝。
“容玖玉。”应聂喝一大口,喝完后,仿佛喝了酒一般,狠狠擦了下嘴。
落安心里跳了下,屏息认真听,只听应聂道:“那是第一次打败老子的人!”
想了下,似乎觉得不妥,他补充:“那是第一次同修为中,打败老子的人!”
“要知道在遇到他之前,都是老子越级打人,还没一个和老子同修为的人,能打得过老子。本以为去万宗聚会,怎么也得威风大显一次,没想到还没打过瘾,直接碰上他,输了就算了,还元气大伤,后面几场打也打不了。”
落安安静地听着,说来很奇怪,他明明不喜欢容玖玉这个名字,但听应聂讲起来,似乎感觉容玖玉并不算坏。
“他也真是厉害,我和他实力差不多,我元气大伤,他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谁知道这人怎么撑的,硬生生打进最后,还从大衍皇朝的人手中抢了第五名。”
“第五名,你知道奖赏有多丰厚吗?说是万宗聚会,实则不过大衍皇朝用来奖励自己后辈子弟的,自然怎么珍贵怎么来。前五名的奖赏一个比一个吓人随随便便拿出里面一样东西,单那株八品的木髓玉灵草,就令多少修士眼红,更别说这仅才占了奖赏的五分之一。”
“不过容玖玉那家伙真是个白痴,自己拼死得来的东西,全给宗门了,听说连那枚空间戒指都一块给了出去。那株八品的灵草,有提纯木灵根之效,应天宗宗主给了莫少云,就是容玖玉的大师兄。至于别的几样不知道让那个老阴货藏哪儿去了。”
老阴货?
应天宗宗主?
“听说那里面还有件能当合体修士三击,大乘修士一击的软丝甲。但凡当初容玖玉能给自己留这么一点东西,哪至于这么容易死?还尸骨无存。”
应聂又了喝一大口,仿佛当成酒一样,消愁般。
他道:“还跟老子说,说什么元婴再战。”
落安一声未吭,应聂像是找到发泄口,憋了两百多年的话一口气全倒腾出来。
“二师叔,如今你师父。”应聂叹了口气,“容玖玉方上场,就说此人天资绝好,活该是习剑的苗子,还和剑尊争人。别说两百多年,就是当初他收林师兄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夸过。”
话毕,应聂侧过脸,一脸不善盯着落安:“你是第二个他这么使劲夸赞的人。”
“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在应天宗待过?”
在应天宗待过?
和别人不同,别人神魂受损,在影响心智的同时,即便记忆零零散散,但至少对过去是知道。如今落安的神魂全在落闲那边,所以落安的记忆是从接受复魂花开始,以前所有一切都是空白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应天宗待过。
但他听见应天宗这个名字时,感觉很不舒服,他想,他应该是没有待过的。所以他摇头。
“你在学容玖玉?”
落安:“?”
“学什么?”
应聂:“剑啊,当初容玖玉在万宗聚会之后,拿着一把破剑顶着化神威压,护他那个没用十师兄,谁不知道?”
“外面有些练气期修士买了他在万宗聚会上的留影石,跟着学样子,学得颠三倒四,丑极了。你出剑的姿势,难道不是和容玖玉学的?”
出剑的姿势?
落安情不自禁看向自己配在身侧的剑,他没有注意过什么出剑方式,只是下意识这样做而已。
这种还要学吗?
“不过如果你真是学的,我劝你最好改掉这个习惯。”应聂冷嗤了声,“每个剑修习惯不同,出剑的方式向来是为了利于自己下一招的使出,强行学别人只会坑害自身。”
应聂才不会承认,当初他为了在元婴期打败容玖玉,一雪前耻。天天跑去剑锋,观察剑锋弟子练剑,然后又找到容玖玉和他比试的那场,翻来覆去地看。
甚至打坐修炼的时候,都在想容玖玉的招式。然而就在他听闻容玖玉晋升元婴,自己也一鼓作气晋升元婴,揣着对容玖玉招式的了解,准备和人再打一场时,却听说容玖玉陨落了。
两百多年悠悠而过,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使剑时的气势、手法、小习惯、眼神,并没有随着容玖玉身陨而消失,反而更像那场没有比的约定一样,成了遗憾留在记忆里。
在应聂前几日找到落安时,应聂恍然之间,竟是以为回到两百多年前,和容玖玉对战的那个台上。容玖玉执剑立于对面,剑光闪过带着冷意的眼瞳,眉眼之间又傲又自信,却没有盲目自大。
简直是糊涂了。
应聂暗嘲。
“为什么会尸骨无存?”
“大乘修士亲自出手,能跑出来?”应聂带着几分讽刺,“他那几位师兄姐怎么不一块死了?这么没用,尸骨都带不回来,简直是废物。”
“他们都不想他活着。”
落安没头没尾的话一出,应聂像是见鬼般盯着落安,落安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应聂声量拔高:“你在胡说什么?”
“纵然我看不惯应天宗,但应天宗的人又不是傻子,容玖玉这么强的人,换哪个地方不得好好供起来?应天宗那个老阴货不是担心他担心的要死要活?老阴货惯会装腔作势,唯一一次没有顾忌自己名声,疯狂屠杀修士,就是因为容玖玉受伤被逼得差点自爆金丹。”
“别的不说,单说万宗聚会上赢来的奖赏,就知道容玖玉带给应天宗的远不止这一点。若有选择,怎么会让容玖玉身陨?而且好歹近二十年的情谊,纵然老阴货和他那些没用的徒弟做事我看不惯,但不会任由容玖玉出事。”
“啧,”应聂有些烦躁地晃了晃手中瓶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得劲地扔进空间戒指里。
“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这些落闲从未向落安说过,落安找到那个更让他不舒服的名字,他道:“容玖瑜又是谁?他们名字很像。”
“老阴货的亲儿子,和他爹一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德行。看那副柔柔弱弱,娘们唧唧的样子,老子心里就犯恶心。”
说完,空气中陷入静谧无声的死寂中。
落安听见应聂冷笑了声:“死了两百多年的人,谁还记得容玖玉是谁?哼,走了。”
他起身理了理袖子,居高临下看着落安,落安长相过于昳丽耀眼,气势太盛。按理说,他极度厌恶这种相貌的人,他看不惯别人比他还傲。
不过和落安说起话,倒很神奇地不讨厌,反而有种想多说几句的感觉。他很简单归咎于自己出去做任务,憋得太久,闷着了。
他道:“你神魂受损,我不和你过招。这次先欠着。师父和师叔他们都在寻治愈神魂的灵药,等你神魂痊愈后,我再来和你一较高下。”
他倒要看看这个落安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和容玖玉相提并论?呵,容玖玉可是胜过他的人,把这人和容玖玉放在一起,不是明摆着说这人比他还强?
应聂走后,落安在巨石上坐了许久。容玖玉,容玖瑜,应天宗,应天宗宗主。
每一个名字,说出来都引起心里浓浓的憎恶。
手指触碰着巨石凹凸不平的石面,落安有点想理清这里面的关系,不过他脑子里空白一片。很快,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他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他要去找落闲。
本以为这次去时,依旧只会看见黑玄石梯上练剑的落闲,没想到落安到时,落闲已经在黑玄石梯尾端等着他。
“闲!”
“落安。”
落安迫不及待从储物袋里拿出应聂给的,那瓶没舍得喝的果酒。
“闲,好喝!尝尝。”
“好,谢谢落安。”
落闲笑着接过,玉瓶入手时带着凉,捏久了会缓缓变温。而且浑身剔透,打开瓶盖,里面果酒更是清香诱人,灵气浓郁。
一看就不是普通手笔。
落闲问道:“是林师兄给你的吗?”
落安摇头:“是应聂。”
应聂?
她有听说应聂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找上了落安。看样子两人相处得还行,果然两百多年前惺惺相惜的对手,即便如今大换模样,那种互相欣赏的心态也不会改变。
所以这几日,落闲在复魂花中那些翻滚着所有关于应天宗记忆的神魂,以及随之牵扯起来的困惑、迷茫、厌恶,也是因应聂而起?
落闲道:“落安,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落安:“嗯?”
落闲:“比如关于以前的事,你记不起来的,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以前的落闲从不会提起这些,因为她记得曾经刚捡到落安时,她提到应天宗、容玖玉,那些名字都会让落安害怕、惊恐到颤抖。
瞒着落安已成为习惯,就算杀了许瑢,化其尸骨,她也一直没有对落安提起。她不确定落安对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但不管怎么说,一定是不好的。
她不想主动说,但若是落安问她,如今的她也不会瞒着落安。
落安本就该有知道的权利。
眼前这双通透的眸子认真看着落闲,随后倏然一弯,落安摇头:“没有。”
“没有吗?”
落安坚定道:“没有。”
既然那些人让他这么不舒服,肯定不是好东西。他才不要让落闲听见,来脏了落闲的耳朵。
第41章 晋升化神
既然落安不问,那落闲也便不说。她不会瞒着落安,但如果能选择,她会毫不犹豫让落安不知道以前发生的一切。
因为在黑玄石梯上练剑,借由黑玄石梯吞食灵气和施加的重压,一旦离了黑玄石梯,落闲手中剑已经较原来快上数倍不止。并且体内的灵气,被落闲运用得几近苛刻,每一丝灵气全部运用到极致。
除此之外,落闲明显察觉自己的灵气已经触碰到化神壁垒。只要她想,闭关沉息,定能冲破元婴晋升化神。不过她并不慌张,反而压制体内灵气。
一旦晋升化神,那么黑玄石梯对她约束就会大大减少。
在苦练几个月后,确定自己使剑已经完全不受黑玄石梯影响,心知自己再练剑也进展甚微。落闲转而收起剑,开始在黑玄石梯上琢磨起阵法、符箓起来。
说来奇怪,自从之前在黑玄石梯上,神魂隐隐有了一点点突破后,落闲再看符箓、剑法这些时,总会忍不住有些别的看似更为离谱,但她却认为无比合理的想法。
符修刻画符箓总离不了符纸、符笔、朱砂等物,比如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皇符尊者,与他声威同样出名的是,这位皇符尊者用的符纸必须得千年之上的杉木而制,所用朱砂又是如何碾磨数日,手中刻画符箓的符笔至少在出窍期妖兽修为之上。
可落闲并不想束缚于这些,太麻烦了。
符修这些修士对战占下风,并非没有道理。在修士对战时,每一息,都是生命攸关,一个晃眼很可能就会丧命。别说刻画符箓,就是取出符箓那一瞬间就可能当场命绝。
既然她能将符纹融入自己使用的剑中,那为什么不能凭空刻画符箓?
可符纸是为了承载灵气,防止灵气逃散。朱砂则是用来勾勒灵气,引导灵气。符箓之所以能以这样的形式存在这么久,并非没有道理。
落闲将大师兄和三师兄留给她的所有心得传承,全部掰碎了,仔仔细细地反复咀嚼。随后她又借用通行玉佩前去符峰和阵峰,找到一些大能修士的心得,反复研磨。思索其中相同和不同点,找到一个平衡点。
就在落闲又折腾几个月后,开始在黑玄石梯上刻画起符箓和阵法来。
别人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因为落闲只有手在动,她与黑玄石梯争灵气的同时,她还将灵气运转于手指之上。灵气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还未呈现出来,瞬间让黑玄石梯吞噬殆尽。
她想过,有符纸的符箓能够用更久,方便随身带着。但若没有符纸,就相当于灵气只能在凝聚成型的那一刹那爆发出威力。而且为了防止先前在空中所刻画的符纹消散,她的速度必须要快!
加上在半空中没有承载物,她必须对符纹的每一处灵气把控得当,否则即便勉强勾勒出符纹,但因为灵气的原因,这凭空所刻画的符箓本就是错的。
而且既然为了不方便,抛弃了原始的纸质符箓。那么她凭空刻画符箓就要弥补纸质符箓所没有的东西,快,且勾勒于无形,能让对战中修士毫无防备。
落闲在符箓上折腾了近一年,以前大师兄他们所教她的,根据自身位置移动,感受空气不同的灵气变换,以及方位、气场等,再一次帮助了她。
空气中灵气是流动的。而符箓那些东西,等级越高,越是对灵气要求严苛到微末。
而她在黑玄石梯上,不仅真的凭空刻画出了符箓,更是一品到六品挨着刻画。
她发现有些符箓确实只能用符纸等物刻画出来,比如幻形符、隐身符,这等东西。相反,那些爆裂符,成冰符等瞬间爆发威力的符箓,凭空刻画出来,在成型那一刹那,威力比纸质符箓强上数倍!
符箓一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落闲又待在黑玄石梯上折腾阵法。既然符箓都能凭空刻画了,那阵法自然也可以像符箓那样不必刻画在有承载物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