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城当下惊叹了,“有病吧,不过就一名而已,至于吗?”
是啊,就一名而已。
康业嘲讽的勾了勾唇,谁知道他们能偏执到这个地步。
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出一点偏差都不行。
康业和郝城聊着。
陆月处于沉默中。
如果说康业一直保持在第二十名,这次考试第二十一名,然后康爸爸康妈妈就发疯了。
那不就是说,是因为她转学过来了,多了一个她在康业前面,所以康业才从二十名掉到二十一名吗?
把她从排名表上拿掉,康业不就还是第二十名吗?
陆月:“……”
所以,康业这遭的罪,跟她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跟你没关系。”
康业突然回头对陆月说,“是他们自己发疯。”
说完,康业不想说话了。
郝城耸耸肩。
司机先送陆月回家,下车后,康业对陆月说:“谢谢,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
“如果我说加油,你会不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会。”
“好,那我不说了,再见。”
说完陆月走了。
车子也开动了。
郝城叹了一口气,“我姐可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
康业看了他一眼。
郝城认真的看着他,“我姐八岁才上小学一年级,你知道吗?”
康业摇头。
郝城说道:“我姐小时候,爸妈都在外地,一年到头不回来,后面两个人离婚了,妈妈改嫁了,爸爸呢又新娶了一个,爷爷奶奶又不只她爸一个儿子,他们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姐她爸在外面不回来,不管我姐,也没寄钱回来,爷爷奶奶要带其他的孙子,基本上我姐就没人管。
我姐小的时候,为了避免她出去摔着碰着要医药费,基本都是关在小屋子里,那间小屋子跟警察局里作笔录说的房子很像,窗户很小基本没有光,从早上关到晚上,直到吃饭,然后再关回去。
后来我姐大了一点,就开始负责照顾二伯的儿子女儿,那两个人比她还大两岁。
吃剩饭,负责烧火,照顾哥哥姐姐,被关在黑屋子里,直到姑姑看不下去,把姐带到身边养着,八岁,送去读书。
我姐啊,其实一直在加油。
她最羡慕的是姑姑的儿子周源,虽然经常挨揍,但是可以和爸爸妈妈,闹脾气,耍赖。
我姐说,其实她也想要这样的爸爸妈妈,甚至有时候在想,或许,她不是陆家的女儿,是他们捡来的,如果是这样多好,那么她就可以期待,也许有一天她会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能和他们撒娇耍赖。
你看,不是只有你经历过这些,我姐她不只经历,而且从来没拥有过父母的爱。”
康业眼眶润润的,刚想抹掉眼泪,就听见郝城呜呜呜的哭。
郝城:“呜呜呜,我姐太可怜了。呜呜呜,我姐过的那么惨还那么厉害,呜呜呜,对比起来,我好废柴,太没用了。”
康业:“……”
那点想哭的情绪瞬间被毁的一干二净。
回到家,陆月联系了路白霜,将这边的事情全部都跟她说了。
路白霜连发了三个愤怒冒火的表情包,“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父母?你说,要我怎么做?我要打爆那个男人的脑袋。”
陆月冷静的打字:“我听说叔叔阿姨在华国有成立一个儿童保护基金,你能不能和叔叔阿姨说一声,把青少年这一块也纳入进去看能不能通过法律救助帮今天被救的那些人?郝城也说他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郝叔叔,如果可能的话,郝叔叔也可以捐赠一部分钱给基金会,我这边也有一部分钱也可以用到。”
路白霜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现在就给我爸妈说,你别看基金会挂在我爸名下,实际上主管人是我妈妈,我爸妈可疼我了,我跟他们说绝对没问题。还有,你那点钱,够干什么?还不是从我这里赚来的,不需要!”
陆月给路白霜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果然不愧为财大气粗的你。”
路白霜发了个我是天下第一大骄傲的表情包。
陆月看着聊天框,仔细思考。
她从女警官那里了解到的资料上说,小亚爸爸和妈妈早就离婚了,小亚的监护权在爸爸手里。
如果可以找到小亚的妈妈,就可以把监护权拿回来。
如果小亚的妈妈心疼小亚,那么小亚就可以和妈妈一起生活。
如果不心疼小亚,可以请求她帮忙把小亚监护权先拿回来,然后再在基金会的帮助下找到一户比较好的人家收养小亚,或者由她出钱通过基金会赞助小亚的生活和学习。
警察那边虽然短时间内可以每天去小亚家监督,但是长期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监督。
今天的事情在警察局有备案和视频记录,证明小亚爸爸有暴力行为,只要找到小亚妈妈有很大可能拿回监护权。
就是不知道小亚妈妈现在在哪里。
唉……
陆月趴在桌子上等路白霜的消息。
路白霜的爸爸妈妈真的很疼她。
好羡慕……
不过没关系,她也有姑姑啊。
姑姑对她比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好。
陆月很快振作起来。
很快路白霜回消息了,“OK了,我出马,我爸妈哪有不答应的。”
“拜谢小公主殿下。”
“真要谢谢我,小提琴不准放下,每天都要练!”
陆月:“……”
很快路家和郝家联系上了。
一个是文具大亨,不缺钱。
一个是通讯手机领军人物,不差钱。
同样都是行业顶尖人物,虽说行业不同,以前不曾有过交集,但是能联系上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两家就可以相互帮助或者合作,这种人脉比钱值钱的多。
明明只是单纯的想帮一下那些受伤的孩子,却在同一个基金会的关系中,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不过在陆月和路白霜结束通话后没多久,陆月接到了陆姑姑的电话。
“月月啊,今天一中的人打电话给我说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基本信息,说如果方便就回答,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陆姑姑有些担心的说:“我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他们问啥我答啥,问了一些你爸妈的事儿,还有你小学读书的事儿,这些对你没影响吧?”
第32章
“没关系的, 姑姑。”陆月笑着说:“我也听说一中对举荐的人审核比中考严格,考试也比中考难,应该影响不了什么。”
“那就好, 我就怕影响你,万一去不了一中, 那姑姑就对不起你了。”
“怎么会?我的成绩你还不了解吗?再说一中其实也就是了解一下学生的基本情况, 主要考察的还是品格, 成绩要入学考试正式考核。”
姑姑就是太紧张她了。
陆月:“对了,姑姑, 你上次说等哥考试结束,考上这边的初中, 你和姑父也搬过来做点小生意,考虑好了吗?”
“你姑父已经跟厂里说了不干了,先看看小源能考上哪所初中吧, 到时候找个地方,离你和小源都近一点, 好照顾一些。”
“嗯。”陆月问,“那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
陆姑姑想了想,“我和你姑父也没啥本事, 别的干不了, 不过做饭还行, 租个小店面卖点包子饺子面条什么的吧, 日子总能过得去。我和你姑父看了你发过来的那些照片才知道, 这外面的学校啊,跟咱们镇上的是真不一样,早知道就该早点送你去市里读书。
还有那个一中,听说是咱们市最好的中学,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老师在学生没录取前就开始打电话跟家长了解情况的,哎哟,真是严格死人呢。”
“小源有说想报那个中学吗?”
“他呀,哈哈哈哈,听说你要去一中,立马改口也要考一中,现在天天学习自觉的很,我和你姑父晚上睡觉都咧着嘴睡。”
“那好啊,小源的成绩很好啊,来一中,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上学。”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要是考不上,哈哈哈哈哈。”
陆月无奈的笑了,果真是亲妈,一想到自己儿子考不上,笑的可大声了。
……
另一边,郝城将康业带回家之后让人请了医生过来。
等康业脱下衣服,郝城倒吸了一口气。
康业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些结痂了,有些没有,血污在么有结痂的伤口上凝固和衣服黏在一起。
因为在医院不准许换衣服,衣服太脏了,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血。
不过好在这些伤都是皮肉伤,没有切实的伤到根骨,落下什么永久性伤害。
只是那些对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就很难去深究到底有多深了。
晚上,郝城半夜起来,隐隐约约看到楼下花园有个人坐在下面的秋千上。
郝城换了鞋子下楼,在康业旁边的坐下,“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望风?”
康业目视前方黑暗,明明觉得自己很清醒,脑子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往常这个时候,每隔两三个小时,他就该被叫醒上操了。
身体形成了记忆,就很难消失。
康业沉默着,郝城拿出手机,问,“王者,还是和平精英?”
康业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郝城,“你跟我打?”
“看不起我啊,我也是王者好吗?”
郝城掏出另一个手机扔给他,“登账号。”
“上啊上啊。”
“等什么呢?”
“靠,你有种来杀我啊!”
郝城一个劲儿的大叫。
康业杀疯了,来一个杀一个,换了五组人了,对面一直投降。
郝城的队友被杀了一轮又一轮,毫无游戏体验。
靠,没意思。
康业深深的看了郝城一眼,“你操作很厉害。”
郝城:“……”
输五轮了,找补啥呢。
……
两天后,陆月和李思思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见到了康妈妈。
那么大的阵仗,警察去了,后来记者也报道了。
虽然记者没有刊登一个受害者的照片。
但是康业“生病”那么久,回来后就只剩一身骷髅架子,整个人阴沉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美联也询问了康业情况,还把康妈妈和康爸爸叫到学校批评了一顿。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康爸爸和康妈妈觉得康业差不多算消气了,两个人又来到校门口接康业。
郝城看到陆月和李思思,打了个招呼,走了过来,“康妈妈让康业回去。”
陆月让李思思上车,两个人好离开,她们站在这里,就算康业和康妈妈有什么话说也不方便。
果然。
陆月和李思思骑着自行车从康妈妈身边走过时,看到康妈妈也憔悴了很多,她拉着康业的手,泪流满面,“小业,医院会打人,我和你爸也不知道啊,我们送你过去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以前成绩多好啊,从来没掉出前三,现在都到二十一了。爸妈也是怕你走歪路。回去吧,小业,你住在别人家多恼火,也是给别人添麻烦,回自己家,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小炒肉。”
陆月皱眉,这话,她听不太明白,到底康妈妈是在道歉还是在找借口。
有时候她也不太明白某些大人的想法。
就像以前在村子里,有些大人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说对不起,只会做点孩子喜欢吃的,或者买点孩子想要了很久的玩具哄哄孩子,孩子看到了也就知道父母在找台阶下。
所以,大人的话有时候模凌两可,让她总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不累吗?
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骑过,剩下的陆月就不知道了。
不过,显然康妈妈的话并没有打动康业,康业冷冰冰的把手从康妈妈手里拧了出来,“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吗?”
“小业,爸爸妈妈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打人,他们只告诉爸爸妈妈会治好你。”
康业的手握成拳头,浑身都在发抖,手臂上的青筋爆起,想打人,想把自己遭受的一切都还回去。
压抑已久的愤怒,和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
那些集体沉默,谁都没告诉警察的回忆,让他身体的暴力因子疯狂的叫嚣着。
“小业,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难道我们会想害你吗?”
康妈妈流着泪说道:“你想想看,以前妈妈对你不好吗?妈妈早上六点起来给你做饭,平常一点家务都不让你干。对,还有你上次是生病,大半夜,你爸那么瘦,背着你从五楼下来,妈妈几天几夜没合眼,这些还不够吗?”
“小业,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昨天高血压又犯了,你回去看看他吧。”
“自从医院的事情之后,妈妈天天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小业,爸爸妈妈养了你十多年,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妈妈啊。”
康业死死的咬着牙。
胸中一腔悲愤,又一片寂灭。
是啊,爸妈是爱他的啊。
是啊,他是他们的儿子啊。
是啊,他们是被骗的啊。
可是,一切就这么算了吗?
一切只能这么算了吗?
那他的苦,他的痛,还有满腹愤恨又该往何处发?
又该怎么办?
康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哭着,央求着,解释着。
康业感觉耳边一直在吵,吵,吵,吵,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