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世界,还有他——梦筱二
时间:2021-07-30 09:47:59

  何君硕没多解释:“这几天不忙。”
  秦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女朋友跟你分手了?”
  何君硕握着拉杆,半晌才吱声:“秦与,咱能不能聊点别的?”
  秦与没搭腔。
  从电梯里到进家门,父子俩一路沉默。
  秦与到鞋柜里找了一双新拖鞋,拽下防尘袋,将拖鞋放到何君硕脚边。
  何君硕刚才还一肚子火气,一双拖鞋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他关心道:“在陆柏声家吃过年夜饭了?”
  “嗯。”秦与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放茶几上,也没说给谁喝的,他指指北边的房间,“那间卧室一直空着没人住。”
  说完,他靠在沙发里玩手机。
  何君硕把风衣搭在沙发背上,拿起秦与倒的那杯水,拎着箱子回了自己卧室。
  半小时后,何君硕从卧室出来,刚才他简单冲了澡,把胡子刮干净。他昨晚通宵加班,今天忙完直奔机场,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他问秦与:“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秦与反问:“你还没吃饭?”
  “没。”
  秦与放下手机去了厨房。
  何君硕跟着进去,他对今年的年夜饭没什么要求,有碗速冻水饺吃就很满足。
  他知道秦与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自然不会请做饭的阿姨,而秦明艺十指不沾阳春水,最简单的菜也不会做,家里肯定没什么吃的。
  秦与打开冰箱,拿出卤牛肉和卤鸡爪,又拿出两盒水饺,这些是蒲万里给他准备的宵夜。
  他晚上经常到巷子里觅食,蒲万里说吃多了路边摊不健康,于是第二天给他卤了一些牛肉和鸡爪。
  水饺也是蒲万里自己包的,皮薄馅多,外面卖的跟这个味道没法比。
  何君硕看着丰盛的食物,“陆柏声给你准备的?”
  “不是。”其他的,秦与没多言。
  何君硕不会做饭,不过煮水饺难不倒他。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围裙,最后作罢,开始烧水煮水饺。
  父子俩相顾无言。
  秦与在厨房站了几分钟,不知道要跟父亲聊点什么合适,他索性去了客厅。
  水烧开,咕咚咕咚沸腾起来,厨房里冒着热气。
  这是两个月来家里唯一的一点烟火气息。
  何君硕转身问客厅的秦与:“你要不要再吃点水饺?”
  “不吃。”秦与想到父亲为了来苏城,连年夜饭都没顾得上吃,又改口说:“我吃点菜就行。”
  何君硕给自己煮了一盘三鲜水饺,热腾腾的饺子和两道卤菜是他今年的年夜饭。
  秦与坐到餐桌前,拿了一只鸡爪啃。
  其实他一点也不饿,在陆柏声家吃过大餐。
  他刚才玩手机时想了想,上次跟父亲一块吃饭是什么时候,竟然没想起来。
  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何君硕尝过水饺和两道卤菜,抬头看向秦与,好奇:“这是哪家酒店的菜?”
  秦与如实道:“我同桌的爸爸做的。”
  完全是大厨的手艺,何君硕理所当然地以为:“你同桌的爸爸是厨师?”
  “不是。开了一家电动车修理铺。”
  何君硕微微颔首,评价说:“厨艺不错。”
  秦与接过他的话:“是不错,我同桌从来没在外面吃过早饭,她爸爸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给她做早饭。”
  何君硕知道儿子在内涵自己从来没做过饭,他强行挽尊:“以后你可别干律师这行,忙得脚不沾地。”
  他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因为太忙了才没时间给秦与做顿早饭。
  秦与忍不住就想怼:“不是只有律师忙,人家修车也很忙,天天那么多电动车等着修,有时要加班到十点钟。”
  何君硕:“......”
  “秦与,”他喝口水顺顺气:“今天是除夕,好好说话行不行?”
  秦与啃完一只鸡爪,抽张湿纸巾擦手,没再吭声。
  何君硕站起来,去吧台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他给秦与一杯,“今天过年,少喝点。”
  何君硕将衬衫衣袖挽上去,拿起酒杯跟儿子碰杯,“听你妈妈说,你数理化和英语都考了八十分。”
  秦与把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还给父亲:“今天是除夕,咱好好说话行不行?”
  “行啊,那就聊点别的。”何君硕问:“有没有女朋友?”
  秦与抿口红酒,蹙着眉心咽下去,说:“没。你的优秀基因我没遗传到。”
  何君硕没跟儿子计较,心平气和接着聊:“你要是不想学习,那就好好谈场恋爱,总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
  这回换秦与无言以对。
  “你已经十六岁了,有个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何君硕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凭直觉,他猜:“是不是喜欢你同桌?”
  秦与并不奇怪父亲能猜得到。
  这时的沉默就是默认。
  何君硕这会儿心情不错,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对于儿子有了喜欢的女生,却还没有女朋友这件事不解:“喜欢了还不追啊?你打算等到毕业再追?到时就不一定是你女朋友了。”
  秦与打官腔:“学校规定不许早恋。”
  何君硕笑了声,“学校还让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也没见你遵守。”
  他的初衷并不是打击揶揄儿子,于是给儿子一点台阶下:“学校不让早恋是对的。”
  在蒲晨这件事上,秦与不想搭理父亲。
  何君硕品着红酒,主动找儿子聊天:“修车铺年后什么时候开门?”
  “不知道。”秦与看着父亲:“问这个干嘛?”
  何君硕:“不干什么。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那没事就多去修车铺门口转转,说不定就能撞见你同桌,不然你也没其他法子见到你同桌,不是吗?”
  秦与语塞。
  这时手机振动,他划开屏幕。
  安静了一整天的四人小群里,蒲晨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的消息。
  她应该是想发给彭靖阳,因为心虚,所以只好发群里。
  秦与在群里回:【新年快乐。】
  然后又私发给她:【新的一年,继续做同桌,还请同桌多多指教。新年快乐。】
  蒲晨:【嗯,你也是,新年快乐哦。】
  秦与把手机搁桌上,拿起父亲给他倒的那杯红酒,心不在焉啜了两口。
  他问父亲:“你以前追我妈,容易吗?”
  何君硕正好夹起一个饺子,又给放回盘子里,说:“费了一番心思呢。”他整个人生轨迹都为了秦明艺改变了。
  然而他们还是形同陌路。
  和秦明艺的过去,他不想多说,何君硕跟儿子商量的语气:“好不容易咱爷俩能坐一起吃饭,提点高兴的行吗?”
  “行啊。”秦与也没再冷嘲热讽,问:“除了钱,还有什么事能让你高兴?”
  何君硕认真道:“你和你妈妈健康平安,其他的都是虚的。”
  秦与恰好抿了一口酒咽下去,随着酒进入喉咙里的还有一股酸涩的东西。
  --
  这个假期因为陆柏声那句带他出国旅游,他没再去巷子里,一直到开学报到那天,他才见到蒲晨。
  蒲晨带了一块淡粉色抹布,在擦两人的课桌。
  颀长的身影逼近,她回头看,秦与站在她身后,跟她打招呼:“早。”
  蒲晨点头,浅浅一笑。
  十多天没见,每天盼着见到他的念头格外强烈。
  今天她是班里第一个到教室的。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陆柏声才进教室,他简单讲了几句,通知明天下午放学后开家长会。
  班里一阵哀嚎声。
  蒲晨给蒲文心发消息:【姑姑,我们学校明天开家长会,你不是想跟我们班主任聊聊的吗,正好有这个机会。】
  蒲文心这次春节假期连着年假一起休,下周才回上海。
  她回给侄女:【好呀,明天我去给你开家长会。】
  蒲晨把手机放桌洞,转脸就看到秦与在埋头刷英语试卷。
  觉察到有人看他,秦与抬头,问:“怎么了?”
  蒲晨打字:【看到你做试卷,有点惊讶。】
  秦与:“没什么好惊讶的,等我月考考年级第一你再惊讶。”
  蒲晨笑了。
  她不是嘲笑他,就是想笑。
  她说:【那我要考年级第二。】
  秦与没指望她信他说的话,但很难得见她调皮一回,居然说要考年级第二。
  他思考一瞬,跟她提条件:“要是月考我考年级第一,你答应我一件事。”
  蒲晨忍着笑,连连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虽然知道他不可能考第一,但这句承诺却是真心实意。
  秦与用手肘轻轻撞她胳膊一下,让她严肃一点。
  蒲晨秒变严肃脸,作聆听状。
  秦与笑了,“你这样子一看就是阳奉阴违,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嘀咕我。”
  蒲晨不承认:【我没有啊,很认真在听你说话。】
  秦与看着她:“我看你能装多久,你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
  蒲晨破功,无声笑出来,她两手揉揉脸颊,之后言归正传:【你说,我听着,这次是真的认真听,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秦与:“如果我考了年级第一,你要给我带早饭,是每天都带一份。我也不能总吃你家的饭,不合适,以后每天中午饭你跟我一块吃,我请你。”这样他就能天天给她打饭,她不用再到食堂窗口排长队。
 
 
第19章 
  翌日, 周一,正式开学了。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除秦与外, 其他人的神经时刻紧绷。
  蒲晨笔挺端坐, 认真听数学老师讲课,偶尔余光能看到秦与翻了一页杂志,最后十多分钟, 他趴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下课铃声响, 数学课结束,所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有人作势捶捶腰, 说一节课僵直坐下来,腰酸背疼。
  数学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穿上外套,对着秦与那个方向:“秦与,过来一下。”他拿着课本去了教室外面走廊。
  所有人目送秦与, 默默同情他。
  秦与不是故意要在课堂上睡觉, 挑衅数学老师的威严,他昨天偷偷把蒲晨的所有寒假作业拍下来, 回家后一门一门批改,把她易错和薄弱的地方都整理归纳,让她知道自己该在哪些地方下功夫。
  这一弄就弄到了凌晨三点半。
  早上六点起床, 统共睡了两个多小时。
  刚才困得难受,眯了几分钟,谁知道睡着了。
  他毕恭毕敬立在那, 等着接受老师批评。
  数学老师没给他上思想教育课, 也没教训他, 说道:“上学期期末数学试卷,填空题的第三小题,全校就你一人做对,彭靖阳都做错了,那道题可不是瞎写就能写出答案的。”
  秦与一脸茫然,那道题很难?
  他当时只想着要考八十分,算好了分数就开始做题,没注意难还是简单。
  数学老师问他,是不是学完了高中数学。
  秦与点头:“嗯,高中部分早学完了。”
  之前住院那几个月闲着无聊,不想再参加竞赛,于是把高数也自学了。
  数学老师纳闷:“没参加比赛?”
  秦与不想多说,道:“不感兴趣。”
  数学老师这个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从不轻易下结论,更不会拿大道理说教,只是秦与有这样的数学天赋和水平,不参加竞赛很可惜。
  他语气和蔼:“就算都会也不能在课堂上睡觉,影响不好。下回上我的课你可以补补英语,省得再借人试卷抄。”
  秦与:“......”
  数学老师到现在还记得他刚转来时抄了蒲晨的八张英语试卷。
  “哪天对数学竞赛感兴趣了,可以找我,我的水平应该还能辅导得了你。”数学老师拿课本掸掸裤子的粉笔灰,大步流星离去。
  秦与在走廊上吹了几分钟冷风,回教室。
  蒲晨见他脸色跟平常无异,看来数学老师并没有说很重的话,她放下心来,拿着水杯去倒水。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有人喊她:“蒲晨。”
  蒲晨回头,秦与从桌洞拿出来一个水杯,隔空对她晃晃,“帮我倒杯水。”
  秦与今天没带瓶装水,从国外运来的水喝完了,他在寒假后几天一直处于断粮状态,母亲出差还没回来,他只能暂时喝其他水。
  蒲晨返回来拿他的水杯,正好借此多看他几眼。
  秦与把杯子给她:“要不冷不热的。”
  蒲晨:“......”
  秦与没看蒲晨什么表情,埋头看最新一期的英文版杂志。
  蒲晨拿着两个杯子走出教室,走廊上迎面走来隔壁十一班几个女生,几人窃窃私语,紧挨着她们十班的窗边走,经过窗边走得极慢,隔着窗玻璃往教室瞄。
  蒲晨知道她们在看秦与,秦与现在课间不到走廊上打游戏,害得想看他的女生只能一遍遍从窗边往返。
  今天茶水间的话题不再跟秦与有关,个个唉声叹气,说上次期末考试考得不咋地,担心下午的家长会。
  蒲晨倒了水回到教室,秦与刚好收起杂志,他长臂伸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水杯。
  “水热不热?”他问。
  蒲晨从口袋拿手机打字:【你慢点喝,我也不知道热不热。】
  秦与站起来稍作活动,背靠窗台,姿势说不出的慵懒。
  他打开杯子喝了两口,有点不习惯这个味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