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冉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方才若不是苏易水及时回来,也许喜儿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看着她一脸内疚的样子,苏易水倒是缓和了语气:“是我没有跟你们交代清楚,以后让他们离这冰莲池远些,羽童已经给丘喜儿服下了暖融丹,她又被发现的及时,缓一缓就没事了。”
冉冉用力点了点头,以后她可再不敢带喜儿来戏水了。不过刚才她……是不是站到了荷叶上?
如今放下心来,她总算想到了方才她情急之下跃上荷叶的事情来了。
而苏易水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天生有些惫懒,原来须得些压力才会有所长进……”
看来这一场意外也给师父启开了灵窍。授业解惑者如同厨子,得看肉下刀。像薛冉冉这样不思长进,只一门心思下山嫁人的,就得给她些上进的压力才行。
于是接下来的功课,不光是在荷叶上走动。苏易水还寻来了一木桶的小石子,用它们来打立在荷叶上的冉冉。
师父虽然没动真力,但是打中的话也很疼,为了闪避,冉冉只好努力跳跃,犹如兔子精附身。
再说其他的同门们,对于薛冉冉这样的修真废材,居然能一日千里,掌握了水上漂的轻身之术,真是让人很是羡慕。
白柏山前些日子有些动摇的求道之心,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原本疑心师父不肯教他们真本事,每日只叫他们拎提沙包山上山下的跑,可是如今看来,苏易水的确有真本事,既能收拾得了魔修第一人魏纠,还能将小师妹这样的废材教导得如此出类拔萃。
这般仙师真是万金难求!只是仙师是不是有些偏心,为何小师妹进展飞速,而迟迟不教他真本事呢?
两天之后,白柏山实在忍不住,问苏易水为何不教他更高一层的仙术。
苏易水瞟了一眼他,淡然说道:“修真入门,从根基开始,修为越高,根基越难改变。你若后悔拜师西山,此时更改还来得及,若是修为再精深些,想要离开,就得散尽根基,难免伤筋动骨,晚些学,也是希望你们能别后悔。”
冉冉在一旁听着,倒是想起了先前九华派来人要东西时,二师兄的确围前围后殷勤得很,有些向沐清歌攀关系认祖归宗的意思。
苏易水显然觉察到了二师兄的小心思,这才出言提点。
白柏山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小九九都被师父看在眼里,还当着众位师兄妹的面,如此坦诚说出来,顿时有些羞愧难当,连忙辩解自己并无改投师门的心思。
苏易水看着他,淡淡道:“当初来西山投拜的弟子甚多,我为何会选了你们几个?只因为你们几个的祖上都与西山有些渊源,有人曾经欠了你们长辈的人情,我不过兑现故人承诺。不过师徒之缘深浅,本就不由人控。此时后悔,可以随时下山。”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出了饭堂。
很显然,这也是对白柏山的问题的回答――既然入了苏易水的山门,就该听他的章程,让你每日拎提沙包,就乖乖拎提,若是不耐,觉得没有学到本事,现在山门也是随意敞开,自可离去。
可是后悔了,想要走,就别怪做师父的要收回教出的根基本事了!
冉冉咬着筷子,觉得师父也是在敲打自己,在永城西山这里,修真之路一旦踏上,并非自己想要放弃便能放弃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若是不嫁人,只在西山潜心修真,不知爹娘该如何失望,也不知他俩以后能不能生出弟弟妹妹来,不然他俩膝下无人尽孝,她如何静心修真?
不过丘喜儿对于冉冉的忧虑不以为然:“谁说修真不能嫁人?若是你到了一定的境界,寻个仙侣那才叫逍遥快活呢!再说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若真得大道,还担心你爹娘无依无靠吗?”
冉冉也不是个忧思满肠的人,听了三师姐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是她以前自觉是个仙修的废材,见识短浅了。
既然如今她窥到了门路,入了门堂,自然要心无旁骛,先学会自保再说。
自从喜儿落水,刺激得冉冉无师自通,熟练掌握了轻身术后,苏易水似乎找到了授业大法,不断给冉冉加码,连带着几个师兄妹也跟着受了“恩惠”。
这日师父郑重宣布,要带着他们下山研学修行!
这事,还要从师父上次下山访友说起。
那次师父去见的,据说是一位二十年前的故人。
这位叫秦玄酒的故人如今是大齐驻守西北重镇望乡关的守城将军。他这次来到西山下,气势汹汹地要见苏易水。
而苏易水倒是一改往日的冷淡做派,亲自下山相见,还跟他在山下长亭里痛饮一顿。
那位秦将军原本不屑于跟苏易水同饮,但是先前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巴不得借酒消愁,一时间喝得有些上头。
第24章
两位师兄负责买菜沽酒跑腿,并不知师父与故人的谈话。
只不过最后看那位秦将军喝得眼泪鼻涕直流,不过再也没有冲师父吹胡子瞪眼,大约是酒饮得到位,一醉泯恩仇了!
待丘喜儿恢复将养的身体后,苏易水便提出,要带着他们跟随秦将军一同前往望乡关,顺便沿路修行。
这次路程可就稍微遥远些了,苏易水开口吩咐,二师叔一脸心疼地下了血本,买了一辆马车套着一匹马儿,供人歇脚,外加三匹骏马可以骑行。
西山弟子们一路上不必拿脚丈量,赶路也轻省些。
那位秦将军带着几个亲兵跟他们一路同行。
等到冉冉他们跟秦将军说上话了,才知这位秦将军居然也是西山弟子。
别人都以为苏易水是沐清歌的关门弟子。其实不对,沐清歌当年在被伏诛前,还曾破例收了一位。
这位年过四十,满脸麻子的秦将军,就是沐清歌的关门弟子。
秦幺酒能成为沐清歌的关门徒弟,完全误打误撞。
当年沐清歌协助大齐守军驻守樊爻关,与平亲王的叛军进行了一场生死大战,就是在那时,她救下了生命垂危的秦玄酒,同时收他为徒。
跟其他水葱鲜嫩的徒儿不同,秦将军这满面胡茬,外加坑洞麻子的模样,可完全不符合女魔沐清歌的收徒标准。
丘喜儿有些好奇地问大师叔,是不是这位秦将军二十年前样貌英俊些呢?
羽臣用力摇了摇头表示,二十年前的秦将军没有现在的魁梧样子,看着还要再瘦小猥琐丑陋一些。
秦将军正好催马路过,听了这话冲着羽臣瞪眼道:“我师父都没嫌弃我丑,你个鸟人叽歪作甚?”
忘了说,秦将军其实跟苏易水和他的两个随从很不对付。
冉冉也是后来才知,原来师父苏易水是曾经作乱叛逆的平亲王的私生儿子。
也就是说,当年要不是沐清歌从中作梗,平亲王很有可能兵变成功,从此临朝为皇。到那时,苏易水若被正名,可就是堂堂皇子了。
也正是因为这点,作为大齐武将的秦玄酒对造反王爷的私生子和随从都不怎么待见。再加上师父被苏易水背叛的事情,更是新愁旧恨难平了!
秦将军骂人,羽臣也不干了,三言两语间,两个人在马背上便吵起来了。
羽臣破口大骂:“也不撒尿照照,就你那个鬼样子,沐清歌当年是喝醉酒花了眼睛,一时口误才收了你吧!”
因为刚入师门,恩师便被害死。秦玄酒一直为自己不能在师门正名认祖归宗而懊丧。
现在听羽臣提他短处,顿时火大,从马背行囊旁掏出一对紫金锤便要跟羽臣决一死战。
冉冉坐在马车边看了半天热闹,眼见他们无法收场,连忙陪笑着劝道:“秦将军,我大师叔就是跟你开玩笑,闹着玩呢。您一看就是根骨奇佳,是个仙修的奇才。而且西山派五行从木,您名字里带个‘酒’字,,就跟我师父的名字带水一样,最是裨益木命。沐师尊一定是觉得您五行旺她,才收你为徒的。”
这本是和稀泥的话,可是秦玄酒听了这话,却愣愣地看着她,豹眼含着点点泪花道:“……我师父当年就是这么说的,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嗯……冉冉只能干笑地表示,她也是胡乱说的,若是跟先人相类,纯属巧合。
可惜这无心之言,又勾起了秦将军对恩师的思念之情,于是那晚,他又找苏易水去宿营的江边饮酒,喝得酩酊大醉。
冉冉对于这看似生死两立的同门师兄弟微妙的相处,觉得十分玄妙。
要知道他们对前师尊沐清歌的态度截然相反,却还能如此平和一路前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共赴那西北望乡关。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任着几个徒弟清闲一路的苏易水,在临近望乡关时,看着漫天堆积不不散的阴云,对几个徒儿问道:“你们可知‘望乡’这个名字有何玄机?”
白柏山从不放过任何抖落修真书袋子的机会,立刻卖弄接口道:“三界,分为天地人三界,其中这地界就是死域忘境,据说死灵入地府前,要在望乡谷徘徊三年,等待了却人界残念,忘记了牵挂,才可入地府转生。”
苏易水点了点头,表示二徒弟所言无误,然后他接口道:“望乡谷本来与人界不相重叠,但是二十年前樊爻大战,死伤的人数太多,再加上当年魔界私开,搅乱阴阳平衡,所以望乡谷的阴气宣泄,与地表重叠,从此望乡关变成了阴气甚重之地。加之这里是边关重镇,总有战事。阴气得到怨气滋养,倒养出了不少阴魔。你们此番来到这里,就是要协助秦将军降妖除魔。”
高仓这个热血少年听了,激动地捶拳拍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可是剩下三个徒弟都吓得直了眼。
白柏山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我们除了打坐修炼筑基,再不然就是拎提沙包上下山之外,可什么都没学啊!现在到了这么凶险的地方,拿什么本事降妖除魔?”
冉冉也在旁边拼命点头,她除了炼丹,就是练习在荷叶上弹跳,若是师父弄来个小魔让他们摆弄,练练手还行,可现在到了这阴魔成堆之地,他们只怕是给那些阴魔塞牙缝的吧?
秦玄酒在一旁有些恨铁不成钢:“西山派的弟子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想我师尊以前何等英姿,怎么弄出你们这帮胆小的徒子徒孙来?真是不给她老人家长脸!”
羽臣冷哼道:“主人的徒弟,跟那女魔何干?”
不过打嘴仗显然无助于长本事。苏易水的几个徒弟毫无底气,对给西山灵犀宫长脸没一点把握。
苏易水倒是开解一下徒弟们,拿着冉冉练就轻身术的经历类比:“若想修为一日千里,必定要置死地而后。如此死地,正是你们提升的契机,尔等要加倍珍惜。”
冉冉有点无法确定,师父是要他们珍惜这提升的机会,还是珍惜所剩不多的人生时光?
不过看苏易水一本正经的样子,绝非玩笑。一路吃喝玩乐的徒儿们开始齐刷刷苦背降魔诀,练习贴符身法。
丘喜儿背着背着就会哭一会,然后抹着眼泪再背。
冉冉也很想跟她一起哭,但又怕耽误时间,只能拍着哽咽师姐的后背道:“乖,跟我将降魔十三式再默一遍。”
总之被迫赶上架子的几只鸭子在入望乡关的关门前,总算是囫囵吞枣,将要用的身法要领学了个大概。
而他们也知道了望乡关两个月前发生的诡异事情。原来就在两个月前,秦玄酒一个营的官兵在前去望乡河边巡营的时候,突然失踪不见回来。
此时边关已经安定了一阵子,并无战事发生,秦玄酒立即派人前去搜寻那些官兵的下落。
可回来的兵卒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只说他们都在河里。
待秦玄酒领人去看时,只见三十六名官兵的尸体,白花花的在河面上浮起一片,而他们的头盔铠甲内衣,还有鞋子,则叠放整齐,一字排开,铺摆在河岸上。
看上去,就好像他们一起想不开,自己投河了似的。
可是秦玄酒压根不相信,这三十六名官兵里,有几个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个个都是爽直的铮铮汉子,有两个家眷也在望乡关,他们甚至马上就要当爹了。
而且临出发前,他们还嬉笑着一起饮酒分肉,说着回来时,要接着续饮,怎么会做出这等毫无缘由的傻事?
这投河的疑案还没有调查明白,随后又发生了几起相类的诡异事件,都是在望乡关里闹出的乱子。
于是渐渐谣言四起,开始有人说秦玄酒太过苛待自己的手下,以至于兵卒耐受不得屈辱,含冤投河而死。
秦玄酒百口莫辩,于是带人拿去河边值守三夜,并无异样。这下似乎更加坐实了秦玄酒苛待兵卒的事情了。
就在他莫名被污蔑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自己供奉的沐清歌的画像后取出了一个八卦罗盘。
这么一看,只见罗盘上的阴阳颠倒,完全乱了章法。
秦玄酒想起恩师送给他这罗盘时的嘱托,说罗盘异象时,一定要找苏易水,他这才暂时放下跟姓苏的恩怨,前去西山找寻,让他前来解决望乡关的危机,外带痛骂他几句,宣泄一下对苏易水积压多年的愤恨。
若不是当年师父她老人家让他发了毒誓,以后绝对不可以为难苏易水,他真想手起刀落,一刀劈死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秦玄酒也没想到,苏易水当徒弟的时候混蛋,当师父时更混蛋,居然就这么的将自己几个刚入门的徒弟推出来祭邪魔。
在西北漫天的黄沙里,看着几个穿着借来的军服,裹成粽子的少年,如同弃儿般可怜兮兮地立在望乡河边,秦玄酒不确定地问:“把他们几个……留在这里一宿真的没问题?”
二个月下来,已经接连三起兵卒莫名投河的诡异事件了。现在留下四个修真菜鸡在一片黝黑的河旁真的好吗?
苏易水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东西递给了冉冉。
冉冉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摞绿纸剪成的荷叶……
苏易水说道:“若是觉得情形不对,就将这些扔进河里。”
“师父,这些是霹雳灵符,能降妖除魔吗?”冉冉抱持着满怀希望问道。
苏易水却摇了摇头:“这里太冷,河里不长荷叶,有了这些,方便你施展轻身术,免得淹死……”
这种回答让冉冉的小脸一垮――就怕她到时候被什么邪魔迷得失了心智,压根想不起来用轻身术脚踏荷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