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青丘一梦
时间:2021-07-30 09:49:13

  她不忍那样伤害太皇太后。
  但太皇太后又是太固执的一个人,如果不下狠药,太皇太后绝不会退让。
  即便她再疼爱皎皎,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也是科尔沁与博尔济吉特氏的荣光。
  帝王偏爱的公主,嫁到科尔沁,既能为公主增添荣光,也给科尔沁又带来了一块全新的免死金牌,看起来是双赢的局面。
  但谁又在意过,公主的感受呢?
  娜仁眼圈微微有些红,太皇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圈也红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你是在逼我啊!”
  “皇上对科尔沁早有忌惮之心,皎皎嫁回去,科尔沁如虎添翼,尊荣更重,永寿宫也与科尔沁绑得愈紧,届时,就真是双赢的局面了吗?”娜仁收回感情牌,盯着太皇太后恳切地道:“有二哥在前朝,我在后宫,科尔沁又有多位王爵国公,至少几十年内尊荣无忧,但这些的前提,是我与二哥很大程度上与科尔沁分割开来。如果真的全部紧密地绑在一起,蒙古铁骑、前朝文官、后宫尊位,那二哥不会有今天,我也不会有。”
  娜仁缓缓道:“皇上是皇上,更是帝王。帝王猜忌之心生而有之,便是先帝——他是您的亲生骨肉,与您风雨飘摇一路走来,不也在忌惮科尔沁吗?何况当今,当今的亲生额娘,可不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
  太皇太后拧眉呵斥:“满口胡言!”
  但娜仁固执地仰头望着她,她终究不得不承认,娜仁说的是实话。
  只是这些年来,她执拗地不肯相信罢了。
  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不肯接受——这天下,终究是爱新觉罗氏独尊,而不是两家共坐。
  娜仁极郑重地行了大礼,重申一遍:“我只愿,皎皎事事如意,行愿皆悉满足。她做一世无忧欢喜的富贵公主,自在逍遥,也算成全了我的遗憾。”
  太皇太后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久久未语。
  打破寂静的是康熙,他推门而入,昂首阔步,干脆地一提袍角打了个千儿,然后直接道:“阿姐所言,亦是孙儿所愿。孙儿只求皎皎一生顺遂,不必困于贫穷伤痛,免受情伤,欢喜无忧。能得一心,孙儿便保他们能够白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皇太后看着他们两个,手中念珠攥得很紧,叫她指尖生疼,却半点没有放松,“皇家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承皇室福泽而长,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因为是孙儿的女儿,才是皇家的公主。”康熙目光深沉,又透着些许柔和,“皇子们已经注定受诸多禁锢,要一生不得自在。孙儿只愿,女儿们能够得到自己所求,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是要抚蒙的尊荣还是要留在京中,本该由她们自己来选。那是她们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
  太皇太后鼻头发酸,喉咙发紧,“可她们是皇室的公主!”
  “姑姑们抚蒙,便真的欢喜了吗?”康熙仰头看向太皇太后,一击致命:“端宪姑姑与雍穆姑姑早逝,当年您膝下三女,如今只有阿图姑姑仍在人世。端宪姑姑与雍穆姑姑所嫁都是您的本家,抚蒙之后,确实享受到了尊荣、也为您的本家增添了荣光,您觉得,二位姑姑便真的幸福吗?”
  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牙齿轻轻打颤,好一会,热泪滚滚而下,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打磨东西一般:“我已是七十的人了,为你们这些晚辈操劳半生,近日,你们还要来戳我的心窝子吗?”
  康熙干脆地低头道:“孙儿不孝,但孙儿也为人父。”
  “娜仁不肖,又叫您伤心失望了。”娜仁眼睛酸涩,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毡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像流出来的眼泪,再没有爬回眼睛里的道理。
  如此好半晌,太皇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自嘲一笑,“你们拿准了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一个两个,都在这戳我的心窝子。”她颤着手指指康熙,又指指娜仁,最后长长一叹,仿佛轻嗤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洒脱,“也罢,就遂了你们心又如何?皇家的公主——也未必不能自在。”
  娜仁微微松了口气,康熙倒是从容淡定,一面拍拍她的脊背,一面道:“谢老祖宗。”
  “当不得皇帝的谢。”太皇太后不咸不淡地,又看了看娜仁,没好气地道:“还跪着做什么?要哭回去哭去,在我这落眼泪珠子,仔细脏了我地上的毡子!”
  娜仁胡乱抹了把眼泪,又行了一礼:“谢老祖宗恩典。”
  这个空档里,苏麻喇终于按捺不住,带人入内奉茶,见俩人都哭得眼圈通红,忍不住用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康熙,康熙无辜地望着她,很淡定的样子。
  见他这样子,苏麻喇便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压出担忧,先将太皇太后手边残茶换了热茶,又为康熙奉了茶,才将最后一盏果子露奉与娜仁,软声问:“这又是怎么了?快别哭了,金豆子掉多了仔细眼睛疼。”
  哄孩子一样的,言罢,又命人捧冷水进来,拧巾子给二人擦脸。
  娜仁冲她眨眨眼,又委屈巴巴地把眼睃太皇太后去,苏麻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无奈地一笑。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还卖乖!”
  不过见她这样子,任是有多大的气也生不下去了。
  况她今日本就是心酸多生气少,用凉巾子抹了把眼睛,饮两口热茶润一润喉,瞥了娜仁一眼,淡淡的问:“知道都有谁在里头准备兴风作浪吗?”
  “钮祜禄家法咯那一支、赫舍里家仁孝皇后本家几乎全掺和在里头、苏完瓜尔佳氏定国公府那一支,还有……科尔沁那边有谁我还真没问清楚,不过是和塔叫琴德木尼知会我,我二哥却被瞒得严严实实的。”娜仁仔细想了想,告状的小朋友一样,一一说了。
  太皇太后又问:“你预备怎么处置?”
  “科尔沁那边太远先不提,京中这几家,且把命妇召进宫里陪我喝茶吧。”娜仁轻哼一声,眼角眉梢微微上挑,流露出几分不驯与桀骜,“想算计我的女儿,先问我愿不愿意!得不到就毁了,还有想要捡漏的,可都是一把好算盘!”
  太皇太后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见她这模样,轻嗤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兀自低头思忖好一会,道:“你别插手了,我出面召她们入宫,你就权当不知道这事。科尔沁那边——你更别管了。”
  娜仁微微拧眉,张张口刚要说什么,康熙却已道:“如此,多谢老祖宗垂爱。”
  太皇太后只道:“垂爱不垂爱的,也不是看你们的面子。本宫的重孙,大清的公主,还容不得那起子小人算计!”
  是从慈宁宫出来,走在长街上,康熙才对娜仁道:“阿姐你不掺和进去也好,老祖宗出面,更好把皎皎摘出来。”
  若是娜仁出面,京中再有点风言风语,那皎皎在里头可就撇不清干系了。
  娜仁这会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第106章 
  其实这件事听着复杂,真说起来就是几家人眼见求娶皎皎不成,又不愿叫旁人得了好处去,自以为拿捏住了皎皎的把柄,闹出来便可以搅黄了皎皎日后的婚事,而科尔沁的人在里头搅浑水,无非是为了捡漏。
  京中人不愿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公主若和亲科尔沁,便远离京师权利政治中心,对科尔沁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嫁入京中任一高门那般如虎添翼,少了不少利益纷争,算是求娶不得的那几家都乐在其成的。
  而且对他们来说,自认为这样的选择很大程度上不会与永寿宫彻底结仇,也算给公主留了条后路。
  如果没有科尔沁作为接盘者,误了公主终生,让公主只能有嫁给安逸伯一个选择,只怕永寿宫乃至靖勇镇国公一脉都会与他们不死不休。
  但若公主最后的结局是抚蒙远嫁,那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惜,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回永寿宫的路上娜仁复盘一回,直到在炕上坐定时,唇角还扯着几分冷冷的笑意。
  康熙心里盘算着事,面色不免有些沉重。
  “汗阿玛,额娘。”皎皎端了银耳汤来,见他们二人这个样子,心中便有些不安,先奉与康熙和娜仁,又给留恒盛了一碗,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小心地询问:“怎么样了?”
  “你皇太太被我搞定了。”娜仁非常淡定地呷了口银耳汤,道:“打算搞事情的那几家命妇由你皇太太来解决,至于你汗阿玛——”
  她故意拖长了话音,转头看向康熙,皎皎和留恒也都眼巴巴地看了过去,康熙倒是很配合,故作深沉地垂头嚼了嚼银耳汤,未语。
  皎皎还算稳得住,留恒到底还小呢,平时看着多沉稳得小大人似的,这会与姐姐的终身大事切息相关,他免不得会着急,走过去拽住康熙的衣角,仰着头喊:“皇伯伯!”
  “好小子。”康熙简直啼笑皆非,一把将他举起,无奈地问:“你姐姐可是朕的亲生女儿,朕还能待她不好吗?皎皎,你这弟弟可没白疼啊。”
  他笑着调侃道。
  皎皎闻声便松了口气,走上前来将留恒接下来,对康熙道:“您就不要打趣我们了。”
  “这可不是朕的主意,要卖关子的是你额娘!”康熙耸耸肩,抬手刮了刮留恒的小鼻子:“你娘娘是坏人不是?”
  留恒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娘娘不是坏人!”
  “哈哈。”娜仁朗笑两声,对康熙道:“瞧瞧咱这人缘。”
  康熙无辜地看看自己的手,“朕莫非还成了坏人?”
  见是这样的氛围,捧着东西进来的麦穗不由松了口气,与福宽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最后,康熙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娜仁还是很给面子地看向他,留恒端正地坐在姐姐身边,清澈水润的眸子盯着康熙,神情严肃认真,叫人半分揶揄打趣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康熙本还打算卖个关子,这会也不好意思了,只能对皎皎道:“你和安隽云的事朕准了,赐婚的旨意即日下发,但无论按朕还是按你额娘的意思,都是想要再留你两年,婚期多半择定在后年,你看如何?”
  皎皎温顺地应着,“女儿无异议。”
  “还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康熙这才略为满意,点点头,一手轻轻摩挲着下巴,轻笑着。
  他也是而立之年,开始蓄须,而且修剪得颇为有型,不过娜仁看着就觉着颇为碍眼,碍于世情,暂且不做评论。不仅是康熙,还有娜仁她大哥、二哥、三哥,乃至于常常见到的唐别卿都开始蓄须。
  有朝一日剪刀在手,她一定要把这碍眼的胡须通通剪掉!
  每每见到康熙对着美髯颇为自得的样子,娜仁只觉着辣眼睛。
  对如何酬谢钮祜禄贵妃,娜仁与康熙几番商讨也没拿定个主意,最后还是康熙拍板:“都说子凭母贵,等钮祜禄贵妃这一胎有个结果再说吧。”
  不错,今年算是宫中最热闹的一年了,宜妃去岁便爆出喜讯不说,佟贵妃也传出了喜讯,再到后来,出巡在外时,宫中又传去了钮祜禄贵妃郭络罗常在有喜的消息,德妃也在途中查出喜讯。
  如今已是四月里了,仔细算下来,宜妃的身子眼见要满五个月了,佟贵妃也有五个多月,钮祜禄贵妃、德妃与郭络罗常在三个多月,宫中尊位多半有喜,真是羡煞旁人。
  娜仁回宫没几日,便听了不少嚼舌根子的,又是说郭络罗氏姐妹魅惑君心独占帝宠、又是说佟贵妃好命,得了旁人一个儿子,如今自己的肚子也争气了,若是个女儿便凑个好字,若是个儿子,只怕从此就不了得了。
  如此掐算着,倒是说钮祜禄贵妃与德妃的人最少。
  倒也不是由此见人缘,不过钮祜禄贵妃素来行事守着规矩秉着气度,便是得罪人也得罪得有理有据,叫人不好挑错处,又不好惹,入宫这些年才有了肚子里这一个,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德妃这几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众人都有些习惯了,况她打从西巡回来便一直胎气不稳,如今还在永和宫卧床安胎,谁也不敢在娜仁面前说什么不好的话,唯恐日后传出去,真有什么差错,便被打成诅咒嫔妃龙胎。
  私下里念叨的也不是没有,六阿哥身子不好、永和宫去岁折了个公主、德妃如今的身孕也不知稳不稳当,仔细算算,德妃这些孩子,竟唯有养在佟贵妃膝下的四阿哥最为康健,怎能叫人不议论纷纷呢?
  一时说德妃不会养孩子的有之,说德妃没有孩子命的也有之,倒也没有敢说得太过火的,毕竟六阿哥如今还立着呢,她们背地里说得不好听了,便是落了旁人的口舌话柄。
  真要有那一日,可不叫什么神机妙算,那叫诅咒皇子。
  但这些风言风语还是流传了出去,叫德妃听了,郁闷好几日,又遵着医嘱卧床安胎,咬着牙发誓要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好叫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孩子命。
  佛拉娜私下里与娜仁道:“我有时候看着德妃,就仿佛看到我自己当年。去岁六月诞下小公主,八月里小公主夭折,如今身上这一胎也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算来,竟是也没隔多久。如此频繁生育,对身体的损害是最大的。不过她如今这样子,旁人的话是听不进去了。”
  她微微一叹,略感怅然,“人啊,总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其实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呢?恩宠、荣辱、妃位、子嗣,在这宫里,想要活下来仿佛一样都不能少,但若是真的一样都没有,就不能活了吗?”
  “你这话说的,倒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也不知对不对味。”娜仁嗤笑一声,佛拉娜却摇了摇头,笑对她道:“我是真觉着,如今宫中即便没有宠爱恩遇与皇嗣的低位嫔妃,日子也不难过。你看我宫里那两个,按季领衣裳首饰,布料针线、笔墨冰炭这些东西都没有吝啬的,吃食有御膳房伺候着,虽然不如小厨房做得合心意顺口,但也是十分精细。还要什么呢?入宫了啊,旁的都不比求,只求一个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幸事了。这也算是你的功劳吧。”
  娜仁道:“没成想你竟然拐到夸我这上头了。不错,日后多多说些好话,咱们关系还能再铁点。”
  佛拉娜早习惯了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对那“铁”的大概意思也领悟到了,此时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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