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她丢掉的是她的希望和勇气。那些像傻子一样的挣扎,她已经累到要窒息了。
先不论牧越对她的感情,难道她真的能跟他在一起吗?
她还要在和玫面前跌多少次跟头。
她根本,早就没有再往上冲的勇气。
脚踝上的伤为什么不想让它愈合。
那是她想记得的痛,那是她扔掉追求了半生的摄影梦,是她想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生。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遗憾。
走到车旁,男人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后座。
他拿出一捧满天星送她,花束依旧是用〇的形状束带,荧光灯像是满天星河,照进她的眼底。
和灵本能的把花捧在怀里,眨巴着眼睛看他。
她没敢告诉他。
她开始喜欢满天星了,但她喜欢的不是这亮着灯满天星。
而是给她送花的时候,永远装载着满天星辰的他。
可她抓不住他。
她只能,抱住这束虚假的星辰。
“和灵。”牧越薄唇微勾,话都带了点倦懒,“只是一个九月刊而已。”
和灵知道他没明白,“那根本——”
风雪夜,雪白装点上他浓烈的眉眼,眼睫真的挂住雪花,那样冰冷,决不让人靠近的眼眸里。
和灵却好像看到一捧烈火。
雪融不化,水浇不灭,风吹不止。
这捧烈火肆无忌惮地腾烧着她寒霜的体温,从夏至冬,从冬入夏,在寒来暑往的漫长年岁。
他对她爱意,只增不减。
男人对上她的眼眸,黑沉如墨。
“你要的,我都能给。”
/
疯了。
他简直是疯了。
和灵的手机从傍晚开始就响个不停。
【祝今安:快看!卧槽,谁那么牛逼直接把你的九月刊转载入网络!】
【李如玥:天啊!!!九月刊在微博跟外媒曝光了发上去了!反响超级好!】
【奚柚:姐妹厉害啊,拍的好漂亮。】
【……】
和灵刷着微博上的那条还在攀升的曝光微博。
【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和灵没实力?来看看她拍摄的九月刊主题!她跟奚柚简直就是神仙合作好吗?![图片]】
黑沉笼罩的夜幕背景,一轮染着血的银色弯月,就连看着都觉摇摇欲坠的单薄,少女足尖踮起,悬在在弯月之上,飘逸的红艳广袖卷着月色,直击镜头。
色彩对比强烈,动态近在眼前。
美人倾城,她却在刀尖上起舞。
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坠落万丈深渊的可能。
蓬勃待发,永远都有不畏艰险迎难而上的朝气。
【卧槽《IESY》是怎么想的?居然能把这组照片换下来?奚柚简直成神了,她随便一个动作我都感觉是仙子下凡来跳舞了!】
【表现力很绝啊!奚柚的眼神就是历尽千帆之后仍有百折不挠的少年气,这不就是当年她跟腱断裂差点放弃跳舞的真实写照吗?满怀希望的无畏青春!我已经开始怀念我的十七岁了,@和灵,玩概念永远的神。】
【呜呜呜夸夸我们00,这系列的作品质感一如既往的细腻和天马行空,把中国舞和时尚感结合的超超超好!00每张作品都是用了心思的!】
【冷知识:当初《EL》连请三家影后拍摄九月刊,《IESY》打算用陈漾,奚柚是和灵力排众议,用自己的脉邀请来的!当初还被陈漾的粉丝骂垃圾全靠着后台,没人给她道歉?】
【哇代入感很强已经开始生气了,这么用心拍的作品甚至最后都发不出来?】
【硬广:@和灵,六月份即将在云都松离艺术馆开摄影展,千万别错过好吗!】
【……】
如果说当时发DE《Butterfly Kiss》的时候,评价是毁誉参半,那九月刊的发布就是全网好评,直逼出圈系列。
奚柚这组《月舞》,直接奠定和灵的名气。
微信里HEL的工作群开始不断放烟花和@她,出现最多的消息就是,再也不用担心松离到时候连个人都没有了。
【但没有人好奇吗?这九月刊是怎么放出来的?】
是怎么放出来的。
能是怎么放出来的。
和灵能感觉到自己砰砰加速的心跳,似乎有什么在叫嚣沸腾。
他就没想过,放出九月刊是公然在跟整个信和集团叫板吗。
他自己在DE的一团泥泞都没洗干净。
疯子。
所有庆贺的短信里,和玫发来的信息格外显眼。
【不要跟我玩花样,我不想亲手给我的女儿泼脏水。他如今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我会心疼你,但不会心疼他。】
【阿灵,你出生在和家的那刻,你就该清楚,没有人能救你。婚期已定,老实回家。】
如果说牧越是融化她的火,那和玫,永远都是降温的零下天气。
把她从里到外,包裹住所有的神经、细胞,将她的冻成一座硬邦邦不近人情的冰山。
和灵垂着眼眸,眼睫微微濡湿,却不是要哭的意思。
她从十七岁之后,再也没哭过。
只是有些感慨,眼睛疼了。
五分钟之后。
和灵穿着毛绒拖鞋,蹦跶着就去牧越家按门铃,她按得很急,里面开的人慢吞吞的。
她等得实在是烦,直接按密码开了门。
435364,咔哒,门开了。
连密码都没改。
男人在做饭,清粥的香味迎面而来,他围着围裙,回眸看她。
他眼底慢慢染上笑,“来了。”
和灵知道自己是个理性得过度的人,在感情关系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想出现偏差。
但现在,她似乎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我不想动。”和灵直勾勾地看着他,她的语气不是撒娇,是命令,“抱我。”
“好。”
哪怕毫无感情,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牧越把围裙解下,这回没用公主抱,他跟抱小孩似的姿势。和灵窝在他的颈间,跟小猫似的蹭着。
他耐心着问:“小公主,想坐哪儿?”
“你边上。”
他在做饭,她就是故意的。
“好。”
他把她抱到中岛台,锅里噼里啪啦,隐隐有烧焦的意味,和灵却不肯松手。
“牧越,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爱你。”
她一如既往的冰冷,还是那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富士山。
他们是拥抱着的,她能感觉到他僵硬了两秒的身体。
和灵面无表情:“哪怕我跟你在一起了,哪天临时起意,我也会看上别人男人,像撩拨你的时候一样去撩拨他们。”
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他说出最锋利的话。
心底一遍遍地呐喊着,离开我,离开我。
“其实,你喜欢的只是十七岁的和灵而已。”和灵自嘲道,“当年资助的钱你早就还清了,你不欠我的。现在的我,根本只是披了一张皮。我只会对你玩着冷暴力,一遍又一遍的伤害你。”
我学不会怎么爱人,我连爱人的资本都没有。
我根本……不值得你七年的爱。
“牧越,你知道我站在什么位置的,对吗。你够不上我,更无法与我比肩,甚至于你还苟活在泥泞里。”
和灵松开他,男人的眸底的情绪似乎比她的还要偏执病态,他的指节用力攥紧,直至发白到想要突出。
她捕捉着他的脆弱和紧绷,掌握着他的情绪。
她淡笑着吻上他的唇,他没躲。
于是,她用力地咬破他的唇角,让这个吻充满血腥和苦楚,让他一直一直记得她带给她的痛。
“分手吧。”她说。
/
三月。
九月刊被放出来,但她依旧是和玫的女儿,依旧是联姻的产物。
订婚宴即将来临,和玫知道她会有逃婚出国的打算,所以早在半个月前就让人没收她的护照,在前两天,直接把她关在家里。
足不出户。
她的人身活动范围都是被控制着的,除了宋与墨,她见不到其他人,每天只能待在房间里,像又回到高二尾的那个生存状态。
只不过这次的和灵没有之前那么蠢,她不会在费力去挣扎,她选择活得像是个行尸走肉。
听他们的指令,乖乖的活着。
夜色已浓,和灵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
DE的情况好转了,不对,是牧越的情况好转了。
在JER跟DE两房打的要死要活,许嘉年自以为把DE把握在手掌心里的时候,牧越抽走了他的底牌。
他确实是只狼,还是只野性难驯的狼。
外人皆以为他是站在Elsa那边的,却没想到他同时也是许嘉年的卧底。早在Elsa地位不稳时候,就是牧越作为中间人稳住了她的存在。
当Elsa跟许嘉年持平的时候,Elsa相信他,而许嘉年觉得牧越不会蠢到把自己的事业堵在一个女人身上,许嘉年是对的,但他没猜到——
牧越赌的是他手里的底牌。
Elsa明里暗里收集为他用的股份,牧越作为DE珠宝线的掌控者,最后致命一击的股份权。
正如当年拿下DE的珠宝线。
而今,整个DE,变天了。
许嘉年是主动制造这场局的上帝,在所有人都以为牧越会留给许嘉年一条后路的时候,牧越开始驱逐上帝。
可能驱逐的不止是上帝,整个不安分的Simons。
他们收留他,他吞灭了他们。
和灵时常会看见有人感慨牧越可怕的心机和手段,如今他再也不是大中华区的总裁,整个DE都在他的手中。
他站到了最高处,人人艳羡,人人敬畏。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和玫看她看得格外的紧。
可惜和玫不知道,她在牧越最落魄的时候说的那些恶毒话,他不会在来找她了。
没有满天星了。
和灵抚摸着他给的Butterfly Kiss,珠宝的纹路摩挲过掌心。
她在想,可能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不要让她在伤害他,让他去找值得爱的人。
掌心似乎触碰什么字母。
“Moi qui?”
和灵蹙着眉,去翻看那只蝴蝶戒指,银白的蝴蝶背后,清晰的刻着几个字母,藏匿在宝石的亮泽中。
他送她的每只蝴蝶,都有。
法语。
和灵凭这自己三脚猫的法语,将蝴蝶上拼凑出来的法语句子,输入到机翻。
【Moi qui,toute une vie,ne me suis pas fatiguée de t\'imer.】
【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
谢子衿说,Butterfly Kiss,是他送给她的。
蝴蝶吻,深沉又克制的爱。
和灵想起那天的在他家的对话。
她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是你喜欢的十七岁的和灵了。”
“我脾气越来越差,我学不会爱人,我也不善良,我更不觉得这个世界会好,这个世界真的太差了。”
“没有。”男人的回答没有半秒的犹豫,“我喜欢的不是十七岁的你,是你。”
“骗子。”和灵说,“可能当年的和灵对你而言是一束光,可现在的我……不是了。”
“是。”牧越轻抚着她浑身紧绷的背脊,一声声温柔地告诉她,“你一直是,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光。”
她在,他便永远是亮着的。
她在,他便永远活在温柔的盛夏里。
“不是不见了。”牧越吻着她的耳畔的碎发,温声道,“这束光在亮,是天不够暗,你才没看清。”
和灵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她从未变过。
哪怕在这烂俗恶臭的环境里,她依旧朝气向阳地成长着。
她一直在热烈温柔地拥抱这个满是棱角的世界。
不止不休。
/
那瞬间,疼痛和压抑争先恐后地挤入和灵的脑袋,心底像是被人抽空了,再灌进爆裂的氢气,炸得血肉四散。
后来呢,后来她对他说了什么。
她说了他是骗子,她说你够不上我的位置。
她狠狠地把他的爱踩在脚底。
正如作家R不知写这句子赠他之人的名字。
和灵也不知道,哪怕是她要跟他分手的理由,“你爱的是十七岁的和灵”。
而他早在重逢后,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写好了这样的句子。
——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弋㦊
凌晨四点,和灵睡不着,她的安眠药被收起来了。
想来也是好笑,她再也不需要跟人说“我没有办法睡着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无法在黑夜入眠了。
这危险又漫长的夜,哪怕降临她一场猝死。
都比这么赖活着要强。
不是吗?
和灵打开玻璃门,让冷风一个劲儿的往身体里灌,和灵闭眼躺在长椅上,三月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短袖的白色裙子。
她似乎听到某种动静,像是在攀爬。
可能是做梦,她的精神已经太疲惫。
而后,脚步声清晰落地。
和灵猛地睁开眼眸,夜色弥漫,楼下是四万万朵的玫瑰园,芳香飘摇十里,他于皎洁的月色中凝望她。
正如初见的雨夜。
万般星河在他身后,他披星戴月地走向她。
“怎么永远学不乖?”牧越皱着眉,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进房间里。”
“……”
和灵呆呆地看了他三秒,才反应过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绳索,三楼,他。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是三楼,你就这么爬上来?”和灵心有余悸,话都说不清楚,“牧越你真的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