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遭受无妄之灾的麝鹿在经过最初的惊慌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它一瘸一拐地拖着自己的伤腿又开始吃东西，不知道是想解毒还是企图通过进食缓解伤口的疼痛。而它的族群也并没有驱逐这只倒霉的同伴，任由它带着满身的血腥味留在领地内。
而那只星爪鼹鼠的下场就惨多了，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小命不说，刚回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被所有同族针对。
那些原本远远避开的星爪鼹鼠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到同伴逃命回来的时候，都疯了一样冲到它身边，用爪子跟背上的毫针攻击它，想要将它驱逐出领地。受伤的鼹鼠好像明白其中的理由，即使不甘心，也还是飞快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这个发展可真是出乎意料。’
制定计划时没有愧疚，实施计划时没有愧疚，可现在看到目标鼹鼠落得这个下场，竹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
‘真是，要是我的传承记忆能够完整一点，或者干脆给我一个系统，让我能够鉴定，也不至于要面对这样的情况啊。’深深地叹息一声，她的情绪低落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期待与激动。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只是随意选择的试验品，可对于星爪鼹鼠来说，这是毁灭一生的灾难，她不应该高兴的。
被驱逐的鼹鼠还在逃窜，看样子它是想尽量远离自己的族群，让大部分同族得以继续存活。
好巧不巧，它没有选择往更远处的平原逃窜，而是冲向了竹笙扎根的峡谷。这让准备拦截它的竹笙停下了工作，之前不确定鼹鼠会冲向哪里，她就提早一步在自己根系生长的极限处布置了拦截网。
设计了那么多，竹笙不可能在最后一步将它放跑。
虽然很抱歉，但她付出了这么多，不看到实验结果不会罢休。
对于从没有离开平原半步的鼹鼠来说，峡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它没办法在这里找到容身的地方。
茂密的森林里满是堪比肉食魔兽的凶残魔植，稍不注意就会断送一条小命。不过星爪鼹鼠的感知力确实出色，即使不熟悉环境也能避开许多危险，然后成功找到一处石缝，将自己藏进去。
‘所以麝鹿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能让其他魔兽避之如蛇蝎？不，说是蛇蝎都有点轻，那副态度简直就是在躲避死神。’
竹笙暗自低语着，企图从一团乱麻中找到关键的一点，从而解开整个谜团。
从星爪鼹鼠的反应中来看，麝鹿御敌的手段绝对不是毒素这方面，被它伤到的地方并没有发生恐怖的病变，也没有影响到鼹鼠的行动。
可如果不是毒素，它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竹笙决定一刻不松懈地盯着那只鼹鼠，发誓要将背后的秘密弄清楚。
接下来，她就度过了一段重生以来最轻松休闲的时光。为了不放过一丝线索，她被迫放下手头的所有计划，在旁边默默围观鼹鼠的生活。它打洞她就跟着在洞里穿行，它进食她就当自己在看特殊的吃播，它侦查环境她就跟着一起收集资料...总之，小鼹鼠自从来到峡谷之后，一举一动全部都暴露在竹笙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紧密观察，让竹笙彻底弄明白了麝鹿身上的秘密。
顺便也明白了最开始那颗深埋地底的晶核的秘密。
‘没想到竟然是诅咒的力量。’即使没办法说出声，也能理解她此刻的惊讶，‘只要粘上麝鹿的血就会染上诅咒，然后不管干什么都会触发最坏的结果，哪怕是正常的走路都会不小心踩进魔植的陷阱...’
‘真是恐怖的能力。’
难怪麝鹿们没有天敌，有这样恐怖的能力傍身，哪个捕食者有胆子捕猎它们。只是伤害它们都会被诅咒致死，要是吃下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诅咒还会蔓延，让整个族群都被噩梦笼罩。
估计这也是小家伙会被族群驱逐的原因。
‘接下来就是研究诅咒的持续时间了，只是伤害到了麝鹿，诅咒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感觉这诅咒的效力应该是随着伤害程度而变化的，对麝鹿造成的伤害越大，另一方承担的咒术就越强。’
弄明白麝鹿的秘密之后，竹笙的实验还没有结束。她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诅咒持续的时间，以及咒术的效力强度，这关系到她未来的作战计划。
是的，哪怕麝鹿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她也没有死心。
想想吧，这可是一大群待宰羔羊一般的猎物啊，由于长久以来的悠闲生活，麝鹿们早就没有了该有的警惕心。刚刚才被星爪鼹鼠袭击，结果包括受害者在内，没有一头麝鹿在乎这件事。
它们就像被人类圈养的家猪，将这片山脉当成了毫无危险的猪圈，连危险都不会预防。只要竹笙想，那么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一大批中级晶核。
这样天大的利益谁能不动心？
反正她不能，所以她要继续研究麝鹿。
不过里面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麝鹿好欺负，而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用惧怕它们的诅咒。
还记得她当初只是颗种子的时候，在地底发现的不知名兽类的尸骸和晶核吗？当时她还猜测了许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尸骸，晶核遗留在那里都没有人敢动，为了探寻背后的秘密，她还特地将尸骸圈入了根系的保护之内。现在结合麝鹿的外形和能力，她似乎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那具尸骸并不完整，骨骼有许多处缺陷，结合周围零星散落的巨大石块，竹笙合理推测那只麝鹿可能是被山石砸死的。
也正是因为尸骸不完整，所以她没能第一时间与麝鹿对应上。
至于后来怎么又发现了，自然是因为她一直将精神力笼罩在麝鹿群身上，全方位多角度地研究它们，就差直接来个解剖。在这样的研究下，她要是还不能发现共同点，就得去洗洗眼睛了。
虽然这样一来她似乎用不着研究诅咒的效果，毕竟她能直接免疫，但多收集一点情报也没有坏处。
伟人都说了：不打无准备的战。为了万无一失，她自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死了之后都没有生物敢对晶核下手，看起来还是无形无质的威胁更令生物恐惧。不知道这是其他魔兽们付出多少血泪的教训之后，才铭记下的准则。’
竹笙的精神力荡过远处的平原，麝鹿们还在悠闲地享受着丰美的水草，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丝毫不知。
‘说起来麝鹿的生育率好低。’
看着看着，她又研究出了一点资料，‘按理来说，在外界没有天敌威胁的时候，这里对于它们来说无异于伊甸园，鹿群的数量应该会爆炸式增长的。可现在一个族群也就500头鹿左右，领地也只有小小一片，如果不是生育率低下，根本不合理。’
‘所以果然是大自然为了平衡麝鹿的能力，而特地做出的限制吧。’
最后，竹笙做出如此总结。
大概了解清楚麝鹿的能力和生活习性之后，她就暂时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现在还不是对它们下手的时候，为了确保利润最大化，她需要好好制定一个计划。
‘好了，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休息时间。’长时间专注杀戮和阴谋不利于身心发展，剩余的时间里竹笙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现在时间还早，趁着自己还有多余的时间，她准备拯救一下那只倒霉的鼹鼠。
原本竹笙没打算再管它，毕竟只是一只小小的初级魔兽，除了打洞快之外没有别的优点。可没想到这只被族群抛弃的小鼹鼠，竟然顽强地躲过了无数危机，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原始森林里的生活本来就很艰难，它还背负上了诅咒，在诅咒的效力下，它即使探头出来侦查敌情都会被石头砸中。要不是它行动灵敏，早就惨死在天降巨石之下了。
不过频发的意外还是让这只小鼹鼠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如果竹笙不插手，它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哎...’幽幽地叹口气，竹笙还是没能彻底狠下心，‘就当是我假仁假义吧，希望你能突破自己的命运，成为命运的掌控者。’
心随意动，安静待在地底的根茎快速窜出地面，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伤痕累累的鼹鼠拉回安全地带。
感受到身上紧紧缠绕的根茎，小家伙惊地疯狂挣扎起来，拼命想要挣脱未知敌人的束缚。
‘嘿，还挺有劲儿啊。’
竹笙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它挣脱，吓得她赶紧收拢根茎，牢牢逮着它。不是她不想放鼠，而是危机还没彻底解除，这时候放它走就相当于做白工。因为一连串的意外，星爪鼹鼠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已经到了不治疗活不过今天的程度，既然竹笙是想救它鼠命，自然不会让它拖着伤体求生。
‘行了行了，别挣扎了，等会儿就放你走。’
将小鼹鼠捆个结实后，她又举起另一条根茎。手指粗细的根茎顶端卷着一颗小小的晶核，那是她特地为救治小鼹鼠去猎取的晶核。
她还没有点亮治愈术，没办法治疗鼹鼠身上的伤口，思来想去，只有拿晶核试试，看它能不能靠着晶核的能量治愈自身。毕竟以她自身的实验来看，只要能够升级，再严重的伤都能不药而愈。
竹笙也没有强制去喂鼹鼠，她将晶核举到小家伙嘴边之后，就没有再动弹。
她想看看，这只机灵的小鼹鼠是不是真的有着超群的智慧，能够分清利弊。
第11章
‘......你别老在我附近转悠啊，能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
新的一天从新的烦恼开始，一大早从冥想中醒来后，竹笙都来不及总结自己的昨晚的实验，就被眼前那只星爪鼹鼠烦到了。
自从把实验小鼹鼠救下来之后，它似乎认准了她，连洞穴都打到了她的根系附近。不仅生活起居待在她的守护范围之内，连诅咒生效遇到危险也要拼命逃窜回这边，仿佛认定她会保护它一样。
鼠是竹笙自己救下来的，晶核也是她亲自喂的，现在人家赖上来都是她自找的。
‘明明就是一只智商不高的低级魔兽而已，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信任？’她不禁有点纳闷，‘就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吗？还是说那颗晶核？’
可惜星爪鼹鼠等级是真的低，根本无法沟通，竹笙自然也无从得知它做出这种行为的理由。
‘算了，懒得管它，我还是来总结一下昨天的实验吧。’
思索一番无果后，她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要是星爪鼹鼠的外表可爱一点，她说不定还能当个小宠物养，可鼹鼠的外表跟好看完全扯不上关系，这异世界变异版的鼹鼠更奇怪，要不是为了实验，她压根儿就不想接近它们。现在被小鼹鼠主动接近，她心里根本没有半分波动。
‘从昨晚的实验来看，冥想确实对精神力增长有帮助，虽然比起前天晚上少得可怜，但我的精神力总量确实有所增长。就是仍然无法确定这与发展根系有没有关系，今晚还得再实验一下。’
今天竹笙也没有捕猎的打算，她还需要好好考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准备制定出一个完美的作战方案。
正好也可以继续试验，研究一下延铺展根系与精神力增加之间的关系。
不再关注为生活忙碌的小鼹鼠，竹笙浩瀚的精神力朝着麝鹿群蔓延过去。
‘唔，让我看看麝鹿们一大早都在干嘛...’昨天的突发事件似乎并没有给麝鹿群造成影响，它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有警戒。那只倒霉的麝鹿仍然瘸着一条腿，歪歪倒倒地跟在同伴身后吃树叶。
‘这还真是...’
竹笙有点无语，看着精神立场中展现出来的景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满以为经过一场混乱的袭击过后，麝鹿们今天的行动模式会有所改变，结果没想到它们还是依然故我。
看起来它们的好日子真的过得太久了，久到都已经忘记了铭刻在基因里的趋利避害。
不过麝鹿们的这个习性明显对她的计划有利，既然如此，她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再去惊动它们。左右扫视一圈，竹笙根据鹿群的生活区域开始制定作战计划，她准备干场大的——
一次性将这批中级晶核收入囊中。
‘我也真是虚伪。’自从一网打尽的主意在心里成形之后，竹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嘴上说着不忍心让实验鼠无辜送死，转头却忍心对一整个族群下手。要是还在地球，绝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受尽鞭笞吧。’
只要一想到慢慢成形完善的灭族计划，她心里的异样就越来越重，甚至还有点恐惧。
竹笙不是为自己的计划而恐惧，也不是在难过自己的虚伪本性，而是为自己毫无波动的内心感到恐惧。
明明是残忍至极的灭族计划，但她除了感觉自己有点虚伪之外，竟然没有多余的想法了。就好像她是在玩儿一个虚拟游戏，再多的牺牲都只是数据，完全无法引起她真正的情感。
这无疑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要知道上辈子的竹笙可是一个心理健全的人类。
她没有任何心理疾病，连现代人高发的抑郁症都没有。
上辈子身为普通人，竹笙会同情弱小、会怜悯老幼、能善待自己、也友爱他人，或许有一点点小虚伪和小自私，但都无关紧要。可自从投生成为生命之树后，她就发现自己的人性正在慢慢流失。
她仍然会对弱小报以同情，也会因为心中的不忍而施以援手，可真要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却也不会心软半分。
拿刚刚的决定来说，她想要快快长大成熟，为此需要收集足够的能量以供生长，在选择不多的情况下，甚至能做出灭族的计划。
这显然不是一个拥有正常同理心的人能够做出的决定。
竹笙想到了曾经玩儿过的城市建设类游戏，在游戏里，玩家就是主掌一切的神，能够随意操控城市内市民的生活。虽然虚拟市民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但玩家不想管就不用管，哪怕引发瘟疫都不会放在心上，要是玩儿得不耐烦了还能直接毁掉重来。她现在决定麝鹿群的生死就像在玩儿那个游戏，哪怕麝鹿群里有一半是老弱病残，她也没有考虑过放过。
当然，竹笙也不是一定要执行计划，她也可以做出另外的选择。
就像一念之间挽救小鼹鼠的未来那样，也放过麝鹿们，让它们得以继续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
可这正是最令竹笙恐惧的地方——
她并不想放过麝鹿们。
只要想到自己吞噬完这批晶核之后，就能缩短成长的时间，竹笙就完全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她知道麝鹿们很可怜，也知道自己的计划灭绝人性，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攥取这天大的利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