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四爷说得没错,皇家嫁女不管嫁给谁都是低嫁,但是低嫁给满洲望族还是低嫁给平头百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耶布淳格深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在玉璐玳出生之前,耶布淳格即便知道自己是庶出的,她也不太在意,因为别人家嫡出的格格或许都没有她受宠。
但是在玉璐玳出生之后,庶出的身份对耶布淳格来说就如鲠在喉,让她难受得很,哪怕四爷和乌拉那拉氏都没有薄待她,但是在很多成文的规矩上她总是低玉璐玳一头,这让耶布淳格对玉璐玳如何不羡慕嫉妒恨?
明明她才是王府的大格格,但是出去应酬的时候别人夸得更多的是玉璐玳,就因为她是嫡出,所以就注定一辈子高她一等吗?
耶布淳格不服。
所以这个那拉·星德她是肯定不会嫁的,出嫁前她就因为身份而处处输给玉璐玳了,若是她嫁给这样一个家世不显的额驸,日后说不定连带着她的儿女也会被玉璐玳的孩子压一头。
只是这些话耶布淳格却深知不能够直白地跟四爷说,甚至连半点意思都不能透露出去,因为她不想自己在皇阿玛面前是这样一个功利的人。
于是等四爷问她意见的时候,耶布淳格状似害羞地道:“皇阿玛说好自然是好的,只是女儿又没有见过他,而且额娘又不知道这件事……”
并不知道耶布淳格真实想法的四爷闻言就道:“这是当然了,到时候朕会安排你们见一面,要是不满意的话朕再为你选一个,至于你额娘那儿,朕会跟她提的。”
耶布淳格笑着应了一声,陪四爷用完膳之后她才离开了养心殿,然后去了一趟李氏的寝宫。
在守孝的三年来,因为李氏安分守己,没有再作妖,所以除服之后,四爷就给她晋位,如今她就是齐妃了。
在整个后宫里面,除了皇后之外,齐妃就是第二大,再加上膝下有两个皇子,一个皇女,因此即便当初做错了事情,齐妃现在也一样是风光无限的。
虽然齐妃有些重男轻女,但是耶布淳格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四爷又是个女儿奴,所以不管是因为自己的骨肉,还是做戏给四爷看,齐妃还是挺疼爱耶布淳格的。
在守孝的这三年,齐妃没有整什么幺蛾子,倒是派人暗中调查了北京城内所有适龄的,优秀的未婚青年,别看齐妃智商不高,但是她也知道一门好的姻亲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助力。
即便齐妃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娘家确实是比不上皇后的娘家,哪怕皇后的那些兄长并没有天大的出息,但是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乌拉那拉氏的亲爹费扬古曾受皇太极的旨意在内廷养育,长大后授为三等侍卫,在皇太极正式称帝之后,更是接连立下战功,从区区的三等侍卫一路高升至步军统领,也就是只有帝王心腹才能够担任的九门提督,再被赐一云骑尉,去世不久之前更是被提拔为内大臣。
而齐妃的父亲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而且这官位还是四爷替她父亲出资捐纳得来的,完全比不得比不得。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齐妃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一门好婚事,让她嫁得好之余,也能够给自己儿子增加一些夺嫡的资本。
但是齐妃万万没想到,四爷会给耶布淳格挑选这么一门家世不显的婚事,她要是真的嫁给星德的话,那么对弘昀还能有什么帮助?
“不行,绝对不行。”齐妃斩钉截铁地道,“这样家世的男子如何配得上你?”
耶布淳格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皇阿玛对他很满意。”
“那也不行。”齐妃道,“你好歹是皇上的大公主,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而且说什么淡泊名利,本宫看他就是胸无大志。”
坚决反对的齐妃就直接起身去一趟养心殿了,因为猜到了她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四爷就让她进来。
见齐妃反对,说实在话,四爷不太意外,只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耶布淳格是朕的女儿,星德是朕为她认真挑选的额驸,难不成你认为朕还会亏待了耶布淳格不成?”
齐妃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却道:“臣妾自然知道皇上不会亏待了耶布淳格,但是皇上忘了当初我们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您说过什么吗?您说过会让耶布淳格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的,可是这个什么星德却胸无大志,敢当平庸,这样的男儿如何配得起我们的耶布淳格?”
“胡说,星德若是如此不堪,朕如何会让他成为额驸人选?”四爷道,“人各有志,朕不能因为他无意为官,寄情山水就觉得他一无是处,耶布淳格的性子敏感,又爱多思,所以朕才特意替她挑选到了星德这样性子温和体贴的男子与她做配的。”
“难道就没有既顶天立地又温和体贴的男子了吗?”齐妃依然不松口,“臣妾知道因为耶布淳格是从臣妾的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比不上嫡出的二公主,但是皇上,不管怎么说耶布淳格都是我们的孩子,难道您忍心见她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吗?”
这样的一个人是哪样的一个人?
四爷被齐妃这番胡搅蛮缠的言论给气得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耶布淳格挑了一个处处差劲的男子了,否则的话她如何会反对得这么厉害?
“总之朕已经打定主意了。”四爷不想再和齐妃纠缠下去,“择日就会让耶布淳格和星德见一面,到时候耶布淳格要是满意的话,朕会直接为他们赐婚,你就退下吧。”
“皇上。”
“退下。”
见四爷态度坚决,齐妃即便再如何不忿,最后也只能够先离开了,回去之后见耶布淳格还在自己的宫殿里等着自己,齐妃就叹了口气道:“你皇阿玛还是没有改变主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耶布淳格听到这话也不觉得失望,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齐妃去一趟就能够让四爷改变主意,她只要让皇阿玛知道额娘的态度就行。
“那我也只好和他相看了。”耶布淳格道,“不过如果他要是真的如皇阿玛所说的那么好的话,那么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怎么行?”齐妃下意识地反对。
“那也没办法。”耶布淳格状似无意地道,“如果那拉·星德真的是正人君子,而不是虚有其表的伪君子的话,那么即便他家世不显,皇阿玛也不会把这个看在眼里的。”
虚有其表的伪君子?
耶布淳格的话让齐妃的眼睛一亮,对啊,四爷那么看好那拉·星德不就是因为他相貌,性子和人品都极佳吗?但是如果事实证明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呢?那么四爷还会将他看作是最佳的额驸人选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齐妃心里头渐渐地生出了一个主意,别管那拉·星德是不是真的正人君子,只要她让他不是不就行了?
看到齐妃这个反应,耶布淳格的眼神闪了闪,从她那儿离开之后,回到自己住处的耶布淳格派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铃铛去一趟养心殿转告四爷,说如果他真的觉得星德好的话,那么她愿意和星德见上一面。
“公主,皇上听说您愿意相看不知道有多高兴。”铃铛笑着跟耶布淳格回禀道,“皇上让奴才转告您,说您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皇上一定不会委屈了您的。”
听到这话,耶布淳格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第136章
一连两天, 四爷的心情都很好。
确实,嫁女儿这件事情大部分欢喜都是男方家的,但是耶布淳格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 愿意和星德见上一面,没有像齐妃那样嫌弃星德没有一个显贵的出身,这就足以让四爷觉得高兴了。
毕竟没有哪个疼爱自己女儿的阿玛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 所以这样就很好。
不是说四爷非得要促成耶布淳格和星德,如果耶布淳格不满意他的话,那么四爷也不会强制性让她嫁给他的。
因为她才是他的女儿, 四爷再看好星德,他也不可能为了他勉强自己的女儿,只是四爷希望耶布淳格即便是不满意星德, 也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而不是因为外物而已。
但是很快的,四爷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因为耶布淳格反口了,说不愿意和星德见面。
“原因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耶布淳格, 四爷拧眉, “耶布淳格, 你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反悔的。”
“皇阿玛,女儿……女儿就是突然不想见他了。”耶布淳格低着头,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心虚。
看到她这个样子,四爷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但是女儿不同儿子, 再加上耶布淳格如今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脸皮薄,所以不能随便打也不能随便骂。
那能怎么办?
四爷只好耐下心来跟耶布淳格沟通疏导,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想见星德总得有个理由吧?总不可能是突然想见,又突然不想见。
“是不是因为你额娘?”四爷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见耶布淳格听到他这话之后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四爷当下确定——
确实是因为齐妃了。
“你别担心,你额娘那边有朕去解决,而且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满不满意的,都由你说了算。”四爷开口道,不得不说他的所作所为在大清这个重男轻女的朝代可以算得上是二十四孝父亲了。
因为他们现在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时候只要当父亲的一句话,别管对方是猪是狗,女儿都得嫁过去。
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盲婚哑嫁这句话?
但是耶布淳格还是摇头,固执地道:“不关额娘的事情,是女儿自己不愿意见他而已,皇阿玛,您就当女儿任性好了。”
这种事情能当的吗?
当然不能了。
见耶布淳格不愿意说实话,四爷就道:“那朕就派人请齐妃过来,我们三个人当面说清楚。”
“不要!”耶布淳格当下抬头拒绝,她这一抬头,四爷才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当下四爷就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扶起她,“这是怎么了?耶布淳格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皇阿玛说。”
听到四爷这话,耶布淳格就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抓紧了四爷的袖子就犹豫着,抽抽噎噎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原来耶布淳格之所以突然反悔的原因,确实是因为齐妃的反对,但是又不仅仅只是因为齐妃的反对,她道:“皇阿玛,女儿知道您对我的好,但是额娘也是我的生母,女儿不能够漠视她的想法和意见。”
“而且她对那拉·星德如此不满,女儿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皇阿玛您也知道额娘这个人向来性子直,做事冲动。”
耶布淳格哭着道,“女儿不想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就让额娘如此不高兴,她生我养我,女儿不想做这样不孝之人。”
四爷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因为如此,只是……“孝顺不等于愚孝,要是星德有什么人品上的缺陷的话,那么你听从你额娘的话没问题,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星德的家世不显,那么你根本没必要听你额娘的。”
“可是额娘到底是我的额娘啊。”耶布淳格道,“女儿明白皇阿玛您的意思,但是世上人品好,相貌好,德行好的男子多得是,女儿又何必为了这个忤逆额娘,让她伤心?”
耶布淳格垂眸,感念道,“女儿始终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回生病,都是额娘在女儿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的,所以皇阿玛,女儿实在是不忍心让额娘不高兴。”
听到耶布淳格这么说,再多的话四爷都说不出来了,他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她道:“那你先回去吧,朕再好好想想。”
耶布淳格抬眸看向四爷,然后道:“皇阿玛,女儿明白您的苦心,若是……若是不能找到一个既能够让您满意,又能够让额娘喜欢的额驸人选的话,那……那女儿干脆不嫁好了。”
“说什么丧气话?”四爷脱口而出。
“皇阿玛……”耶布淳格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了,“嫁人是一件喜事,可是女儿不想让您和额娘都不高兴。”
“朕明白了,你先回去吧,别哭了,天大的事情都有皇阿玛呢。”四爷特意让人将耶布淳格送回去之后,就让粘杆处去查齐妃最近的动向。
四爷觉得,一定是齐妃做了什么,或者说准备想做什么,所以才会让耶布淳格有这样的反应的,否则的话仅仅只是齐妃反对的话,耶布淳格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大。
这粘杆处是四爷在没有登基之前就已经在秘密创立的组织,这个组织里面的人员任务就是替他刺探情报的,毕竟有很多事情不能够放到明面上来进行。
而且一些明面上的人四爷并不信任,这粘杆处就不一样了,里面的人员都是经过四爷精心挑选的,每一个都是他的藩邸旧人,因此四爷格外信任他们。
而粘杆处的人也没有辜负四爷对他们的信任,很快的就查清楚了齐妃确实是想要对星德搞一点小动作,倒没有凶残到想要杀了他。
当初齐妃敢对弘晖下死手,那是因为弘晖阻碍了弘昀的上进之路,他一日不死,那么当时的世子爵位就落不到弘昀的头上。
但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星德只是一个合适的额驸人选而已,不需要他死,只需要他弄出点丑事出来就可以坏了他的好事,所以齐妃要做的,只是想收买人,然后给星德制造一些桃色新闻而已。
只要星德出了事,哪怕一开始四爷再怎么看好他,也肯定不可能再将他纳入额驸人选当中的。
齐妃的如意算盘打得是极好的,事实上如果星德真的和别的女人做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四爷肯定是不会再考虑他的。
但是问题是齐妃还没有来得及做,事情就被四爷知道了,现在他总算知道耶布淳格之前哭那么惨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个办法是齐妃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教唆的?”四爷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因为齐妃有前科。
事实上齐妃这么人怎么说呢,在别的事情上面并没有多大的问题,顶多就是爱争风吃醋一点而已,但是在孩子的事情上面,却着实让人头疼。
“奴才还在追查。”因为齐妃想要陷害的星德的事情比较急,等不了,所以粘杆处的人才会一查到这个就先赶紧告诉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