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亚当初生四个儿子的时候,老大老二那会,秋亚没有好好坐过月子,那会他还在外县跟着师父学木匠呢。
后来传扬传鸣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里,那个时候才能好好地坐上月子,把之前缺的月子,落下的病根,一并都补全了。
这会,秋亚才生下孩子三天,天寒地冻的,他们就要搬出去了,这要被风吹了,着凉了怎么办?
他也想要,先在家里住满这一个月,等秋亚出了月子,他们再搬出去。公/众.号.梦/中.星/推.文
但是想到当时他亲娘那恨不得他马上滚出去的样子,他也犹豫不得,住在这,秋亚更住得不安生。
他在村子里也没有批下宅基地,宅基地也没有那么好批的。每户人家,分家后,才能拿着批条去村委那里批宅基,但前提是分家。
没有分家,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村委是不会将批条给他们的。
村委这么做,也是怕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关系到父母子女的事情,村委也不想惹这一身臊。
“咱们先住到大爹的老房子去,等到咱们批下宅基地了,再存钱建个大房子。”苏胜利拢了拢手,眼睛发着光亮,“你自从嫁了我,就没过过好日子,咱家就一间房,四个孩子跟着咱一起住,现在又多了小小。大爹那边房子多,他们平日里也不回老家,空着也是空着,我去跟大爹说,他肯定会答应的。”
温秋亚:“我不是担心没房子住,我……”是担心咱们白高兴一场,公婆不答应分家。
但看到他那么高兴,她也不便泼凉水寒他的心了。
她也希望分家啊,能有自己的房子,四个儿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将来小小长大了,也不用跟他们住一起。
女孩子的闺房,是很重要的。
她小时候,就是有自己的闺房,粉粉的房间,还有爸爸妈妈,她曾经也是个受宠的小公主。
叹了一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温秋亚将记忆中那温馨的画面抛出了脑海。
“咱今天就搬出去吗?”温秋亚轻声问。
苏胜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迟明天吧。等会咱收拾完东西,我就去找大爹。要分家了,我想让大爹来住持分家事项。”
温秋亚:“你是怕……”
苏胜利没有否认,“有大爹在,总不会让咱吃亏。”
温秋亚心道:是啊,有大爹在,他们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可惜,胜利从来都不把自家的难事告诉大爹。
“胜利,你出来一下!”两人正有商有量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咚”的敲门,随后苏老爹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温秋亚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望向苏胜利的眼神中,全是担忧。
苏胜利轻轻地拍拍她的手,眼神中全是“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温秋亚提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苏胜利出去之后,温秋亚也没有心思再躺在床上了,她下了床,挪到了窗边上。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这会苏胜利正站在院子里,和苏老爹说着话。
“阿爹,你找我?”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分家,马上就能够脱离了老宅,苏胜利的心情倒也不错。
“老二,你想分家?”苏老爹也不藏着掩着,直接就开门见山。
苏胜利:“对,我想分家。”
苏老爹:“老二啊,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想到分家呢?”
苏胜利:“阿爹,孩子们大了,就一个房间,再过些年阿军都要娶媳妇了,难道还能跟父母住一起?”
苏老爹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这一茬。
“你就为了这个分家?”苏老爹的眉毛扬了起来。
苏胜利:“是也不是。”
房子不够只是其中一小部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他再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分家是最好的办法。
苏老爹怒道:“那是为了什么?”
苏胜利:“阿爹,秋亚摔倒早产,是被人推的。”
苏老爹整个人愣住了,过了半晌才道:“被……人推的?”
“对,被人推在地上,如果当时不是阿霖路过,去叫了来旺嫂,秋亚就可能一直躺在雪地里,还没等生下来,就……”一尸两命了。
苏老爹自然知道儿子未尽之言,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他道:“这是你媳妇跟你说的?”
苏胜利抬起了眸子:“阿爹,你是认为秋亚在撒谎吗?”
苏老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
苏胜利:“阿爹,你是认为秋亚自己摔了,但推卸责任,就故意说被人推了吗?”他瞪圆了眼睛,心被提了起来,因为急躁,胸腔的气流都在往回流,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是给气的。
苏老爹:“老二,你是什么态度?我有说你媳妇撒谎吗?我这是关心你,被人推倒,多大的事,我能不着心吗?”
苏胜利的呼吸依然很重,呼哧呼哧,气息不稳。
苏老爹:“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急躁,这都不听我说完,就急上了。”
苏胜利依然不吭声,一双眼晴死死地盯着他。
苏老爹:“你媳妇摔倒了,早产了,就更不应该为这事分家。你忘了你媳妇还在坐月子,能让她为这事急吗?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苏胜利终于喘平了气息,又抬眸看向了自己的亲爹:“阿爹,秋亚被人推倒,差点一尸两命,你说我还有心思跟凶手住在一起吗?”
苏老爹瞪大眼睛:“什么凶手?你的意思,是咱家里人推的?”
苏胜利:“阿爹,秋亚当时虽然被推倒了,但是她并没马上昏过去,她当时看到了推她的人……”
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声音响起,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随后,就听到苏老太在喊:“怎么了?怎么了?”
苏胜利看了一眼那屋,那是苏老太和苏老爹的房间,便停下不说话了。
苏老爹的心也突然跳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没有继续问是谁推的,父子俩就好像默契着不谈这话题了。
苏老爹将别在腰间的旱烟管子拿了出来。
这烟他好几天没抽了。一开始是因为腿伤了,医生不让他抽。三天的时间,腿也没那么快好,但他有些忍不住,但想到医生的话,硬是忍下了。
后来老大一家生了病,特别是苏琳琳,一直病着,直到去了县医院才醒来。那个时候,他也没心思抽上两口。
这会听到苏胜利的话,又听到他和老伴的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在儿子面前,他又不能说什么。
老伴是他的妻子,老二是他的儿子,不管是哪一边,那都是他的亲人。
他的脸色很不好,铁青铁青的。
这会再也忍不住,双手哆嗦着,拿出烟丝想要装上。但是双手太哆嗦,他装了好一会,也没有装上。
苏胜利只是默默地看着,若换在以往,他早就上前帮着苏老爹装烟丝了,但这会他真的没心情。
自己的媳妇被人推倒,差点就死了,他的女儿早点就没办法顺利出世。便是自己的亲人又怎样?他做不到看着凶手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够心平气和的。
苏老爹哆哆嗦嗦地,终于把烟丝给装上了,他又去拿火柴点燃。
好不容易吸上了一口,他在心里盘算着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
首先,老二生气了。
老二的火,怎么消下去?
还有,老二媳妇真被人推了?推她的人到底是谁?
看老二的意思,这事是老太婆干的。
但不是他包庇自己的妻子,这实在不像是老伴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错,老伴确实不喜欢老二媳妇生下来的这个孙女,如果是个孙子,老伴会很高兴。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老伴会动手的理由,当时老二媳妇可是还没有生呢,谁知道生提孙子还是孙女。
而且,老伴这个人吧,做事情是没有头脑,还迷信,但是如果真的是她干的,她不会瞒着他。
就像前两天,口口声声说怎么不溺了这孙女。
但到底是谁干的,他想不出来。
他更倾向于,这事就不是苏家内部人干的。
谁知道老二媳妇在外面得罪了谁。
或者,根本就没有人推她。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刚才老二差点就跟他急上眼了。
苏老爹脑海里转了很多想法,但也只是过了瞬间。
再抬眼,就看到苏胜利还站在自己面前,正低着头,脚上踢着院子里的一块石头。
一声不吭。
苏老爹叹了一声:“如果这事,真是……”低着声音,“真是你娘干的,我就分家,给你主持公道。”
苏胜利猛地抬头,“阿爹,你说得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虽然自小没有在我和你娘身边长大,但我和你娘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想着你。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她就是脾气急了点,嘴巴坏了点,但本心不坏,她一直都惦记着你的。”苏老爹的声音掷地有声。
苏胜利却没有回应,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苏老爹不清楚。
他心里一叹,这儿子的心里只怕有疙瘩了。
他道:“老二啊,你这是恨上你娘了?”
苏胜利:“我没有恨她,只是……她差点害死了我的女儿,这事我没办法原谅她。”
苏老爹:“你还说没有恨上,没恨哪来的不原谅?”
苏胜利不吭声。
苏老爹:“我说了,如果这事真是你娘干的,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苏胜利:“那如果我要分家,爹真能答应?”
苏老爹咬了咬牙床,“如果这事真是你娘干的,我答应你分家。”又道,“但如果这事不是你娘干的呢?你冤枉了她呢?”
苏胜利愣了下,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苏老爹心里顿时有数了,他道:“你怀疑你娘,是不是就是你媳妇说得,看到了你娘推了她?”
苏胜利想反驳,秋亚没有说看到了是娘推的,只是家里小个子的,除了娘就是小妹,但小妹现在在学校里,那就只有娘了。
这只是秋亚的猜测。
但还没有等他辩解,就听到苏老爹道:“你媳妇说了什么,你就信了什么。那如果不是你娘推的,你媳妇会给你娘道歉吗?”
苏老爹没有说,如果冤枉了,他要把温秋亚怎样,只是说能道歉吗?
苏胜利不假思索道:“我相信自己的媳妇。”
“那你就能相信这是你亲娘干的?”
苏胜利心里想:老娘干这样的事还少吗?
苏老爹突然笑了,“我知道你心里急,你媳妇七个月早产,换作谁心里都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事实是如何,咱总得查清楚,不能因为谁说了是谁推的,那就认定了谁。咱什么都得讲证据,是不是?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法律上不都讲凡事要讲证据吗?”
只差没有说,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胜利闷声道:“那也要证明,这事不是阿娘干的。”
苏老爹差点气笑,这还是说,怀疑了他娘吗?
这老二,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这会怎么就犟上了?
外面在说着什么,身在屋子里的温秋亚并不能听得很清楚。
除了一开始父子俩就谁推倒的话题,声音大了些,她能听到苏胜利说“秋亚当时虽然被推倒了,但是她并没马上昏过去,她当时看到了推她的人……”别的话,两人都压着声音说,也就听不到什么。
但就这一两句,也够了。
丈夫在替她讨回公道,就这些,她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最后,他们依然分不了家,这事就已经在丈夫的心里留下了烙印,再难改变。
苏晓晓睡了一觉醒来,做婴儿就是这点不自由,随时都可能睡过去,觉重,睡不醒。
见阿娘站在窗前发呆,她还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些事情。
更不知道,家里已经闹到分家的地步。
如果让她知道,真的能够分家,她心里一万个乐意。
在这个家里,呆得真是够了。
一家子,都把她阿爹当黄牛一样使唤,却唯独没有想过,阿爹会不会委屈,应不应该迁让。
“宝宝是不是饿了?”听到后面的响声,温秋亚见女儿已经醒了,急忙过去。
至于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暂时不想去管,到时候等丈夫回来,自然就都知道了,她也不急。
喂了奶,果然就见到苏胜利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阿爹不同意分家吗?”温秋亚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苏胜利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叹了一声,见温秋亚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就连他们的女儿也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瞅着他,他的心顿时软了。
“阿爹说,阿娘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虽然阿爹一直在说,阿娘不会干这事,但他还是坚信了这事就是他娘干的。
在这个家,还有谁会干这样的事。
以前,他总认为,家和万事兴,可现在他不这样认为。
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才会受那么多委屈。
他亲娘顾然有错,但真正错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他为了那所谓的孝道,自欺欺人。
以为能将心比心,他对人好了,他亲娘也能反过来对他好,对他的妻子儿女好。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苏胜利嘴里全是苦涊,亲娘看不起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不正是因为看不起他吗?
他们眼里何尝有他这个儿子?
他们都不把他当儿子了,他又何必把人把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