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她转学时,学校南门那边刚好开了一家重庆火锅店。
本来当时姜知漓还计划着,等一到周末,傅北臣不用做兼职,她就拉着他去。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没等她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就已经离开了江城。
她好想弥补这个遗憾。
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那家火锅店还在不在了。
一路上,姜知漓的心都是悬着的,等看到那扇眼熟的牌匾还在黑夜里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时,她终于松下一口气。
临近深夜,学校南门附近的小吃一条街依旧人潮汹涌,门庭若市,各种各样的小吃琳琅满目,空气里还飘着麻辣烫的香气,勾的人饥肠辘辘。
姜知漓还记得街头还有一家麻辣烫,她以前是那儿的常客,不过后来就没怎么吃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傅北臣这人当时明令禁止她晚上放学去吃垃圾食品!!!
这么一回忆,原来八年前傅北臣身上霸道□□的资本主义气质就已经展露无疑了。
-
夜里十一点钟,火锅店里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也还有不少空位。
姜知漓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傅北臣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的气质简直跟周围嘈杂的环境完全不搭。
他们刚一坐下,旁边就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旁边就是江城一中,客人里还有不少都是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服务员端着餐具和水壶过来,傅北臣接过去,拆开餐具后,又熟练地用开水仔细清洗了一遍。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慢条斯理,又从容不迫。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漂亮得不像话。
仿佛连带着被他握在手里的一次性玻璃杯都变得昂贵了起来。
难怪周围的女孩们看得移不开眼,当初年少娇纵的姜知漓就是这么被他蛊住的。
说来也奇怪,也许一个人的气质真的不太会受家境的影响。
明明她认识傅北臣时,他还是那个为了奖学金和兼职,可以做到成宿不睡的少年,并不是人人羡慕的傅氏继承人。
可偏偏他依旧活得从容而骄傲,不因家境自卑,是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姜知漓清了清嗓子,收敛起思绪,拿着菜单问他:“你吃鸭血吗?”
他声音冷漠:“不吃。”
“鸭肠呢?”
“不吃。”
“.......”
行吧,总裁应该从来不随便出去跟别人吃火锅,才错过这么多美味。
姜知漓这么在心底安慰自己,又耐着性子,非常好脾气地问了句:“那你想吃什么?”
傅北臣把擦干的餐具换到她面前,语气很淡:“随便,你点吧。”
旁边的服务员差不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又硬生生地憋住了。
姜知漓:“.......”
想想今晚傅北臣帮她投了一张百元大钞进投币箱里,姜知漓忍了。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傅北臣一起吃火锅。
姜知漓点完菜,抬头跟服务员又说:“锅底要鸳鸯锅,清汤里面不要加香菜,辣的那边要中辣。”
话音一落,对面的人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
很快,他又恢复如常,转头对服务员说:“微辣,谢谢。”
闻言,姜知漓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后脖颈。
“为什么.....”
她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哀怨地看向对面的人。
姜知漓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而傅北臣不吃辣,又不吃香菜,所以她才点了一个鸳鸯锅。
她的目光哀怨又可怜兮兮,然而某人却根本不为所动。
他薄唇轻启,惜字如金道:“太晚了。”
没等姜知漓反应过来,旁边的服务员先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下,应和了句:“是啊小姐,我们家辣锅很辣的,现在都这么晚了,吃太辣伤胃,你男朋友也是关心你。”
闻言,姜知漓怔了下,终于后知后觉过来。
傅!北!臣!在!关!心!她!
不只是她这么理解,服务员也是这么理解的!!
不管,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是这么回事儿。
尤其是听见服务员的最后一句,姜知漓的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也没纠正。
“嗯嗯,那就要微辣吧,谢谢~”
服务员刷刷几笔记完,就收起菜单走了。
位置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姜知漓状若无事地抬起头,对上傅北臣打量的目光,语气天真无邪。
“怎么了吗?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等傅北臣说话,姜知漓一边捣鼓着手边的蘸料,因为心虚,又忍不住小声嘟囔:“虽然说秀色可餐吧,但看我又不能当饭吃啊.....”
“.........”
傅北臣看她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那种微妙里吧,好像有点无语,有点嫌弃,又隐约染着笑意。
姜知漓就算脸皮再厚,此刻被他看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放下筷子,气势汹汹地盯住他:“再看收费,看一眼一百块。”
说完这话,姜知漓心里还真的开始担心,傅北臣会不会拿出一张黑卡拍在桌上,再非常霸总地来上一句:先包一年的吧。
毕竟从他晚上在公交车上投了一百块钱的行为来看,不无可能。
然而,姜知漓显然脑补过多。
傅北臣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语调慢条斯理,甚至还带着一丝轻佻。
“还挺贵。”
“........”
姜知漓的脸腾一下子热了起来,甚至有比刚刚服务员端上来的锅底还要沸腾的迹象。
傅北臣总有这种本事,能让姜知漓在令人窒息的尴尬里,想要换个星球生活。
大概是上帝听见了她的心声。
傅北臣手边的电话忽然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随后便起身去外面接。
傅北臣出去接电话的时间,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把菜端了上来。
趁着上菜的空档,姜知漓随口跟服务员闲聊起来。
“你们家店生意真不错,居然开了这么多年。”
服务员一边麻利地上菜,一边答:“其实前几年生意也不太好,之前好像因为经营不善,都快要倒闭来着,老板就把店转手了。新老板据说是个出手阔气的,人好像都没来过店里,说买就买下了。这才开了这么多年。”
姜知漓笑了下:“那还真得谢谢这个老板。”
否则,跟傅北臣来这里吃一次火锅,恐怕会成她这辈子的遗憾之一了。
*
服务员把菜上齐之后,姜知漓正慢悠悠地往锅里下菜,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轻拍了拍。
姜知漓刚回过头,就听见身后的男人惊喜道:“姜知漓?真的是你?”
等看清男人的面容,姜知漓愣了下,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是我啊,李明硕,还记得吗?在英国,我比你高一届。”
她得是记性多差才能不记得,要是姜知漓没记错的话,这个李明硕当时还跟她表过白,只不过后来就出了她为了还人情,答应韩子遇订婚这事,也就正好顺理成章用这个借口拒绝了他。
姜知漓礼貌笑笑:“我记得,好久不见啊。”
李明硕的神色里是显而易见的兴奋,“是啊,还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原来你回国了啊?”
“嗯,前阵子刚回来不久。”
“啊,这样啊,”李明硕点点头,又掏出手机,笑着说道:“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设计比赛的消息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前段时间换号了,丢了不少人的微信,正好今天碰到你,省的我再找同学们去要。”
毕竟都是大学校友,李明硕看起来都已经没把当初表白被拒的事儿放在心上了,姜知漓也不好意思矫情下去。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转向他。
“叮——”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火锅店的室内温度很高,姜知漓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扫上了,”李明硕一边发送验证消息,一边瞄了一眼对面的空座,问道:“哎,你今天是跟韩子遇一块过来吃饭吗?他人呢?”
闻言,姜知漓手一哆嗦,手机差不点没直接扔进火锅里。
这位大哥您是2G网冲浪吗???
她都跟韩子遇撕成什么样了,不给他清明节摆贡品就不错了。
还吃火锅,认真的吗?
心里骂骂咧咧,姜知漓面上笑容不变:“不是。”
与此同时,背后那股凉飕飕的感觉更强烈了。
幸好李明硕没再这个问题上再多问下去,转而笑道:“对了,过几天有一个私人珠宝展览会,陈蔚设计师的,我刚好多要来一个名额,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一听见陈蔚的名字,姜知漓眼睛都亮了。
珠宝设计界的泰斗,更何况是私人珠宝展览,应该都会是陈蔚亲自设计的私人藏品,并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有机会去成的。以姜知漓现在业内名气,如果不靠关系,是根本不可能得到正式邀请的。
见她犹豫思考,李明硕心里一喜,正想再说什么,身后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
“麻烦让一让。”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旁边绕过去,坐在了姜知漓对面的位置上。
李明硕愣了。
男人面容俊美,气质矜贵,明明扫过来的目光很淡,却莫名让人生出压迫感。
他从容地坐在那,漆眸望着姜知漓,仿佛李明硕压根不存在一样。
身为男人,李明硕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
他是在宣誓主权。
第18章 过来。
气氛诡异又安静,桌上的火锅沸腾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姜知漓不知道怎么,被傅北臣盯得一阵心虚。
正当她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局面时,李明硕很识相道:“那我先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临走之前,李明硕又转头对她说:“对了知漓,你如果决定要去展览的话,直接微信联系我就行。”
姜知漓差点儿被这一声亲昵的称呼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的,谢谢学长。”
等李明硕彻底离开之后,姜知漓面色镇定地看着对面端坐着的人,试图转移话题。
“你怎么不吃?”
没等傅北臣回答,她又一眼瞟到他面前空着的碗上,非常殷勤又狗腿地拿过来,“我帮你调蘸料....”
他终于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举动。
姜知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不过见傅北臣好像没有提的意思,她还以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等姜知漓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没见傅北臣吃几口。
可能他是真的不吃火锅。
吃完这顿夜宵走出火锅店时,姜知漓整个人都比来的时候有精神了。
她看了看一旁的奶茶店,兴致勃勃地问他:“傅北臣,你喝奶茶吗?我请你呀。”
以前她也常常这么问他,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喝奶茶找个借口罢了。
“不。”他冷漠地丢下一个字,径直上了车。
“........”姜知漓只好打消念头,快步跟了上去。
*
一路安静无言。
姜知漓吃饱喝足之后,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却突然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
她点开微信,发现是李明硕发来了一条语音。
姜知漓以为他说的是关于珠宝展的事情,手指正想悄悄摁下转文字,却不小心直接点开了播放。
李明硕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车厢里。
“知漓,你安全到家了吗?”
气氛瞬间像冻了冰一样死寂,静得仿佛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姜知漓表情瞬间凝固,连眼睛都不敢转一下,脚趾已经尴尬得快要扣出一座魔仙堡。
忽然,傅北臣轻哂一声:“知漓?”
他学着李明硕的叫法,语气却是冷的,同样两个字从他的嘴里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姜知漓的心都跟着一颤。
心跳乱了拍的同时,也无法忽视掉里面浓浓的讽刺意味。
阴阳怪气内涵她,原因只有一个。
他!酸!了!
姜知漓强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扭头看着他,眼里的得意怎么都藏不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他是我学长。”
然而,姜知漓在心里想象的108种吃醋的表情,在傅北臣脸上一个都没看见。
他理了理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打开车门下车。
姜知漓愣了下,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君茂酒店门口,她连忙开口道:“我已经搬走了,不住这里了。”
傅北臣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向她,不过话却是对着前排司机说的。
“送她回去。”
丢下这句,他转身就走。
“?”
姜知漓眨了眨眼,就这么目送着傅北臣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消失在旋转门后。
连个头都没回。
背影是大写的冷漠加粗。
就这?
就这???
姜知漓刚刚才因为他的反应兴奋不已,转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软软地陷在柔软的车座里。
还以为是傅北臣有亿点点吃醋了,到头来好像还是自作多情了。
既然不是吃醋,那他在那阴阳她做什么?
李明硕不过就是邀请她一起去看展览,简语凡从他的车上下来,她还没说什么呢。
姜知漓越想越气。
屁股下坐的劳斯莱斯忽然就不那么舒服了。
等回到住处,姜知漓才想起来在微信上回复李明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