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姜知漓就是莫名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哼,他不吃大餐,她还不稀罕做呢!
她撇撇嘴,又重新开始打字: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
傅品如:怎么?
姜知漓眼里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意,指尖轻戳着屏幕。
姜知漓:当然是想你了呀。
傅北臣盯着那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一大堆星星从屏幕上方落下。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过来。
姜知漓:你想不想看烟花呀?算了,反正我想。
姜知漓:别眨眼哦,我放给你看。
大朵大朵绚烂烟花特效随即在屏幕上炸开,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眼底,分外柔和。
姜知漓: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傅北臣垂眸看着手机,直至屏幕上的那朵烟花彻底消失,嘴角忽地浅浅上扬了下。
还没等他回复,姜知漓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幼稚了,刚想试图挽救一下,就看见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傅品如:不早了,睡吧。
嘁,没情趣的男人!!本来还想多跟他再聊一会儿的.....
为表不满,姜知漓非常高冷地只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这边,傅北臣看了一眼屏幕,才刚放下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叩响。
“进。”
闻声,安阳快步走进来,将手里的IPAD放在他的面前,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傅总,出事了。”
*
次日一早,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连着旷工几天,姜知漓今天特意早起,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
来了之后,后面陆陆续续有同事进来,有个还算相熟的女同事走过来,顺带还递了一杯美式给她,语气真诚又带着羡慕:“恭喜你啊知漓,顺利拿下季度设计了,前段时间没白付出辛苦,焦艳前两天开会的时候给我们看了,我觉得这次新品有可能会爆。”
姜知漓只谦虚地笑笑。
同事这话一出,她才隐约想起,前两天焦艳还发了微信告诉她,这次的主设计师名额还是她的。
只不过那几天她请了假,一直在顾着处理姜氏的事,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坦白讲,姜知漓并不觉得这是傅北臣给她开的后门。
就算公司的老板不是傅北臣,她也一样有自信能够拿到这个名额,无论竞争对手是谁,包括被沈茵亲自带入行的简语凡。
这时,女同事凑到他耳边,压低音量告诉她:“还有啊,那个简语凡,这两天已经离职了。其实也谈不上离职,我们都觉得人家就是空降几天来体验体验生活的。”
“现在名额既然没拿到,她也就没什么理由再留在旗岳了,她母亲可是沈茵啊,再多拿几个大奖,更没必要呆在旗岳了。”
听到简语凡这么快就走了,姜知漓倒是惊了一下。
她还记得上次安阳告诉她,简语凡的名额是那位傅董事长钦定的,现在简语凡能这么容易地离开旗岳,大概是因为傅北臣已经向那位远在美国的傅董事长施压了。
所有才有了那晚,书房里的那通电话。
她只是远远听了个大概,就能猜测到,傅北臣和傅老爷子的关系,几乎已经可以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
可具体发生过什么,姜知漓却一无所知。
整整一个上午,她只能靠工作来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中午午休,姜知漓照例去到楼下咖啡厅买咖啡,刚用手机扫码付完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年轻动听的女声。
“姜知漓?”
姜知漓循声回头,等看见是简语凡,神情不禁一愣。
见真是她,简语凡先是友好地笑了下,语调轻松地说:“你回来上班了呀,前两天一直没在公司里见到你,没想到我刚一走你就回来了。在这遇见还挺巧的。”
说实话,其实姜知漓跟她的交际并不多,但她语气和善,看起来并无恶意。
姜知漓心里莫名,但还是礼貌颔首,微微笑了下,也没当众驳她的面子。
见她神色平和,也没什么敌意,简语凡微松下一口气,轻声问道:“你现在有空吗?方不方便聊两句?”
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不管她说什么,姜知漓也没什么不敢听的。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过我只有半个小时,午休结束就得回去。”
两人就在咖啡厅里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来,简语凡便率先开口道:“之前那个季度设计名额的结果其实并不是公平的,是傅总的爷爷,傅老先生擅自作主决定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情,抱歉啊。”
她真诚又坦荡地说出这件事,姜知漓反倒愣了愣。
简语凡顿了顿,又说:“其实回国来到旗岳也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爸爸,他和傅老先生一直都有想让我和傅总联姻的意思,所以才逼我到旗岳来。不过,傅总对这件事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坚决。”
“你和傅总,应该在谈恋爱吧?”
简语凡试探地问出口,随即就见姜知漓坦然地点了点头。
她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难怪,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季度设计名额,傅北臣怎么可能会对傅老爷子下那么狠的手,明明以后也是自己的产业,说毁就毁,毫不留情。
简语凡是一个足够清醒识时务的女人,虽然以前她也确实觉得傅北臣是最合适的联姻人选,各方面都符合她父亲要求的所有条件,但如果傅北臣的心里已经住了人,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他的手段有多狠,从傅老爷子的事上就已经可见一斑,连自己的亲爷爷都如此不留情面,更遑论别人。
她再试图做什么手脚,绝对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趁早抽身而退。
虽然傅北臣的条件确实很出众,但也不值得她堵上这么大的风险。
收敛起思绪,简语凡又柔声道:“你的设计我前两天也看见了,的确比我的更贴合主题,我心服口服。但能离开旗岳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可以安心准备三个月之后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了。对了,你应该也会参赛吧?”
姜知漓微微颔首:“会。”
她知道简语凡说的那场设计大赛,是全球最为瞩目的几场珠宝设计比赛之一,每年的得奖者都会受到整个珠宝界的关注,也是每个设计师心驰神往的奖项之一,当然也包括姜知漓。
简语凡又笑了笑,语气跃跃欲试:“那太好了。你不来的话,比赛都少了一半乐趣。到时候赛场见,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等她拎包离开之后,姜知漓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简语凡今天会跟她说这些。抛开沈茵的因素不谈,如果她和简语凡在设计比赛里相识,倒也有可能成为朋友。
以前见到简语凡时,她的心里总会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大概是嫉妒吧,嫉妒她能得到沈茵这些年的爱和关心。
可现在见到简语凡,姜知漓反而越来越平静,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在意,有关从前的人和事。
也许是因为时间渐渐抚平了些什么,更或许是因为,她有了傅北臣。
她好像突然又重新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让她已经渐渐记不起当初被沈茵丢弃时的痛了。
一阵复杂的情绪从心口涌上来,姜知漓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公司。
拿起手机时,无数条消息接踵而至。
有推送的新闻,也有倪灵发来的微信。
看清最上面那几行字时,她的神情骤然一凝。
#傅氏集团现任总裁傅北臣疑为私生子#
#昔日豪门丑闻曝光#
#傅氏集团股价暴跌#
姜知漓指尖颤抖着点开那条新闻。
「近日,有知情人士称,傅氏集团现任总裁傅北臣,系已故富商傅鄞华与一名名为叶莘的情妇所生,幼时流落在外由情妇一人独自抚养,自傅鄞华突发疾病逝世后,才被现已卸任的傅正擎董事长寻回,并加以培养后让其接管傅氏集团。」
「自该消息爆出后,傅氏集团股东纷纷对其隐瞒真相的行为表达强烈不满,受此丑闻影响,从今晨开始,傅氏集团股价持续下跌,迄今为止,傅氏集团尚未对此发表任何声明澄清。」
看到最后一段,姜知漓的脸已经彻底失去血色,脑中一时嗡嗡作响。
突然,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是倪灵打来的。
电话接通,倪灵在那边急急开口:“漓漓,你看见那条新闻了吗?”
“看见了。”
察觉到姜知漓的语气异常平静,倪灵敏锐感觉到不对劲,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傅北臣是傅家私生子的事.....”
电话里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姜知漓才轻轻应了一声。
她不仅知道,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倪灵忽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那你知不知道傅北臣回到傅家之后的事,我刚刚查到了一些......”
姜知漓颤声打断她:“你说。”
倪灵轻叹口气,心里已经猜到她的答案,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八年前,你走之后的不久,傅北臣的母亲好不容易九死一生被抢救了回来,那时候他的父亲傅鄞华已经在美国因为突发急病去世。
傅鄞华只有一个女儿,却根本不从商,而那个傅正擎董事长身体也极差,根本无法再管理傅氏集团。于是逼不得已之下,傅正擎动用关系,才找到了一直流落在外的傅北臣。”
“当时的傅北臣好像并不愿意回到傅家,傅正擎只好用傅北臣的母亲威胁他去美国,否则就不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母亲治病。后来,傅北臣去了美国不久之后,母亲还是去世了。
“傅正擎这个人向来以冷血出名,其实也从来没有在心里认可过傅北臣是他们傅家的血脉。明眼人都知道,傅正擎不过是为了傅氏集团,需要一个人来做傀儡罢了。”
“再后来,傅正擎的身体渐渐好了一些,于是就在傅北臣接任傅氏集团后,跟他签订了协议。如果三年之内,傅北臣没能让傅氏集团的总值翻倍,就会断绝傅家跟傅北臣的所有关系,让他彻底一无所有。”
“于是,那几年里,傅北臣就成了出了名的工作机器,毕竟一旦失败,他就会从悬崖跌落到谷底,不少人都在等着看他这种天之骄子跌落云端。
可傅氏集团在他的手下,短短三年,不仅翻了倍,还翻了三倍。并且傅正擎原本的权力也在一点点被他悄无声息地拔除,这几年下来,也只剩下个空壳了。”
闻言,姜知漓鼻尖一酸,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止不住地发沉,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一滴滴砸落下来。
她终于知道,分开的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了。
她原本以为,回到傅家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傅北臣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能忍受被人当作傀儡和工具,最后被人丢弃。
他被自己的亲人困在了一场死局里,四周都是冰冷的铜墙铁壁,最终却硬是依靠自己走了出来。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面前,穿着坚硬冰冷的盔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旧耀眼,依旧光芒万丈,依旧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她真的好心疼。心脏快要裂开的那种疼。
她忽然很想很想,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
是她回来的太晚了。
第38章 能看出来我很期待了么。……
下午五点
哪怕外界已经乱成一团,顶层总统套房内,厚厚的窗帘拉着,不让一丝阳光泻进来,不受任何打扰,安静压抑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内暗无天日,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静悄悄地亮着。
借着灯光,还能依稀看见昂贵的地毯上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瓶。
不仅如此,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沙发上的男人隐在阴影中,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亮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霍思扬看见眼前这副场景时,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认识傅北臣这么多年,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颓唐过。
哪怕是之前有一次项目出事,傅北臣险些就要输掉那场对赌协议,差点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也没见过他颓废如此,了无生气的样子。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远远比不上之前如履薄冰的时候,据他所知,傅北臣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策略,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等消息真的爆出来之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事态发酵,而是任由那些新闻高高挂在首页上。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可霍思扬却能隐隐感觉到,他像是在顺水推舟,借这次机会,将他的这个秘密,告诉某个人。
一片死寂中,沙发上的人忽然低声开口:“查到了吗?”
霍思扬骤然回神,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着,并且声音听着也异常清醒,只是比平常哑了些。
他走过去,将沙发的落地灯打开,没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查到了,消息是韩子遇那个垃圾爆出来的,还有个项目被叫停了,商琰不知道怎么横插了一脚,现在股价还在跌。”
霍思扬在他旁边坐下,面色严肃:“还有老爷子那边,看来是要彻底跟你站在对立面了,不少股东借着这次事情想逼你把位置让出来,老爷子没放出风声,相当于是默许了。”
傅北臣倚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凌乱地散着,领带松松垮垮,眉眼一片暗色。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知道了。”
听出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霍思扬彻底急了,口不择言地爆了粗口:“所以你他妈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这几年玩命拿回来的傅氏再被你亲手毁了?这他妈是闹着玩的吗?”
“有多少人看见新闻了?”傅北臣忽然淡声问。
霍思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首页挂了一天了,你说呢?”
傅北臣没说话,只垂眸看了一眼身旁放着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