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南嬷嬷也觉着这次皇上这架势太不寻常了,思寻了下,她缓声道:“娘娘说的是,皇上既然连那几个御史府中的秘辛都清楚,看来对后宫这些日子的乌烟瘴气,心中也早已了然。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皇上怕是借此发作,以此让大家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说到这,南嬷嬷有心再劝自家娘娘要不真的推后算计荣安伯世子的事情,可没等她开口,魏贵妃像是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笑非笑道:“娴妃如今被降为嫔位,宸贵妃不定怎么得意呢。这六宫妃嫔怕是更唯她马首是瞻,届时本宫的颜面何存?”
“本宫若不做些什么,好好的敲打敲打她,她怕都不知把本宫放在眼中了。”
却说二皇子这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父皇降了母妃为嫔位的消息。
他面容阴沉,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像是喷出火来一般,大步便朝永平宫去了。
娴妃这会儿才刚醒来,瞧着眼前熟悉的寝宫,想到自打潜邸时入宫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自己膝下有二皇子,宫里宫外谁人也不敢小觑自己,内务府的宫人也不敢拿乔,什么时候不是想着法子的讨好自己。
可如今,这些都成了笑话。自己如今被降为嫔位,皇上虽未褫夺自己的封号,可也正因此,她更觉自己成了笑话。
娴嫔,呵呵,好一个娴嫔,想到日后往慈宁宫请安,亦或是遇着其他妃嫔,自己再不能骄傲的等到别的妃嫔给自己请安问好,反倒是自己该给对方请安,娴妃忍不住便哽咽出声。
一旁,石嬷嬷见她哭的伤心,忙宽慰道:“娘娘,您仔细别哭坏了眼睛。皇上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下了这样的旨意。可奴婢相信,这只是一时的惩罚,皇上便是不顾及您的面子,也该顾及二殿下啊,不可能一直让您这样尴尬的。”
石嬷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娴妃更觉着委屈,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道:“皇上若真的顾及湛儿的脸面,原就不该下了这样的旨意。可皇上既然这样雷厉风行,可见心里便没什么父子情分。”
娴妃这话刚出口,石嬷嬷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满目的惶恐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啊,这话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这可是您对皇上心存怨怼啊。”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本宫受了这样的委屈,难道连私下里诉些委屈也不能了。”
说完,娴妃又是一阵哽咽。
见娘娘这样伤心,石嬷嬷也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没等她再劝自家娘娘,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二皇子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见母妃哭着伤心,脸色苍白,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多岁的样子,二皇子胳膊上已经是青筋暴起,疾步往床榻前,声音颤抖道:“母妃,父皇不能这样对母妃。儿子这就往东暖阁去求父皇开恩,只要儿子肯跪地替母妃求情,父皇不会不给儿子这个体面的。”
说罢,二皇子气冲冲便要往东暖阁去。
可没等他起身,娴妃却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制止他道:“湛儿,不可,万万不可。”
“这旨意以下,你这个时候过去,你父皇怕是会疑心是母妃教唆你。”
二皇子听着这话,却是咬牙切齿道:“母妃,难道您就准备惹了这样的屈、辱吗?”
说着,二皇子眸子渐冷,冷冷开口又道:“这一切,都要怪宸贵妃。她算什么东西,父皇竟为了她这样惩处母妃。”
见他眸子中的恨意,娴妃更是一阵心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湛儿,宸贵妃如今得你父皇的恩宠,你万不可乱来啊。母妃这次栽了这个跟头,也是低估了宸贵妃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你真当你父皇是因着母妃指使御史弹劾宸贵妃,才这样作践母妃。不,不是的。你父皇如今已经是被这狐、狸精迷、昏了头,你可万万不可乱来,若是连你都出了事,那母妃更没有活头了。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娴妃确实是怕儿子气头上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她自然也不是真的就心甘情愿咽下这口气,她想过了,皇上如此护着宸贵妃,她这个时候去哭闹,去哀求,依着皇上的脾气,只会愈发动怒,这样才是得不偿失。
倒不如,装出一副潜心悔过的样子,这样一来,皇上许会心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自己的位分。
说到底,自己膝下多亏是有儿子,才有这指望。
何况,儿子也即将要大婚了。
内务府已经在准备儿子的婚事了,这大婚之前,便是为了儿子的体面,皇上也不会任由自己还是个嫔位的。
所以,即便现在娴妃其实恨不得撕了宸贵妃,可她也必须选择隐忍,只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二皇子,道:“湛儿,母妃今日之辱,不会是母妃的结局。只要有一日,你能扳倒太子,还有魏贵妃膝下的四皇子,这皇位便是你的,到时候,母凭子贵,母妃便如你皇祖母一般,入主慈宁宫,那个时候,你我母子才真正能够扬眉吐气。”
“到时候,宸贵妃没了你父皇的庇护,膝下又有幼子,还不是在母妃和你手下讨生活,届时,我们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后悔今日她给母妃的屈、辱。”
母凭子贵,二皇子听着这话,心中更是一瑟缩。
是啊,只有自己登上那个至尊之位,自己才不必和现在这样憋屈。
想到自己最终的目标,他到底是点了点头,看着娴妃道:“母妃,您的教导儿子定会谨记在心,您放心吧,日后您的荣宠,儿子会给您亲自挣来的。”
这边娴妃正和二皇子说着体己话,未央宫里,庆和帝刚过来。
顾珞自然也听说了皇上下旨降了娴妃为娴嫔,所以,不免有些心神不安道:“皇上,娴妃姐姐是潜邸时的旧人了,何况她膝下还有二殿下,皇上若为了护着臣妾,这样责罚娴妃姐姐,臣妾于心不安啊。”
庆和帝不是没有想过顾珞闻着这事儿是会手足无措,可他却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把抓了顾珞的手,道:“自打你入宫,那些人因着你得宠,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与你。朕已经给过她们不少机会了,可她们偏不知足,所以也怨不得朕动手。”
说完,庆和帝又有些嫌弃道:“何况,这次的事情,娴妃也是咎由自取。赵御史,冯御史,田御史,娴妃真的好大的能耐,竟然一次就指使三个御史替她办事。这让朕不由生了疑惑,这在朕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朝臣已经选择了站队。”
庆和帝最恨这些结、党、营、私,后宫干、政的事情,所以今日惩处娴妃,其实也并非只针对她一人,他这是要敲打整个后宫,让她们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听着这些话,顾珞怎能不知道皇上的深意。
可她还是有些没忍住道:“皇上深谋远虑,只是二殿下,怕是要受了不小的委屈了。”
谁知,庆和帝听着这话却是满目的讽刺道:“他若真的怜惜他母妃,这个时候早该往东暖阁来替娴妃求情了。可他没来,这说明什么。”
顾珞怎能听不出皇上言语间的嫌弃和失望。
她更知道,皇上不乐见二皇子这么乖顺,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皇子都没有气魄闹腾到皇上跟前,这样怕遭了皇上的迁怒,这在皇上眼中,便是不孝,而且私心不小。
一时间,顾珞不由心生感慨,觉着当皇上的儿子真的太难了。
太乖顺了会惹了猜忌,可有野心了也同样会惹了不满。
想到熙儿总会有长大的一日,顾珞不觉心里便是一颤。
第130章 娴嫔 这妃位和嫔位的衣着还有规制本就……
却说另一边, 宁国公回府后就直接往书房去了,待他写好休书,正欲打发管事送了这休书往大太太那边去。
没想到, 却有小厮急急进来回禀:“国公爷,不好了,听说就在刚刚, 皇上降了娴妃娘娘为嫔位,这会儿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宁国公听着,怎能不心惊。
这他前脚才回府,皇上便有这样的旨意,宁国公想到皇上的震怒, 更是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他几乎没有多想, 一把拿了刚写好的休书,大步就往正院去了。
大太太原还有些得意, 毕竟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都是冲着贵妃娘娘去的,贵妃娘娘定是措手不及。到时候,国公爷不可能执意休了自己的。
所以,这会儿她神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身旁更有姜嬷嬷轻轻的帮她捶着肩膀。
屋里静悄悄的,大太太难得的享受份静怡,不由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觉有几分困意, 想着一会儿小憩一下。
却在这时,只听外头丫鬟胆战心惊的请安声:“奴婢给国公爷请安。”
丫鬟的声音吓成这样,大太太想着国公爷怕是黑着脸进来的。
可她也只当国公爷是因着他无法休掉自己,所以才气冲冲过来找自己算账的。
所以, 她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神色淡然的迎了上前,“妾身给爷请安。”
见大太太犹自如往日一般给自己请安,丝毫未把外头的流言蜚语放在眼中。
宁国公怎能揣摩不到大太太的用心,思及此,宁国公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一把就把写好的休书丢在了她身上。
轻飘飘的纸就这样落在地上,当大太太瞧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说她对贵妃心生怨怼,更因着一己之私闹得贵妃失了颜面,扰了圣听,此等毒妇实在不宜再做顾家当家主母,遂休书一封。大太太越往下看,越觉着指尖忍不住的颤抖着。
等看到最后,宁国公竟说会念及这些年的夫妻情分,安排其避居顾家京郊庄子上时,大太太再没有忍住,自嘲的笑了出来。
见大太太这般反应,宁国公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直接就吩咐姜嬷嬷道:“你这就去安排你家夫人离府的东西,今日便搬到庄子上去。”
听着这话,大太太这才恢复了神志,一把抓了宁国公的衣角道:“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待妾身的。您便是不为了妾身,也不能置贵妃娘娘的名声于不顾啊。若您真的休掉妾身,外头人不定怎么戳贵妃娘娘的脊梁骨呢,您当真愿意看到……”
大太太的话还未说完,宁国公嫌弃的一把推开她,满目的愠怒就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你可知道,今日早朝时那赵御史,冯御史还有田御史接连弹劾贵妃娘娘,皇上是何反应?”
大太太听着,下意识道:“皇上可说什么了?”
宁国公冷冷道:“且不提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情分,就这三个御史敢这样弹劾贵妃娘娘,皇上怎看不出是背后有人指使。而这人便是娴妃娘娘。”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你怕还不知道,皇上半个时辰前因着此事下旨降了娴妃娘娘为嫔位,听了这些,你若但凡还有些脑子,怎还敢嚷嚷着让我继续留了你在府中,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了儿子,连累了国公府日后的前程!”
宁国公越说越气,大太太却是满目的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呢?娴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膝下还有二殿下,皇上怎会这样待娴妃娘娘。”
宁国公冷冷的接话道:“不管因着什么,皇上所为可以看出皇上这次是龙颜大怒,而惹出这一切流言蜚语的你,只怕如今京城世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你说,你怎还有脸继续留在府中。”
宁国公的话才说完,却见有小丫鬟进来回禀道:“国公爷,世子爷和大奶奶过来了。”
这个时候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过来,可见也是闻着娴妃娘娘被降为嫔位的消息了。
宁国公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就进来了。卫氏手中还牵着儿子珍哥儿。
见儿子和儿媳进来,大太太面上不由讪讪的。
毕竟她这些年从未在儿子还有儿媳跟前这样狼狈过。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目光便变得有些躲闪。
可没等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却见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跪在了地上,宁国公世子一脸的凝重,卫氏见状,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是开口了,对着大太太道:“母亲,原有些话儿媳不该说的。自打儿媳嫁到这宁国公府,儿媳心里一直都尊您,敬您。所以,儿媳斗胆求母亲,还是离府往外头的庄子上吧。”
“母亲大可以放心,您便不是这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也是世子爷的母亲,也是珍哥儿的祖母,日后儿媳和世子爷同样会如之前那样孝顺您的。”
大太太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和儿媳这个时候过来,竟然是为了逼着自己离府。
亏她之前还以为两人是闻着国公爷要休掉自己,所以过来替自己求情的。
尤其看着儿子紧攥着拳头,神色满是不甘的样子,大太太如何能不知道,儿子这是担心因着自己闹出的事情,牵连到宁国公府,更危及他的世子之位。
想到自己精心教养,这些年处处替他着想,如今却这般待自己,大太太忍不住便哽咽出声,自嘲的开口道:“真是娘亲的好儿子呢。”
“娘亲这么些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和你那父亲,竟是如此相像。永远考虑的只有自己,连我这娘亲,都可以随时抛弃。”
说到这,大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瞧着眼前这些人皆恨不得自己马上离开,她一时间便有些心灰意冷。
只见她冷冷的又把目光移向宁国公道:“国公爷别说什么念及这些年的夫妻情分让我往庄子上避居,而非直接遣回娘家。国公爷不就怕你此番休妻,外头人会说你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吗?”
“临到头了你还想着保全自己的名声,我若早知道你是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当初便不该嫁给你。”
说完,大太太缓缓站起身,扶着姜嬷嬷的胳膊,叹息一声道:“罢了,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这就去收拾了行囊,我们今日就离府。便让你家国公爷好好的讨好贵妃娘娘,给国公府争个好前程去吧。”
很快到了第二天,大太太被休,而且昨日连夜离府往宁国公府郊外的庄子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顾珞闻着消息时,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重生一世,大太太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不过她倒也不是可怜大太太,毕竟她走到这一步,皆是她咎由自取,顾珞才没有闲工夫同情自己的敌、人。
而且,她也没功夫想这些,因为一会儿她便要往慈宁宫去请安了。
想到昨日娴妃被降为嫔位,今日往慈宁宫去,不知道又有多少波澜,顾珞不由便揉了揉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