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顾珞不由也是一惊。
虽她不痛医理,可也知道, 宫里的贵主用药的首要原则, 那便是安全,稳妥。太医院哪个不要命的赶给贵人开了猛、药?
见顾珞脸上的震惊,苏太医继续回禀道:“微臣惊讶之余,匆匆叫了谢太医询问, 是否私底下还给大皇子妃开过什么药。可谢太医却对天发誓,说未曾有过这样的举动。调查至此,微臣深知,若非谢太医说谎,那便只可能是大皇子妃瞒着太医用药了。”
“所以,微臣便寻了大皇子妃身边的大宫女问话,这一问之下,微臣才得知,原来大皇子妃用过不少端妃娘娘拿给她的药草。”
端妃娘娘?听着这四个字,顾珞的心更是猛地一跳。
这怎么会呢?
大皇子妃既然滑胎几次,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从端妃娘娘处拿的药。
何况,端妃并不通医理,她又怎会配药。
这一切一切都充满了诡异。
见顾珞眉头紧蹙,苏太医躬身又道:“据大皇子妃所说,这些年柔妃娘娘和端妃娘娘走的很近,所以遇着宫里节宴或者年关,大皇子妃身子不爽,不好让人觉着晦气,惊动太医院的人,每每这时端妃娘娘便会拿了药给柔妃娘娘,柔妃娘娘再拿给大皇子妃。”
说着,苏太医顿了顿,又道:“至于端妃娘娘从哪里来的药,这些微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怕是真的彻查,会牵连出不少的人,所以,才急急来回禀娘娘知道。”
顾珞既派了人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此事已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所以,自然不会因着矛头指向端妃,就收手的。
而且,若真如揣测的那般,端妃有这嫌疑,正是这幕后主使之人,那此事就更严重了。
毕竟,大皇子妃在端妃面前可是一个晚辈,大皇子妃平日里又不彰不显,怎会得罪了端妃,让她心狠至此。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端妃真正恨得人不是大皇子妃,而是柔妃。
若这是真的,那这些年众人看到的端妃和柔妃的姐妹情深,许只是假象罢了。
而且,此事还牵扯到大皇子腿疾一事,若端妃真的恨毒了柔妃,那么大皇子当年犯了腿疾的事情,是否也和端妃有关系呢?
想到这一切,顾珞顿时觉着一阵头痛,吩咐拙心道:“差人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拙心急忙应是,忙交代人去请庆和帝了。
听说未央宫来人了,让自己过去一趟,庆和帝先是一惊,急急问道:“可是贵妃身子有什么不妥?”
宫人忙道:“皇上莫要急,娘娘并无不妥。而是苏太医,魏太医,安太医方才入宫来了。”
说到这,宫人便再没有说下去。
庆和帝却是眉头紧蹙,这若不是三位太医查出了些什么,而且牵涉较深,珞儿又怎么会急急让自己过去。
想及此,庆和帝也没有耽搁,大步就往未央宫去了。
却说长安宫里,柔妃正和端妃吃着茶,聊着天,这会儿两人还并不知道苏太医他们往未央宫去的事情。
大皇子妃接连三次滑胎,柔妃的神色虽说是哀伤,可端妃瞧着,却比往日里多了些什么。
端妃和柔妃姐妹情、深这么些年,如何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着宸贵妃差人彻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柔妃心里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毕竟,往年大皇子妃滑胎,柔妃除了哭泣,可也不敢嚷嚷着说大皇子妃是被人所、害。
想到这样的变化,端妃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她面儿上并不显,反而是意有所指对着柔妃道:“姐姐,宸贵妃娘娘心、疼大皇子妃,愿意调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就冲着这点,宸贵妃娘娘比魏贵妃可善良宽厚多了。”
柔妃久在内宫,虽不得恩宠,却也见惯了宫里的起起伏伏,所以又怎么可能听不出端妃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宸贵妃娘娘未必就是真心帮着大皇子妃,或者是心、疼大皇子妃受的苦,反而是为了和魏贵妃斗法,这才调查此事的。
对此,柔妃却并未觉着动怒,反而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不管宸贵妃娘娘因着什么原因才帮大皇子妃的,这情我是承了。所以方才那番话,妹妹勿要再说了。”
见柔妃竟这样护着宸贵妃,端妃脸上不由有些讪讪的,不过她也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不捉痕迹的试探道:“姐姐说的是,宸贵妃娘娘不管因着什么心思,终归是愿意彻查此事,倒也是大皇子妃的福气。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太医那边可查出什么端倪来了?这毕竟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别是到时候空手而归吧。”
对端妃来说,太医院的人去了大皇子府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未曾听说查出什么迹象,端妃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得意的。
觉着自己不会留了蛛丝马迹,更不会惹了怀疑。
听着这话,柔妃并未疑心端妃分毫,不过她却有些感慨道:“我这心里也不安极了,这若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可见这背后之人的可怕之处。”
柔妃这些感慨让端妃更得意了,她正想着再做做戏,安抚柔妃一番,没想到,却见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宸贵妃娘娘传了话过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说完,她把视线移在端妃身上,战战兢兢又道:“贵妃娘娘也请端妃娘娘过去呢。”
话音刚路,柔妃身子猛地一僵。
这些日子,贵妃娘娘未曾召见自己,而今日,贵妃娘娘却让自己和端妃同往未央宫去。
这若非查出些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举动。
可娘娘叫自己去也就罢了,还故意叫了端妃?
柔妃再是愚蠢也生了些疑心,可她到底不比刚入宫那会儿,性子急躁,所以再是疑心端妃,她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起身让宫女帮她重新梳妆打扮,这才往未央宫去了。
而一路上,柔妃并未和端妃说话。
端妃哪能察觉不到柔妃对她的疏离,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随柔妃往未央宫去了。
只让两人惊讶的是,未央宫里,除了三位太医,还有贵妃娘娘之外,皇上竟然也过来了。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没等两人给皇上请安,只见庆和帝从桌上拿了半包草药,直接就朝端妃摔去。
因着药包的绳子半松着,扔过来时候,草药直接就掉了一地,端妃的衣裙上都沾染了不少。
端妃见状,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早有心理准备,又怎么会乱了阵脚呢,只见她缓缓跪在地上,哭着道:“皇上,臣妾潜邸时便侍奉您左右了,臣妾是什么性子,您能不知吗?”
说罢,她把视线落在掉了一地的药草上,哽咽又道:“皇上,臣妾承认这些药草确实是臣妾给柔妃姐姐的,可那都是因着年关或者宫里节庆时,柔妃姐姐觉着晦气,不想惹了众人注意,这才找臣妾拿的。而且,这些都是些养身之药,臣妾也时常会用,绝不可能是害、人的东西。”
端妃这番话是要彻底撇清自己了,而且,她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这让庆和帝大为震怒,厉声就道:“朕竟不知道,朕薄情寡义到这般地步,让你和柔妃位及妃位,都不敢召了太医请平安脉,而需要自己弄这些药草?”
端妃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疑心,所以,急急请罪道:“皇上,臣妾绝不敢对皇上有任何不满啊。只是,臣妾和姐姐都是无福之人,臣妾没能给皇上平安诞下皇子,柔妃姐姐膝下虽有大皇子,却是未妥善照顾好大皇子,以至于大皇子患有腿疾。如此,臣妾和柔妃姐姐二人,自觉自己是有罪之人,更觉自己忝、居妃位,所以才不敢请了太医往宫里去的。还请皇上明察。”
顾珞听着端妃这番话,虽她之前早已知道端妃并非如表面所表现出来的一般不争不抢,可这会儿,见她这般演技,她还是不由很是佩服她。
都这会儿了,她竟然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以退为进博取皇上的怜惜。
第144章 攀咬 端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攀咬孝仪姐……
端妃原以为自己这么说, 皇上多少会怜惜她。可没想到的是,庆和帝听着这话,却是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柔妃, 问她道:“柔妃,端妃方才所言可是属实?这些年,你和端妃竟谨小慎微到这般程度, 连叫太医都怕觉着晦气,觉着不吉利。”
柔妃也未曾想到皇上会突然这样问自己,可皇上突然点名,她这才回忆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谨小慎微的。
若自己记得不错, 似乎是从大皇子腿疾之后, 端妃便经常来宽慰自己,慢慢的, 宽慰的话便变了味道。
“柔妃姐姐, 谁能想到,我和姐姐竟然是同命相怜呢。我没能有福气给皇上保住小皇子,而姐姐,虽有幸生了大皇子, 却没料到大皇子会落了腿疾。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是有、罪之人啊。”
“姐姐,我瞧你脸色不好, 可是病了。”
“妹妹其实尚未出阁时和府中的医女学过些医术呢, 如今这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宫里各处都喜气洋洋的,不如妹妹给姐姐配些草药,这样姐姐也不必特意请了太医过来, 否则难免让人觉着这节骨眼儿上请太医会晦气,也惹了太后娘娘不喜。”
“姐姐,我听说大皇子妃又滑胎了,这可真是不够吉利呢。这接连滑胎,少不得让人想到大皇子的腿疾,这样吧,妹妹再弄些药草给大皇子妃养养身子……”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扑面而来,柔妃从未想过,有些场景曾经瞧着那么正常,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竟然是那般愚蠢。
皇上待人宽厚,又如何会因着她叫了太医之事对她心生不喜。
还有儿子的腿疾,她其实是知道的,皇上是关心儿子的,否则,这些年也不会遍寻名医,一直想着能医治好儿子的腿疾。反倒是自己,被端妃挑拨,说皇子有腿疾,伤的是皇上的颜面,若她不谨小慎微,皇上只怕更不喜他们母子。
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柔妃再没忍住,哽咽出声,懊悔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不该错信了端妃的话,更不该拿了那些来历不明的药给大皇子妃用……”
说到这,柔妃已经是痛哭流涕。
原本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的端妃这个时候如何能不慌乱,可她又岂会轻易认、罪,只见她梨花带雨的看着柔妃道:“柔妃姐姐,我真心待姐姐,姐姐怎能这样疑心我呢?”
端妃说着,上前便抓了柔妃的手。
可她的手刚碰、触、到柔妃,却被柔妃一把给甩开了,两人再无往日的姐妹情深。
见柔妃这样淡漠,端妃如何能看不出来,柔妃是真的生了疑心了。
想着这些,她突的跪爬在庆和帝面前,哭着道:“皇上,臣妾发誓臣妾从未有过害大皇子妃肚子里孩子的心思,何况,那些药草,臣妾平日里也会用的,皇上若不信,可以问金嬷嬷啊。”
见端妃这会儿还敢嘴硬,庆和帝冷冷道:“朕自然会让人问金嬷嬷。”
说罢,庆和帝直接吩咐王詹道:“带了金嬷嬷往慎刑司去,朕便不信了,金嬷嬷再是忠心耿耿,还当真能是铜皮铁骨!”
慎刑司?!这三个字一出口,端妃眼前不由一黑。
这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这些年,进了慎刑司的宫人,没有一人能留住秘密。
不用想,金嬷嬷也不会是这个例外。
这会儿,她才终于是知道怕了,哭求道:“皇上,求您开恩啊,金嬷嬷自入宫时就侍奉臣妾身边了,她年事已高,身子如何受得住啊。您要罚便罚臣妾吧,臣妾千不该万不该那般不知谨慎的送了药草给大皇子妃。”
端妃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认错了,可大家又不是傻子,她这样做无非是怕金嬷嬷说出些什么罢了。
庆和帝又岂会留情,冷冷就道:“还等什么?还不押了人出去!”
见金嬷嬷被侍卫们押出去,端妃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慎刑司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皇上,金嬷嬷招了,说是端妃娘娘自打潜邸之时滑胎之后,便疑心是柔妃娘娘算计她失去了小皇子,因此便恨毒了柔妃娘娘。”
“这些年,更是假意和柔妃娘娘交好,害的大皇子妃三次滑胎。”
慎刑司的人还未回禀完,却见柔妃歇斯底里的朝端妃扑去,“你这毒妇!你告诉本宫,当年大皇子的腿疾,可也是你故意算计的?”
不怪柔妃这样心急,其实在场的人,谁人心里没有这个疑问呢?
毕竟,比起大皇子妃滑胎的事情,大皇子的腿疾,才更显重要些。
只让人意外的是,端妃这个时候却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推开柔妃,疯狂道:“怎的,柔妃姐姐,如今我落、难了,你便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了?”
“大皇子的腿疾是谁算计的,你心里只怕这些年也是有数的吧。可你,如今竟和我撕扯起来,你以为,你凭白让我担了这个罪、名,你便出气了。不,不会的。因为害大皇子落了腿疾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已逝的孝仪皇后,唯有孝仪皇后,才会让你忌惮到这些年只字的委屈都不敢说,不是吗?”
如果说方才慎刑司传来的消息让众人已经是震惊至极,那么此刻端妃提及孝仪皇后,顾珞明显的感觉,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凝滞了一般。
众人下意识朝庆和帝看去,却见庆和帝冷笑的看着端妃,沉声道:“来人,把这毒妇打入冷宫,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听着皇上这旨意,端妃一时间更是疯狂了,直直看着庆和帝,道:“皇上,您怕什么呢?怎的,臣妾方才那番话,有损孝仪皇后这些年的贤名了?”
“可皇上想一想,臣妾便是有心害大皇子,又哪有哪有的能耐呢?臣妾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嫔,西苑狩猎,大皇子惊了马,从马上摔下来。臣妾有那样的本事能安排的这样缜密,这样天衣无缝,不留了蛛丝马迹?”
见端妃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顾珞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相信端妃的。
因为,端妃已经败露,若真是她做的,她也没必要死不承认。
何况,她方才所说也不错,不管是那个时候的端妃,还是如今的她,都不可能有那样的能耐的。
而且如她所说,能安排的这样缜密而且没有蛛丝马迹的,唯有是手中掌控权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