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神色有些尴尬。
斟酌再三,他只得回道:“微臣惶恐。”
顾珞倒没有想到宁国公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间,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而这笑意中,带了多少嘲讽,多少戏谑,让宁国公心里更加揣摩不透她的心思了。
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皇上差人传话过来,说是让您和国公爷往东暖阁去呢。”
什么?皇上竟要召见自己。
宁国公不由更尴尬了。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急着入宫是为了什么,却并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是召了自己和贵妃往东暖阁去。
难不成,皇上并不乐见他娶了瑞王府家的姑娘。
想到这,宁国公背后不由凉飕飕的。
顾珞也没想到皇上会召了她和宁国公同往东暖阁去,不过她倒并不忐忑,若她没有猜错,皇上该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所以,比起顾珞的云淡风轻,往东暖阁路上的宁国公,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许多。
长长的宫道上,瞧着顾珞高高坐在凤辇上,身上虽只是一身常服,却比任何人都要璀璨夺目,宁国公更是心生感慨,这谁能想到,往年府中那么卑微的庶妹,如今竟然让他连多看一眼都有僭越之嫌。
因着这样的心思,等宁国公到了东暖阁时,早已没了方才在未央宫的得意,只强装镇定的请安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庆和帝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未和宁国公闲聊,反而是上前牵了顾珞的手,轻笑道:“今早南边有刚进贡来的荔枝,珞儿尝尝,可否喜欢。”
见皇上旁若无人的和贵妃说着话,宁国公更是惶恐极了。
他总感觉皇上有点故意晾着他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他毕竟是外臣,这么往内宫去,虽说也不至于完全不合规矩,可皇上若是疑心他给贵妃受了委屈,或者他在和瑞王府结亲的事情上给贵妃施压,也未尝没有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宁国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毕竟娘娘之前在府中受了委屈,他虽是当大哥的,可和娘娘也是有隔阂的。这样的前提下,他这样急匆匆的在卫氏之后入宫来,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可再是懊恼,这会儿皇上没有问他话,他也没胆子开口解释。
所以,他只能低垂着头,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顾珞见宁国公战战兢兢的样子,却是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她如何能看不出皇上是故意晾着宁国公,不过皇上既然想给宁国公些教训,她也只当没看到,配合皇上演这场戏,只见她笑着上前,拿起桌上的荔枝,剥、开来,轻咬一口道:“这荔枝真甜呢。”
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庆和帝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爱吃,朕便让人多送些往你宫里。”
宁国公虽是低着头,可耳朵却又不聋,他虽说早就知道皇上宠着贵妃,可能和贵妃如夫妻一般,这还是让他心里很是震撼的。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皇上宠着贵妃,更多原因是他这庶妹也是知道如何博宠的。可眼前这一幕,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哪里需要娘娘争宠,皇上早就把娘娘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想及此,宁国公越发是低垂了头。
偏偏,皇上这个时候问他话了,“宁国公,朕听闻近来宁国公府很是热闹呢,人都说这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你倒是成了香饽饽,只朕不免也有些好奇,这么多的姑娘,你可瞅中哪家的了。”
皇上竟然问起了他的家事,宁国公更是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要知道,皇上高高在上,哪里会关心臣子的家事,偏偏自己惹了皇上的眼,这莫不是皇上其实也并不乐见他娶了瑞王府家的姑娘。
想到这些,宁国公忙战战兢兢请罪道:“微臣有罪,让皇上看笑话了。”
宁国公原以为,他只要请罪,皇上该就会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可没想到,皇上却是挑眉又道:“朕听说瑞王妃也往宁国公府去了?”
没等庆和帝再说,宁国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脸的惶恐道:“皇上,微臣怎敢让瑞王府的姑娘给微臣做续弦呢,瑞王府可是宗亲,微臣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委屈瑞王府的姑娘。”
听他这么说,庆和帝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荔枝,剥、开轻轻咬了一口,半晌,才开口道:“爱卿既是这样的心思,也该早些回绝了瑞王府才是,否则,瑞王府若是会错了意,岂不让两家生了嫌隙。”
听着皇上这话,宁国公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未猜错,皇上确实是不乐见宁国公府和瑞王府结亲。
宁国公其实多少也是能揣测到些原因的,毕竟皇上其实是想要淳王府日后代替瑞王府掌控宗人府的。
可他之前即便是知道,他多少还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许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皇上不会插手此事。
毕竟,那荣安伯府和淳王府已是亲家,他其实是不乐见贵妃娘娘偏袒荣安伯府的,所以才想着搭上瑞王府,这样自己在贵妃娘娘面前,也能挺直腰杆。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可能了,想到这些,宁国公心里庆幸自己方才未回答错皇上问题的同时,其实多少还是觉着有些失落的。
见宁国公失落却又不得不掩饰的样子,顾珞不由轻轻拽了拽庆和帝的袖子,那眼神似乎在说,皇上若再不让宁国公离开,她就要笑场了。
庆和帝见状,也没再为难宁国公,直接便遣他下去了。
等宁国公离开,顾珞终于是笑出声来,“皇上,您会不会太坏了些,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尴尬呢。”
庆和帝轻轻挽了她的手,道:“朕是烦透了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一次次的扰了你的清闲。”
顾珞失笑道:“皇上,臣妾哪有那么娇弱了。何况,也没谁敢真的在臣妾面前失了规矩的。便是大哥,方才也只是试探臣妾的口风,并未敢给臣妾施压的。”
顾珞这话才说完,庆和帝却是突然有些感慨道:“朕想到方才宁国公说瑞王府家的姑娘嫁给她做续弦,会委屈了这姑娘。”
“朕的珞儿何尝不是呢?朕毕竟比珞儿年长很多的。”
顾珞确实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感慨,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里一紧,一瞬不瞬的看着皇上道:“皇上,珞儿怎么会委屈呢?您给了珞儿您所能给的,何况我们还有熙儿。珞儿已经很满足了。”
说完,她又一字一顿道:“而且皇上在珞儿看来,一点儿都不老的。年岁虽有相差,可皇上在珞儿心里,其实才是真正的风度翩翩,成熟有为。”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只要这样,不就够了吗?”
见她认真的样子,庆和帝心里一暖,搂了她在怀里,笑道:“朕的珞儿,其实有些傻呢。”
第150章 服丧 “难不成大哥还敢奢求本宫回去给……
却说宁国公灰溜溜的出了宫, 而此时,大奶奶卫氏刚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大太太闻着她这个时候过来,便知这定是为了国公爷续弦的事情。
只大太太虽心里清楚, 可等到卫氏进来直接就跪在地上,掩面哭起来时,大太太还是不由眉头微蹙。
卫氏却只顾着哭, “母亲,您可得帮妾身想想法子啊,那日瑞王妃去探望老夫人之后,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似乎已经默认两家即将结亲,公公更是难掩喜色……”
大太太饶是知道宁国公不要脸, 可听到卫氏提及宁国公因着这桩喜事沾沾自喜时, 大太太还是不由冷笑出声:“他还真是恬不知耻的,只顾着自己一人, 竟是丁点儿不顾及世子还有珍哥儿。”
大太太见惯了内宅阴、私,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真的瑞王府和宁国公府两家结亲,自己儿子如今这世子之位,如何还能坐的安稳。
想到到时候有瑞王府的虎视眈眈, 还有宫里顾珞那小贱人定也会看儿子的笑话,到时候儿子若被逼着把这世子之位拱手相让,大太太便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卫氏见大太太冷了脸, 哭着又把自己今日往未央宫去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母亲,我也是心急,所以才往宫里想探探娘娘的口风,想着若能劝着娘娘拦了这门婚事, 一切就好办了。可谁能想到,娘娘竟然奚落起儿媳来,说儿媳这样插手公公的房、中事,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想到自己今日白跑一趟不说,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卫氏豆大的泪珠更是落了下来。
大太太听卫氏竟然入宫去求顾珞了,顿时气呼呼道:“你这蠢货,你这个时候求那小贱人去做什么?若非她逼着国公爷休了我,如何还会有眼前这事儿。只怕她如今才乐得看我的笑话呢,如何会帮你。”
在大太太看来,卫氏是她的儿媳,这样去求顾珞,受了这样的羞、辱,她脸上又如何能好看了。
卫氏听着大太太的斥责,却是开口道:“母亲息怒,儿媳也是没了法子了。自您离开,府中一些事情虽儿媳能做些主,可公公续弦的事情,老夫人已经点了头,岂有儿媳置喙的可能。儿媳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才往宫里去的。”
说着,卫氏又道:“母亲您不知道,二婶还有三婶也是竭力促成这门婚事呢。听说瑞王府和宁国公府两家即将结亲,二婶还有三婶给二姑娘,三姑娘之前相看的婚事,也都不做数了。她们还不就是想着若两家能结亲,宁国公府是水涨船高,两个姐儿都能有更好的婚嫁。”
大太太听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如此行径,冷哼一声便道:“她们怕是要失望了,有我在,她们还是别做这样的美梦了。”
听大太太这口气,卫氏当然能听出大太太这定是有法子的,所以她急急就道:“母亲,您当真有法子?”
大太太看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才幽幽道:“这法子自然是有的,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卫氏听着,不由一愣,可她还是开口道:“母亲尽管说,儿媳便是为了世子爷,为了珍哥儿,也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大太太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如今两家都看好这门婚事,这确实有些棘手。可若老夫人这个时候死了呢?阖府上下可都要服丧的,还谈什么婚事?那瑞王府当真忍心让自家姑娘再等个三年?”
什么?大太太竟然要对老夫人下手。
卫氏顿时脸色变得一阵苍白。
见她吓破胆子的样子,大太太其实也不意外,毕竟,老夫人的威严卫氏不可能不忌惮。
所以,大太太也没有动怒,反而是缓缓站起身,上前,拉了卫氏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掰手指数数,也没多久可活的。所以你即便暗中动了手,也没谁会怀疑你的。”
“还是说,你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爷娶了瑞王府的姑娘,你想想你如今手中的掌家之权,若等瑞王府的姑娘过门,还不得乖乖的交出去?而等到这新夫人生了哥儿,一切可就更棘手了。”
说着,大太太一把抓了卫氏的手腕,力度之大让卫氏不得不抬眸看向她。
“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更不该犹豫,否则,若真等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卫氏今日既敢往宫里去,也并非真的胆小之人,何况,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世子爷还有儿子,所以,没等大太太再劝,她就点了点头,“母亲,儿媳知道轻重,儿媳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未央宫里,顾珞和庆和帝刚陪着六皇子玩了会儿,哄了六皇子睡下。
这时,只见王詹缓步走了进来。
王詹多么懂眼色的人啊,这个时候进来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
而等到顾珞听他回禀说方才从宫外传来了消息,说是宁国公老夫人去了,顾珞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这大太太和卫氏的动作,倒是真快。
庆和帝见她怔怔的坐在那里,还当她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的死,想起了这些年受的那些委屈,所以搂了她在怀、里就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有朕在。而且,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谁也不敢再给你委屈受的。”
顾珞确实想到了很多不痛快的事情,只是,她倒也未因着这个心情不好。
毕竟,如今她已经是贵妃之位,用上、位者的姿态去回想起当初那些,当初十分的委屈,如今一切都已经变了味了。
何况,老夫人死了,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老夫人,竟然就这样去了,对顾珞来说,其实更多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却说此时的宁国公府,府中是一片哭泣声,大家也都已经穿了孝衣。
宁国公虽也觉着老夫人去的突然,可想到自己已无可能和瑞王府结亲,老夫人这个时候死或是别的时候死,他倒未曾真的怀疑过谁。
只是因着不能和瑞王府结亲,他心里多少有些郁闷,如今老夫人死了,这似乎愈发显示是天意难违。
再想到这三年他都要守孝,他一时间更觉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却在这时,二太太三太太哭着就扑向了卫氏,歇斯底里道:“你说,是不是你对老夫人动了手脚,否则,老夫人明明白天精神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就离世?”
对于二太太和三太太来说,因着笃定宁国公会续娶了瑞王府的姑娘,所以,即便此事还未落定,她们已经毁了之前给女儿说好的婚事,替自己闺女相看起别的世家公子。
所以,如今老夫人去了,她们怎么可能甘心。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卫氏既敢下手除掉老夫人,自然已经料到二太太和三太太会对她生了疑心,可她却是不怕的。
如今老夫人已经死了,公公不可能任由二太太和三太太这样怀疑自己,即便公公也有疑心,可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如今已经是回天无力,公公也只可能护着自己。
所以,被二太太和三太太推搡着,卫氏红红的眼睛看着两人就道:“二婶和三神怎能这样疑心我,莫不是我这些日子掌家,两位婶婶才记恨与我,更恨不得我随了老夫人去了,两位婶婶便得意了。”
见卫氏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二太太和三太太更是怒极。
可没等她们再闹,宁国公猛地一拍桌子就道:“闹够了没有!怎的,还嫌府中事儿不够多,还是你们觉着再传了家丑出去,对茹姐儿还有彤姐儿的婚事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