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闭上眼假寐。
倒是李淼先开了口,“你当初离开北望去了哪儿?”
“南宜。”言忱说。
“来帮你转学籍的人是谁?”李淼问。
“我继父。”
“你那时为什么不联系沈渊?”
“没必要吧。”
言忱倒是有问必答,但这答案让李淼很不满意,“没必要?你不是说喜欢他吗?你们不是一起约好考大学吗?你换了新环境,为什么不联系他?”
车内又安静下来。
言忱变得沉默,她当时只想切断跟北望的一切联系。
况且,她和沈渊,云泥之别。
在没见过家长的时候体会不到,后来忽然就感觉到世俗偏见的影响。
她应当走,不留情面地走、毫不拖泥带水地走。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会在陌生的地方遇见。
很快就到了言忱家楼下,言忱解开安全带,在推车门的那瞬间,李淼忽然问:“你到底爱过他吗?还是真的只是玩玩?”
言忱一只脚迈下车,伞砰地撑开,勾连的雨线被浅色伞面隔断,言忱另一只脚也迈下车,然后叮嘱他,“路上小心。”
之后关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一样。
李淼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又感叹,这女人就是没有心。
沈渊遇上她,当真也是倒霉!
偏生就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让沈渊惦念最深。
他越想越生气,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快速起步离开。
而言忱正往楼上走,走着走着忽然停在原地,怅然若失地说:“爱啊。”
不止是爱过。
-
言忱失业,时间空闲。
她待在家里写写歌,作作曲,偶尔看书,隔一天就会熬骨头汤给沈渊送过去,他有时在医院,有时在学校。
如果在医院,言忱给他送了就走,如果是在学校,言忱会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他胳膊一直打着石膏,言忱都会帮他盛汤盛饭,倒是再也没喂过他。
两人话少,以前在一块儿还会时常逗弄对方,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反正她送来,他就吃。
她不怎么主动和他聊天,他也不会说太多话。
好像陷入了僵局。
这种局面持续到月底,言忱陪他去医院重新打了石膏,然后傅意雪打电话说想在家里吃火锅,问言忱什么时候回家。
言忱疑惑,“你不上班?”
她还专门看了眼日历,是星期二没错。
傅意雪吸了吸鼻子,“我辞职啦。”
言忱:“嗯?”
“具体的等你回来再说吧。”傅意雪说:“我也打算休息几天再说。”
言忱听出她情绪不好,也就没再仔细问,“那我一会儿去超市买食材,你在家看会电视。”
“好。对了,你多买一点,晚上我弟要来蹭饭。”
提到这个,言忱看了眼还在缠绷带的沈渊,低声说:“那让你弟把宋长遥也喊上吧。”
“沈渊呢?” 傅意雪好奇,“你跟他掰了吗?”
“我这会儿就跟他在一起。”
傅意雪:“……日。”
言忱挂了电话,沈渊那边也已经弄得差不多。
给他打石膏的医生就是他的代教老师,沈渊已经在他这边待了近两年,从大三下学期实习被分到他这以后,沈渊就一直待着,学校的实习期结束,他就和老师商量在节假日过来帮忙,时间久了,老师用他也比较顺手,看他勤勉好学,课业也扎实就一直带着他,大五没什么课的时候,沈渊已经会跟着他进手术室做助理。
这会儿沈渊受伤,他可是少了一大助手,他一边绑绷带一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冲动,平常看你性子也挺沉稳,怎么就出去打架了?”
沈渊只说:“抱歉,老师。”
“没事。”代教老师说:“你跟我有什么好抱歉的,疼得是你自己。”
他说着给沈渊绑完了绷带,“注意事项就那些,你都知道,后边是不是要忙毕业的事儿了?正好不用来了,到时候给你拆了绷带再观察一下,好了再来。”
“嗯。”沈渊应,“之后出去玩吧。”
“去哪里?”
“还没定。”沈渊说:“大川他们说要毕业旅行。”
“可以的。”代教老师笑着说:“年轻人嘛,多去外面走一走。”
沈渊把自己这段时间经手的病历整理好放过去,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儿,等他们聊得差不多,沈渊跟老师道别,老师忽然偷悄悄问他,“你这是交女朋友了啊?”
沈渊一愣,下意识朝言忱看过去,只见她站在门口,正低头看地面,如此漫长的等待也没见她有半分不满。
“还不是。”沈渊说。
老师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人精,笑眯眯地说:“以后就是啦。”
但隔了会儿他又说:“不过可惜了思涵那小姑娘,她可是特喜欢你。”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沈渊说:“我不适合她。”
“她哪能听进去啊?”老师笑着摇摇头,“最关键是李主任那里,他本来还挺看好你俩的,你之后的路……”
他停下叹口气,“还是得自己走。”
“本来也得自己走。”沈渊说:“李老师对我很好,但我不能骗他们。”
“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就好好玩,别想那些,等伤好了回来给我跟手术。”
“好。”
他们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言忱耳朵灵,几乎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果然啊,那个老师就是把他当乘龙快婿培养的。
大家或许也默认他会和李思涵成为一对。
确实般配,只是……她心里不太舒服。
回去的路上她情绪一直很低,他俩去超市买火锅食材,一路上她推着推车,没再和沈渊说话,而且脸上表情很冷。
任谁也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她也没跟沈渊商量,也没问他要吃什么,直接在蔬果区拿了需要的东西往前走,沈渊就在她身后跟着。
买完去前台结账,然后她又拎着一大袋东西往外走,直到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丢了个人。
言忱:“……”
这人,腿那么长是摆设吗?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从兜里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
只打了一个字手机就被人抽走,她仰起头看,沈渊忽然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下,“腿短,走得还挺快。”
言忱:“……”
她抿唇,隐隐生气。
明明是这人走得慢,他还反过来埋怨自己?
一点道理不讲。
但在她要反驳时,沈渊把她手机又还回去,而且是直接塞到了她兜里。
言忱:“……”
“你干嘛啊?”言忱生气。
沈渊倒是面色平静,“张嘴。”
言忱:“嗯?”
“你要干嘛?”言忱和别人不一样,她越生气,面色越冷,说话声音也会越低,此刻那道烟嗓已经化作低音炮,站在他身前气场全开,“跟不上来不会说吗?为什么……”
“麻烦。”沈渊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言忱无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又故技重施,非赖着你……唔。”
她的两腮忽然被捏住,直接瞳孔地震,说不出话来。
“……”
艹!
不讲武德!
然后在她震惊到想骂人之际,沈渊松开她的下巴,她活动了一下,“沈渊,你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沈渊趁着她说话的时候给她嘴里塞了个东西,嘟囔了句:“一只手拆个包装都麻烦。”
言忱:“……”
她下意识舔了一下,是蓝莓味的阿尔卑斯。
沈渊弯腰用左手拎起地上那袋子东西往前走,言忱还愣在原地。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跟上。”
顿了几秒又补充道:“这次别再丢了。”
第23章
搬新家的好处就是有个很大的厨房。
言忱回去以后将食材放在厨房, 傅意雪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而沈渊去了沙发上坐着。
言忱切了些水果放在茶几上,又给他打开电视, “你自便。”
之后就没再管他,拉着傅意雪进了房间。
“你跟他……”傅意雪八卦的小眼神瞟来瞟去,“在一起了吧?一定是在一起了吧!”
“没有。”言忱说:“我陪他去换了石膏。你先说你自己的事情,怎么辞职了?”
“就辞职了啊。”傅意雪提起这个就丧气,坐在床上抱着她的仓鼠玩偶, 一拳一拳地砸上去, 像是把它当成了领导的脸,“昨天我不是去出外勤了嘛, 去的时候和两个男同事一起去的,但回去写稿是我一个人写得, 我昨晚熬到三点写完的稿子,今天因为有一个错别字被领导拿出来批评, 当时开组会啊, 全部人都在, 他一次又一次地说,我没忍住就和他呛起来了, 最后他说我工作能力不行脾气还挺大,我就把工作牌甩在桌子上说不干了。”
傅意雪一边说还掉了眼泪, 活脱脱一个小哭包。
言忱给她递了纸过去,“那就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找新工作吧。”
“我决定了。”傅意雪说:“我要去做娱乐新闻。”
“也可以。”
言忱不大会安慰人,傅意雪哭了会儿把情绪释放出来, 调整以后才出了房间, 出去时傅意川和宋长遥刚好过来。
“傅意雪。”傅意川看见她立马跑过来, “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
傅意雪本来情绪都调整好了,这会儿听他一问,眼泪又掉了下来。
傅意川:“……”
他把求知的目光投向言忱,言忱低声说:“失业。”
傅意川松了一口气,“不就失个业吗?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失业比失恋还难受好嘛?”傅意雪脑袋在他肩膀处狂蹭,用他的衣服擦眼泪,“我没钱了!还没工作,而且他们骂我。”
“谁?”傅意川立马激动。
“领导!”傅意雪吸吸鼻子骂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面子的吗?他说出来我改不就好了吗?一次又一次的骂我,说我蠢,我……”
说着说着又要哭,傅意川立马拍拍她,“没事,是他蠢。”
也就这种时候,姐弟两个才不会吵架。
而言忱看有傅意川安慰傅意雪,她去了厨房处理食材,都是些半成品,处理起来也不费事。
她很少进厨房,但洗菜还是会一些。
两分钟后,沈渊也进了厨房。
言忱以为他要拿东西,主动询问:“要拿什么?”
沈渊摇头,“不拿。”
他只是进来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到她系着围裙在洗菜。
天蓝色的哆啦A梦围裙和她的风格一点儿都不搭,但她做得很认真。
“冰箱里有饮料,你要喝吗?”言忱问。
沈渊依旧摇头。
言忱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干脆也不再管,继续打开水龙头洗菜,清澈的水流流经她的手指,她认真又细致地洗过每一个菜叶上的污垢。
沈渊在冰箱前站了会儿,想了又想,终是低声说:“我没想过和李思涵在一起。”
言忱:“啊?”
她关了水龙头看向沈渊,但对方已经疾步走了出去,只给她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
厨房里安静下来,言忱这才回味过他那句话。
所以……是在解释?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啊。
-
火锅食材准备好,傅意雪又自己动手炒了火锅底料,最后五人坐在桌前开吃。
沈渊左手行动不便,言忱就把煮好的食材放到他碟子里,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天,也算是有了默契。
吃着饭,傅意雪忽然问:“你们要出去玩吗?”
“要啊。”傅意川说:“就6月,但还没想好去哪儿,不过我们要去毕业旅行,先说好,不带你啊。”
傅意雪瞪他,“我还不带你呢!我正好和言宝一起去!”
“你们去哪儿?”傅意川问。
“还没想好。”傅意雪想了想,“南京吧,去逛夫子庙,看秦淮河的夜景,再去见识一下明孝陵,以及吃板鸭和鸭血粉丝汤。”
“你说得我也想去了。”傅意川说:“不过我们之前说好了,要么长沙,要么昆明,马上都到定好的出发日期了,我们票还没买。遥遥,沈哥,你们决定好了吗?咱们要去哪儿?”
宋长遥:“我都行。”
沈渊沉默,没回答。
“要不我们也去南京?”傅意川说:“好像也挺好玩,我想去吃正宗的鸭血粉丝汤。”
听到这个地名,言忱忍不住去看沈渊,然后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两人目光对上,又同时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