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忱摇头:“叔叔,我不是经商的料,唱歌挺好的,我很喜欢。”
“没事。”陆平风笑笑,“你以后嫁个经商的。”
言忱:“……”
陆斯越漫不经心道:“那怕是没有机会。”
言忱摁了摁眉心,再没开口。
一直到晚上回去,言忱还在想陆平风话里的意思,他不像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所以那些话很可能是他早就想好的。
那他……想做什么?
扣扣——
“请进。”言忱穿上了拖鞋,刚站起来就看到推门而入的唐宛如。
她捧着杯热牛奶,“阿忱,趁热喝。”
“好。”
唐宛如关上门,略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里,言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着聊会儿吧。”
唐宛如这才坐下。
言忱对她这样已经见怪不怪,无论什么时候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已经过完了52岁的生日,但动作神态还跟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不过她这张脸保养的也确实好,虽然当初跟着言明德受了很多委屈,人显得苍老,但这几年在南宜又养了回来,看上去跟三十多岁似的。
“陆叔叔是什么意思?”言忱单刀直入地问。
唐宛如一愣,“什么?”
“他晚上说的话。”言忱问:“是打算给我在他公司找一个男朋友吗?”
她回来以后左思右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啊,不是。”唐宛如说得磕绊,眼神也不敢看言忱,但言忱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她,浅色的瞳仁此刻看起来有些瘆人,唐宛如最终叹口气,“我们年纪大了,你陆叔叔前些日子检查出了不少小病,自然要考虑公司的继承问题,但他跟斯越的关系你也知道,根本不能提继承公司的事儿,所以你陆叔叔说想把公司留给你,或者你未来的丈夫。”
“你同意了?”言忱问。
唐宛如摇头,“我说看你的意思。”
言忱沉默许久,她盯着唐宛如认真地说:“妈,我姓言,不姓陆,我不是陆叔叔的女儿,所以哪怕陆叔叔把公司给了旁支,也轮不到我你懂吗?”
“我……我知道。”
“你转告陆叔叔,好意心领了,但这种事不用做了。”
“但现在他也是你父亲,你的户籍在他家户口本上。”唐宛如说得有些心虚,“你陆叔叔说他不介意的。”
言忱:“……”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妈,不是嘴上说不介意就真的不介意。”
今晚陆平风的反应,她更愿意称之为试探。
尽管陆斯越平常不争不抢,但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现在言忱横插一脚去抢,直接就让这个家里的关系变了质。
她看过太多这样的事儿,当初言明德是怎么变成人人痛打的落水狗的?当初她们一家是怎么搬进那条破旧的青瓦巷的?
五岁的她都看得见记得清楚,为什么唐宛如可以选择性遗忘?
一时间她有些累了,也懒得再和唐宛如解释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能,干脆叹口气道:“回去休息吧,我改天和陆叔叔说。”
唐宛如有些失落,言忱却没再安慰她。
等唐宛如出门以后,言忱拿起那杯牛奶轻轻抿了口。
有些心累。
从她有记忆起,唐宛如就是这副模样,年龄不断在长,但心智没有。
她不是傻,只是单纯的天真。
很难相信,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如此天真。
不过她要不是天真,也落不得当初那步田地。
家里破事儿太多,言忱晚上又没睡好。
七月的第一天是陆平风的生日,他中午跟生意场的人去应酬,晚上才和他们一起吃饭,唐宛如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到吃过饭,言忱把陆平风喊去了书房。
进去以后她便开门见山地说:“陆叔叔,我快有男朋友了,他不是经商的,所以我没有办法继承公司,您还是保重身体自己做,这毕竟是您的心血,到时候毁在我手里不好。”
这算是她能说出来的比较委婉的话。
陆平风的关注点却在她快有男朋友这里,追问了她几句,她就按照沈渊那个模板说的,只不过把一些不愉快的重点给抹去了。
之后陆平风无奈叹气,“你跟你哥啊,如出一辙。”
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言忱当天晚上就订了回北城的机票,订之前还问陆斯越走不走,他说要留在这边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让她先回。
言忱直接买了最早一班。
翌日一早陆斯越送她去机场,临别时唐宛如还掉了眼泪,说是舍不得她。
她安抚了几句才从家里出来。
走在路上陆斯越还说:“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性情纯良。”
言忱轻笑,“有人护着吧。”
以前被她外公外婆护着,后来有她护着,离开北望还有陆平风。
说好听点儿是纯良,说难听点儿就是傻。
言忱摸不准陆斯越的意思,只轻抿着唇不再说话。
但隔了会儿陆斯越轻笑,“我只是单纯夸一下她性格好,你不必那么防备。”
言忱:“哦。”
等把她送到机场,陆斯越曲起手指敲着方向盘,忽然很散漫地喊她,“言忱。”
“嗯?”
“不必对所有人都这么防备。”陆斯越温声说:“你可以相信你的家人。”
言忱没有说话,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只静静地看着他。
陆斯越说:“我们,是一家人。”
-
言忱满腹心事地回了家。
大抵是从小生长环境的问题,她想事情不可能像唐宛如那样单线程。
她向来信奉“无利不起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言明德投资失败,言家破产那会儿她就见识到了人情冷暖。
所以她绝不会去碰属于陆斯越的东西。
但陆斯越说的话让她陷入了迷茫。
他们,是家人吗?
应该勉强算,但言忱早过了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年纪。
想得太多脑袋都疼,干脆也不想了。
北城的机场离她家远,坐地铁绕回家时已经中午。
她开门进家,傅意雪等人正在吃饭,一共五个,排排坐在餐桌前,言忱错愕,大家也懵,还是傅意雪先站起来,激动地朝言忱扑过来,“啊啊啊,我的言宝!我可想死你啦!刚刚还在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要追去南宜了。”
“也倒是没必要。”言忱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天周一啊,你没上班?”
“调休了。”傅意雪拉着她往餐桌前走,“昨天大半夜写了采访稿,今天就能歇着,正好岑星要做好吃的,我就把我弟也薅过来了。”
言忱:“……”
言忱倒是知道他们在家里就是傅意雪奴役傅意川,据说傅意川做得一手好菜,她还没吃过。
“你快来吃。”傅意雪给她介绍傅意川做的菜,看上去倒真像那么点样子,言忱又把自己从南宜带来的特产熟食拿出来摆盘,菜一下子显得丰盛起来。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她正好坐在沈渊对面。
两人谁都没主动跟对方打招呼,看上去明晃晃地就是——我们不熟。
言忱低头吃饭,傅意川忽然说:“看不出来啊言忱姐,你竟然跟陆老师是兄妹?”
言忱动作顿住,目光移向沈渊。
沈渊说:“李淼说的。”
言忱:“……”
屁哦。
那天不就他一个人知道吗?
不过她跟陆斯越的关系也不是见不得人,于是点头,“对,他是我继兄。”
傅意川又八卦,“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他还想说话,结果被傅意雪塞了个鸡腿,“你闭嘴吧,就你话多。”
傅意川:“……”
感情不是你想八卦的时候?
吃过饭后,没参与做饭的人负责洗碗,分别是沈渊、宋长遥和姗姗来迟的言忱,本来傅意雪是想让言忱歇着,但言忱已经端着碗去了厨房,恰好沈渊就在洗碗池那儿站着。
于是傅意雪心念一动,直接拉着要往厨房走的宋长遥往客厅走,“遥遥,你帮我看下我手机怎么了?打游戏总是没声音。”
宋长遥穿着短袖,傅意雪的手就那么搭在他皮肤上,他脸突然一红,走路都有点踉跄。
傅意雪却没察觉,她生怕宋长遥跑了,拉他胳膊时用了更大的劲儿,“这问题困扰我好久了,我犹豫要不要换手机呢。”
宋长遥:“……”
而厨房里的言忱把碗放到洗碗池里以后就打算戴手套开始洗,结果沈渊一把拿过。
言忱:“嗯?”
“我洗吧。”沈渊的声音比那天温和许多。
言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我干嘛?”
“……”
几秒后,沈渊面无表情地回答,“监工。”
作者有话说:
沈渊:洗碗这种小事我来。
明天早上见哈。
第31章
言忱提前一天回到酒吧, 大家都打趣她怎么不享受休假。
“在家里无聊。”言忱说。
傅意雪下午被领导的电话喊去公司,岑星去上海出差,沈渊要去医院跟手术, 傅意川和宋长遥也去医院见习。
傅意川找得是精神科,宋长遥还是他的本专业口腔医学,都是比较热门的专业,竞争力也很大,他们找这份假期见习还是托了导师的福。
一时间众人散去, 言忱在家里睡了一觉闲得无聊就来了酒吧。
依旧是熟悉的茶话会时间, 今日主题是如何帮孙恪追姑娘,孙恪连声抱怨, “就咱们这工作,跟人家的工作时间完全不一样, 追到手都得跑了。”
“涛涛和弟妹不还好好的吗?”程鹤说。
孙恪:“那不一样!涛涛和弟妹从高中到现在10年爱情长跑,情比金坚好嘛?现在我去哪儿找?跑大学里找吗?”
程鹤笑笑:“那就等相亲。”
“好后悔那会儿怎么就知道玩乐队了呢?”孙恪追悔道:“我当时应该追姑娘啊, 我们学校男女比例37开, 在这种地方没找到女朋友, 毕业那天我就知道我有点问题了。”
“不过还是学生时期的恋爱单纯,什么都不想。”程鹤也怀念。
“阿忱妹妹, 你上学时候谈过恋爱吗?”孙恪忽然问。
言忱正认真听他们聊,没想到话题猝不及防转到自己身上, 迟疑两秒才回答:“算谈过吧。”
“怎么是算?”程鹤问。
“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谈恋爱了。”于清游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他们两个之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吧。”
言忱:“……”
不过他说得也对。
“那这算什么恋爱啊?”孙恪说:“这最多算暧昧。”
言忱抿唇,认真道:“是谈了的,不是暧昧。”
她和沈渊那会儿是谈恋爱吧。
暧昧哪有他们那样儿的, 就差最后一步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言忱不想让他们再讨论她的事儿, 立马生硬地转了话题, “晚上要唱什么歌?”
众人聊起来新的话题,唯于清游凑到她身边低声说:“沈渊前天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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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知道言忱工作的酒吧,以前也来过一次。
但趁言忱不在时来,是什么意思?
言忱不想问于清游,于是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晚上的演出和寻常一样,言忱和乐队配合默契。
夏日迷踪乐队原来就有一批小粉丝,这会儿换了新主唱,声音依旧独特,酒吧前段时间流失的客户又回来一些,还有许多喜欢言忱的人专程来听她唱歌。
一直唱到晚上10点半。
言忱回后台柜子里取了东西打算离开,程鹤喊住她:“言忱,等会儿,我们送你。”
以往超过11点都是他们送她回去的,但今天时间略早,言忱说:“不用了鹤哥,这会儿还有地铁,我坐地铁回就行。”
“没事。”程鹤说:“我和孙恪搬家了,去你那儿顺路。”
孙恪:“对,我们周六搬的,大家都去吃饭来着,就缺了你,韩彧那小子说没见到你很失望。”
言忱失笑,“那下次。”
自那天在群里聊完以后,韩彧就加了她的微信。
他说话有意思,言忱偶尔和他聊几句,他没事儿吐槽一下选秀生活,还说比赛还没开始他已经在考虑退赛的事儿了。
言忱在网上看到了他那档节目的官宣,他的宣传照夹在100人里边也算出众,她先开始是出于礼貌回复他,后来竟然也慢慢把他规划为和程鹤他们一样的范畴,都算是让人温暖的朋友。
不过是还没见过面的朋友。
言忱等程鹤孙恪都收拾好才一起出来,在酒吧外和涛涛告别,于清游向来独,表演一结束就离开了。
几人并肩走着,孙恪忽然问:“阿忱妹妹,你跟于清游上学那会儿熟吗?”
言忱:“不熟。”
一点儿没犹豫。
孙恪轻笑,“你好歹犹豫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