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餐厅内部,早已摆放好了餐具和丰盛的晚餐。
五人份的,秦爷爷确实没骗人。
今晚是家宴,他真心的将宁音当作孙媳妇来看待。
她诚挚地道谢:“这些年,也谢谢爷爷您的厚爱。”
秦爷爷紧抿着唇没说话,脸上的皱纹深了些,刚才还精神奕奕的老人,这会儿看起来多了几分这个年龄惯有的沧桑。
良久。
老人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音音,是小傲对不住你,我们秦家对不住你。”
这样的开头,彰示着秦爷爷已经被她说动。
宁音笑了。
-
这一晚,所有人都收到了个震惊全场的消息。
宁音和秦傲的婚约取消了。
秦家作为过错方,赔送了宁音一栋西郊刚建成的别墅。
吃瓜群众的瓜掉了一地——
“我靠,这婚竟然是宁音要求退的?”
“宁音这么多年,总算硬气了一回啊!”
“可不是呢,多划算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换一栋别墅,何况还是西郊的,值了好吗!”
至于秦傲,则有几分恼怒和没面子。
他要求了这么多年要和宁音退婚,怎么现在传着还变成了宁音抛弃他了?!
明明是他先不要宁音的!
不过也好,至少,没有什么能阻碍他和陶乐在一起了。
算她宁音识趣!
彼时他和陶乐被安排在最外厅。
秦老爷子没发话,他亲爹亲妈来了也没敢让他上楼。
两人像罚站似的,又要随时顾念着老爷子下来,或者被其他宾客瞧见了窘态,只得各个昂首挺胸,拿出最笔挺的仪态来。
“乐乐,别自责。”
他轻擦陶乐的眼泪,陶乐委屈地已经哭成了泪人,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
“我和宁音已经取消婚约了。等过阵子老爷子气消了,我们就订婚。等订了婚,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他将陶乐拥进怀里,心里涌上无限柔情,想到婚姻,那个他从来都抗拒的词,莫名心里生出几分向往。
“乐乐,你愿意嫁给我吗?”
陶乐点头如捣蒜,哭得泣不成声。
“我愿意的,我愿意。”
两人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秦傲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很快,又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秦傲亏欠宁音在先,秦爷爷冻结他账户上的所有资金,并且明确的表示:既然所谓秦家的光环限制住了他,即日起,他便不再是秦家的一员。既要追求真爱,那便大胆的去吧!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怒不可遏地找到爷爷,要个说法:“您这样偏心,到底谁才是您的孙子?!”
老人家晚上没吃一口饭,愁容满面地坐在雕花大椅上叹气,听见他的质问,当即拿起拐杖重重地敲在他的屁股上。
“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子,今晚带个狐狸精回来气我!行啊,现在婚约也没了,你去追求真爱吧!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
和秦傲的婚约得以解除,宁音的心情很不错。
秦爷爷说要把西郊的那栋别墅送给她,那本来准备在她和秦傲结婚时送的,老爷子十分重视,聘请了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
这会儿虽然婚约解了,但老爷子表示,这房子本应该就是送她的。
宁音没要。
她本就没有过过这样的奢华生活,自然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老爷子面上顺应着她的意思没强求,转手就联系了宁家做了道歉解释。
消息传得很快,宁音本以为这事儿得自己主动招供,没想到回程的路上,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
她穿过来也有好些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原主爸爸的声音,低沉浑厚,又亲近熟悉,如果去掉那一点儿上位者惯有的威严感,这声音和她在原世界里的父亲一模一样。
“音音,今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在秦家受委屈了吗?”
“没有呢。”
宁音声音清脆:“我很开心!爸爸。”
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却叫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怔。
似乎很多年,都没有听见女儿这样舒朗的声音了。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都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宁音倔强,长时间的放任独自生活,被一堆佣人伺候出一身大小姐脾气,对于他和妻子的忙碌从来都表现出抵触厌恶,打电话时,也嫌少再听见女儿喊爸爸。
宁礼一时有几分感慨,也深感愧疚。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之前女儿喜欢秦傲喜欢的发狂,细细想来,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通过电话了。
这一个月内,女儿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从前两人的对话好像都是硬邦邦的。
如同机械化设置般的对答。
——“钱够用吗?”
——“再打点来。”
——“注意身体,好好读书。”
——“不用你管!”
诸如此类的,僵硬生疏的对话,宁音的母亲还被这不成器的女儿气到再也不愿意再与她有所交流。
“开心就好,音音。爸爸妈妈都希望你快乐。”
许是思念使然,听着这样亲切的问候,宁音也不自觉地敞开心扉。
在她脑海中的刻板的印象里,原主的父母忙于工作,只能对原主给予物质上的弥补,但听见电话那头,如同自己父亲一样的温柔声音,她也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宁礼确定宁音心情确实舒惬,并没有任何受委屈的迹象,这才道:“行,我这边还有点事,你早点回家休息。”
宁音很知趣地收住话头:“好的爸爸!爸爸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确实是很忙的样子。
但好像,这对父母并不像原主所认为的钻进钱眼里的那样视财如命啊?
虽然忙碌,也曾多次让助理与她对接,但从聊天言辞中她能强烈的感觉到,父亲对她的爱。
或许这样表达的方式并不对原主的心意,由此让原主认为父母并不在意自己。
金钱难以填补她内心的空虚,哪怕别墅内的佣人们虽然尽心尽责,但没有人真正意义上不求所图地关心她,所以她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投在了秦傲的身上。
——那是她从小就订了婚,将来要同她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
她渴望得到他的关注和喜欢。
终究是错付的感情,和不对等的关系,最终让原主走向了悲惨下场。
幸好,她中止了这一切。
还来得及,去完成更精彩的人生。
-
宁音回到家,还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在房间里快快乐乐地蹦跶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做作业。
还有两天就要月考了,她想要拿出好一点的成绩,回报给宁家父母。
有一道错题,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正确的解答方法,参考答案上也只有一个数字。
思来想去,忽的想到下午时候,傅庭渊好像应下了她说的给她补课的事儿。
宁音抿了抿唇,给傅庭渊发了条消息过去。
[傅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傅庭渊很快回过来:[ 有。 ]
“我被一道题卡住了,你能教教我吗?”
兔子凑在旁边,大声地念出了手机屏幕上宁音发过来的消息。
今天在医院的事儿,在两人回来后,经由兔子的添油加醋,已经衍生出来无数个浪漫爱情走向,别墅内的一众生物们都跟开party一样热闹,傅庭渊一开始由着他们闹,后来觉得吵得脑袋疼,干脆都禁言了。
唯独只有兔子,似乎也同样的也汲取了一点儿能量,竟然可以挣脱出他的禁言,一时没注意,竟叫他跑过来看见消息。
“主人,你要给她补课吗?噗哈哈哈哈!”
“闭嘴。”
傅庭渊扒拉开碍事的兔子,给宁音回了个好。
宁音直接弹了个视频邀请过来。
傅庭渊点开,那头的小姑娘的长发散下来披在肩上,看着乖乖巧巧的,气色也很不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像蕴着一层亮光。
她关心道:“你腿好点了吗?”
他淡声应:“嗯,没大碍了。”
“那就好。”
宁音把镜头转向了试卷。
“这道题,你能看见吗?就昨天发的那张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我怎么算都算不对。”
他就着她手机上的题目看了,很快得出解题思路,给她讲解。
宁音听了会儿,忽的打了个哆嗦。
“好冷,你等我下,我去调下空调。”
刚才蹦跶的太兴奋,身上比较热,就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现在心静下来了,自然也就感觉到凉了。
但这话听在傅庭渊那边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
他心里微微抖了下,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
“看下脚踝。”
宁音没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有点无措的睁大了眼。
“啊?”
怎么好好的补课,突然要看脚踝啊?
见她没动作,傅庭渊“嗯?”了声。
宁音欲言又止。
傅庭渊挑眉:“怎么。”
房间里陡然变得安静。
宁音的脸蛋慢慢地变红了一点儿,长睫垂下,脸上带上几分羞涩。
她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觉得傅庭渊不可能是这种人,可另一个有理有据地反驳他都说出来这种话了。
最后哪方也没能获胜,而她则已经明显感觉到脸颊发烫了。
她抬起眼,郑重地看向他。
“傅庭渊,你是不是在调戏我?”
气氛瞬间结冰,唯有两双无辜的脸在面面相觑。
长久的静默后,是视频那头少年一口唾沫卡在喉咙里,涨红着脸开始剧烈咳嗽的声音。
第24章 24
“哈哈哈哈……”
寂静古堡里, 伴随着傅庭渊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兔子张狂的狂笑声。
主人到底哪里找来的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
它跟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能三番两次让从来都淡雅如风的主人吃瘪的人!
但很快兔子就笑不出来了。
他被恼羞成怒的主人一挥手, 直接丢进画框里。
原本趴在桌上的黑猫看见这一幕, 打着滚儿无声地笑,其他佣人们也都笑弯了眼, 他们极少看见主人有过这样的窘迫时刻。
傅庭渊平息完自己喉间的痒意,脸上再度恢复了自然。
冰莲花的事情,他不便对她解释。
“咳。”
他把视线投向了屏幕上的题:“给你讲课。”
“欸?”
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 宁音睁大眼看他。
傅庭渊皱了下眉, 提醒道:“看题。”
没有得到回答的小姑娘仍在锲而不舍:“所以你这是默认了?”
“……”
傅庭渊无声的磨了磨后槽牙:“不听我挂了。”
宁音这才把目光挪回到题上:“别别别, 我听我听我听!”
还真有几分求知若渴的模样。
傅庭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他给她讲题,尽量让自己能够讲得通俗易懂些, 心里也做好了要再讲很多遍的准备。
宁音的那点知识储备量,大抵是要听懵的。
他耐心讲完,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挑了下眉。
“听懂了吗?”
“嗯,也就是说……”宁音沉默消化理解了一下, 经由他点拨,她的思路明晰了很多,按照他的思路往下演算。
当笔尖顺滑地在草稿纸上写下正确答案时,宁音激动地声音都高了几分贝:“啊啊啊, 傅庭渊我算出来了欸!!”
“是。”
相较于她的兴奋,傅庭渊的反应实在有点太过冷淡。
不过他还挺意外, 这道题对普通学生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更何况是基础薄弱的宁音。不过最近她转变很大,或许这些天都有在努力学习。
“太棒了!你好厉害啊!”
宁音完全没吝啬夸奖, 小脸因兴奋而变得红了些。
傅庭渊没顺着她的话走,也没因“孺子可教”而生出几分欣慰,脸上仍没什么表情:“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硬邦邦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头而下。
刚才那句突兀的“看看脚踝”,大概率也不会属于调戏范畴。
宁音收敛了下情绪,乖巧道:“没了。”
他说:“那我挂了。”
宁音忙应:“嗯嗯,好。”
傅庭渊摁断通话键前,她咬了下唇,忽又喊住他。
“欸。”
“嗯?”他的动作顿住。
视频那端,小姑娘的脸上再度扬起甜甜的笑。
“谢谢你,晚安。”
她长着一张不易被苛责的脸。
纯真,且明善,能被人一眼看穿的乖巧。
他因着刚才那小插曲而冰冷下来的神色也终究柔和下来几分,低低地应了。
“嗯。”
挂了电话,宁音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踝。
白净的脚踝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上了一道灰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