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渊问:“想不想出去?”
宁音愣了下:“出去?”
他点头:“嗯, 会翻.墙吗?”
宁音心里简直翻起惊涛骇浪。
傅庭渊这样的好学生不仅会逃课,还会翻.墙!!!
她睁大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有的好学生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叛逆经历,但她也想试试。
她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常年卧床不起了,对于校园活动的认知,有太多都是从言情小说里看的,而爬墙这项技能,几乎是大多数叛逆男主的标配。
虽然在这本书里,傅庭渊是个反派。
但他的外形和这种特质,完完全全吊打男主啊!
她丝毫不遮掩自己眼里的崇拜,傅庭渊摸了下鼻子:“怎么了?”
宁音眨着星星眼:“你好厉害啊!”
傅庭渊:“……”
翻.墙算什么。
如果没有她在场,他可以瞬移出去。
心里这样想,但唇边不自觉化开笑意,他抿着唇,带她走到学校围墙附近,这块儿很隐蔽,在操场后面,被高大的树丛遮掩,如果没有从树丛的那头仔细看,压根看不见他们。
傅庭渊退开一步,示意宁音上前:“这里,你先。”
翻过两米多高的墙,对他来说好像是件极简单的事。
但对她这种毫无经验的小白来说显然很困难。
还有操场上时不时传来的短促哨声,都如鼓点般落在心头,激起一阵突突跳的紧张感。
宁音看看墙,又看看傅庭渊,不想没尝试就说不行。
她退出去一点儿,然后用力助跑,在接触到围墙的那刻迅速地伸脚蹬住,可无奈墙体太高,伸出的双手根本够不着墙头,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
她吓得一阵高喊:“啊啊啊——”
下一秒,双腿落地,但惯性使然,让她不住地往后踉跄。
要不是傅庭渊出手攥住她的胳膊,这会儿怕是她要翻进草丛里。
他眼里全是笑,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恶作剧的天赋:“叫什么。等会把老师引过来了。”
宁音红着脸,顿时捂住嘴。
胸口还在砰砰跳着,她用气音和傅庭渊说话:“怎么办?我好像翻不过去。”
“我示范给你看。”
宁音感觉只眨了一下眼,傅庭渊就已经坐在墙头上了。
阳光热烈,少年的白衬衫被风吹起的衣角飘了飘,露出他劲瘦的腹肌,叫宁音晃了一下神。
他弯着唇,漆黑的眼眸里浸满了笑意:“很简单。”
是很简单,可她不行,哪怕掌握了技巧,可身上的力气也太小了,费劲了半天也没能爬上墙去,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傅庭渊:“好像不行。”
宁音可委屈了。
难得叛逆一回,竟然连墙都迈不过去。
他笑了下:“想出去么?”
她忙不迭点头:“想啊想——”
最后那个轻飘飘的啊字还没说出口,就迅速地变成了一声长“啊”的尖叫。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已经被傅庭渊带着,一起站在了围墙上。
围墙不宽,人正着站在上面难免两脚后跟悬空,摇摇欲坠,宁音瞪大眼,惊魂未定,再一眼往下看去,更是一阵头晕。
两米五高度的围墙,贸贸然从高处跳下去也还是需要一点儿勇气……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尖锐短促的哨声,惊得她心里一颤,手指不由地攥紧了傅庭渊肩头的衣服。
可傅庭渊并不准备给她任何缓冲空间——
“要跳了。”
少年的低声提醒仿佛还在耳边,下一秒两人已经齐齐落地。
宁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发丝散乱,两手用力地抓在他的肩头,仿佛做梦一样不真实。
这……
这就出来了?
也太轻松了吧!
果然身高腿长就是有优势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多少为学习受累,可站在这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就是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
“傅庭渊,接下来我们去哪呀!”
傅庭渊微皱起眉,看眼前的小姑娘面色红润,没有任何异样。
看来,是惊吓的程度不够大。
那还有什么能引起她紧张的事情呢?
鬼屋?蹦极?亦或者,拥有超能力的他?
很显然,前二者在这样的情形下,路程都过于遥远。
哪怕打的过去,也要一小时的路程。
那剩下来的,就是第三个选项。
他的眉紧紧地锁着。
那些可怕的旧日过往又因着这个念头再度席卷重来。
——异色的鲜红色瞳仁,不被认可的异类。
尖声叫骂哭泣的女人们还有无数向他砸过来的馊气蔬菜。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很快抬起手,用力地揉着眉心。
颇有些铤而走险的第三选择。
却是最直接,远比那些低等刺激活动更能刺激到宁音的做法。
因为,异类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存。
知道他是和她不一样的人,她会怎么做?尖叫着报警,还是惊惶地躲起来?
宁音没得到他的回应,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你怎么啦?”
他好像很苦恼,可嘴角却在笑。
那笑意怎么看怎么苦涩。
宁音又喊了一遍:“傅庭渊?”
他这才抬起眼看她。
漆黑的瞳仁里,那些受伤的情绪全被隐藏在长睫之下,语气仍旧淡淡:“没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本就不是同类。
他这样想着,抬手便在两人身边设下了个隐形结界。
如此,旁人便无法再看见他们。
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们能看见彼此。
平日里,他很少会动用到这样的能力,毕竟如若有一天被人发现,定是会失声尖叫,大喊妖怪,百态尽出。
所以认清他是异类后,大概宁音也会这样吧。
但至少,她有真诚地、发自内心地在那些傻不拉几的许愿墙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希望他被接纳的祝语。
也正因此,他愿意铤而走险救她。
哪怕因此被她抵触和讨厌。
他郑重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什么……”
话没说完,耳边徒余呼呼风声。
他一手扣在她的腰上,带着她上升。
地面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学校的全貌也被渐渐看清,然后逐渐缩小。
比起紧张害怕,宁音的茫然更多。
怎么忽然就……起飞了。
等会怎么下去?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傅庭渊,声音微微地颤:“这……这是怎么回事?”
傅庭渊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淡:“我不是正常人。”
“开什么玩——”
笑字哽在喉头。
宁音说话时不经意地往下瞄了一眼。
学校已经快缩成一团了。
这样的高度,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才后知后觉地害怕,小腿肚子不自觉地肌肉颤抖。
城市之上,再无喧嚣。
她看着阳光落在少年的脸上,却怎么也照不亮他脸上的阴霾。
他看起来很难过,可他在对着她笑。
心底本能的恐惧从脊梁骨处一路蹿上来。
“傅……傅庭渊……你要干嘛?!”
下一秒,他松开手。
声音化在风里。
很轻,也很淡。
“救你。”
第34章 34
下坠的瞬间很快, 宁音全身紧绷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失控的紧张感如潮水一般淹没口鼻,
呼吸都快停了。
快坠地的瞬间, 她再度被傅庭渊拖起。
双脚轻飘飘地贴在地面,却无力再支撑, 她浑身软绵绵的,小脸煞白,需要依靠着傅庭渊才能勉力站着。
她发自内心地害怕, 惊恐。
可冰莲花却仍旧没有被她排挤出体外。
明明惊吓程度已经到了峰值。
可眼前的一切, 叫他刚才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剩下来的选项, 就只剩了最后一条——
放血。
终究还是会和她希望的健健康康事与愿违。
而眼下,比起这项艰难操作, 他更要面临的是她的惊恐推拒。
傅庭渊做好了宁音会奋力推开他的准备,可和预想的似乎有偏差,他的手背感应到温热的液体。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 数不清的泪珠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有冰莲花在体内,她的眼泪甚至还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冰,却灼得他手心猛地一烫,那热度仿佛能蹿进心里, 带着心脏猛地一颤。
垂下眼,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弯着唇角,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用手用力地去揉眼睛,试图对他解释:“不,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没想哭的。”
是真的被吓到了,任由她怎么揉,眼泪仍旧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声音颤得发飘,宁音尽力挤出点笑容:“你,你别嫌我怂。”
虽然她是真的怂。
甚至还在心里庆幸还好只是掉眼泪,没有被吓得尿裤子,不然就很不体面,也显得她很弱鸡。
她……她还是很强的。
宁音低着头,她的牛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长发没了束缚,任意地散开披散在肩头,她躲在长发后面,企图遮掩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但下一秒,少年的手轻而易举地拨开她自欺欺人的长发。
“仰头。”
宁音当没听到。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丑死了,泪涕横流的。
她固执地将脸别开,谁知道傅庭渊竟扣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与他对视。
少年深色的瞳眸里压着几分不安,可当对视上她萦满泪珠的眼,终是他率先败下阵来。
她在后怕,紧张,无助,却没有抵触。
甚至,看向他的眼里仍旧充满光亮。
——就像刚才一样。
箍住她下巴的手骤然松开,他退后一步:“不怕?”
宁音本来想说不怕。
但她预感到,如果她能说出个不字,傅庭渊该不会再带她体验一遍那样的极限运动,顿时又怂的不行,尖叫着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怕,我怕!我怕死了!你别再带着我飞了!”
傅庭渊想笑。
但又有点笑不出来。
“我是说——你不怕我?”
这回她的反应很干脆:“不怕啊,不怕的。”
宁音仰起脸:“傅庭渊,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小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
她冲着他眨眼:“其实,我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呢!”
每个人都有压在心里的秘密。
有的人无法向浅交之人倾吐,亦或者有的人会永远埋藏在心底。
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就代表了隐私性和无法倾吐。
可傅庭渊却愿意将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她。
她善意地理解为,这是他和她更亲近一步的表现,才会向她透露的小秘密。
所以,她也拿出了自认为同样重量级的秘密,告诉了他。
傅庭渊怔了怔,有些哑然。
喉咙像是被棉花塞着,又痒又堵。
他见过世人对他太多深的恶,也遇到过纯善的人。
只是那些年,纯善之人不常有,恶意却铺天盖地。
他已经有太多年没人和接触,遇到宁音这样的反应,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设想过所有最难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她会不以为意。
宁音看他愣着,踮起脚,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这是一本书嘛,在书里,什么事情发生我都不会奇怪的。所以啊,傅庭渊,你别怕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
她渐渐褪去被惊吓过的痕迹,再度变得从容起来,笑脸真切,衬得他心愈发显得卑劣。
他心里猛地一跳,涌起来些古怪情绪,撤了结界,一言不发地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向来平静如水的心内,此刻却乱如麻。
身后,是宁音小跑着跟上来的脚步声。
“欸,你接受不了吗?”她好奇地问。
他抿了下唇:“没有。”
她又问:“那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
没得到他的回应,宁音也没恼,看着他略紧绷的脸,兀自猜测:“其实你被吓到了是不是?”
他的脚步倏的顿住。
“……是。”
确实被吓到了。
不是因为她的秘密,而是这份傻乎乎的天真。
虽然傻,却莫名给人力量和希望。
就好像,只要是被她认可和信任的人,她永远能坚定无条件地相信,永远地站在他这一方。
“都说了不要怕嘛!”
他这样的状态,叫宁音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她指着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木:“傅庭渊,你看那边树上有个果子,你能给我拿到吗?”
“……”
少年默不作声。
可下一秒,宁音莹白的手心里,就落下了一颗那树上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