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闻声回头，看见欧舒宁脚边奶茶洒了一地，白色鞋面上被溅了大片棕色的奶渍。
“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欧舒宁的声音十分低落，“你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凛冷眼看着这出自导自演的闹剧，淡淡开口：“我没兴趣跟你做朋友。”
“我就不明白，大家都是同学，你有必要这么冷淡吗？我刚转来也就算了，其他同学跟你同班两年，你有给过别人好脸色吗？你不如直接说看不起我们这些成绩差的，没必要找那么多借口。”
欧舒宁说了我们，就是想让成绩不好的同学对号入座。
挑起群体对立，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果然很快有人自我代入，踏进圈套。
“没错，我早就想说了，叶凛你身为班长，带头不上晚自习，教导主任说你有特殊情况，你今天倒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是情况特殊，还是你仗着自己成绩好想搞特殊？”
说话这人是三班体育委员熊倾，从上学期开始便对叶凛颇有微词，根本原因是他对二班班花告白，班花却声称喜欢叶凛这种酷酷的男生。
妒忌的种子在几个月前生根发芽，又在欧舒宁的刺激下冲破土壤。
熊倾这么一说，跟他关系不错，对叶凛怀有嫉妒的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
“就是，别班的班长又是给同学们打水，又是催同学们学习的，咱们班的班长对大家不管不问，压根没给集体做一点贡献。”
“班长和大家格格不入，确实不利于班级团结。”
“从高一到现在也没怎么跟我们说话，之前觉得是性格使然，欧舒宁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叶凛或许真是不屑跟我们这些差生说话？”
“我比较在意晚自习，凭什么他不用上我们必须上？”
只要能让叶凛有一点不痛快，欧舒宁都会觉得非常痛快。
此时此刻，他极力地压平上翘的嘴角，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将他的笑容彻底打散。
“我就奇了怪了，叶凛又不是专业陪聊，凭什么必须得跟你们说话？不说话就是看不起你们？与其在这恶意揣测别人，不如想想自己脸有多大。”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刹那，叶凛转头朝门边看去。
赢骄穿着松松垮垮的夏季校服靠在后门边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为了方便说话，他将棒棒糖转到颊侧，白净的脸庞便多了个大大的鼓包。
“不上晚自习是叶凛自己的事，凭什么给你们交代？他不上晚自习照样年级第一，就是不知道你们排名第几？再说，教导主任都同意让他不上晚自习，哪里轮得着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反对。”
“至于倒水什么的我就更不爱听了，你们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想喝水不会自己去倒？还想让他催你学习，不如先叫声爸爸听听。”
赢骄性格不拘小节十分随和，这时候却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倏然炸毛，包括叶凛在内所有人都呆了片刻。
刚刚出声的几个男生被这一通输出怼得哑口无言。
除了他们几个，大部分同学并不觉得叶凛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想帮他说话的，这时候更觉得大快人心。
“赢骄同学说得没错。”
“谁说班长对咱们班没贡献，去年冬天暖气片坏了，维修员来不及赶过来，大家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是班长把暖气修好的。”
“就是！平时有什么不会的题，只要问到班长，他都会很耐心解答。”
同桌李锐也跟着跳出来，“班长为人低调，做事也低调，你们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熊倾上次在校运会上拿个第一嚷嚷大半年，咱班长经常拿第一说过什么吗？”
熊倾耳朵腾地一下红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一个我字卡在嘴边，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更多来。
叶凛的目光穿过他熊倾落在赢骄脸上，对上赢骄灼灼的目光后，看似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也从熊倾那干人，转移到他俩身上。
他们看看赢骄，又看看叶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赢骄这是在帮叶凛打抱不平？
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一起抓小偷产生了革命友谊？
众人惊讶的目光被叶凛看在眼里，他忽然想起在生日会结束后的夜晚，欧舒宁在私下里对赢骄释放的恶意。
叶凛哗地站起身，走到欧舒宁面前，挡住了欧舒宁看向赢骄的，激愤的视线。
“欧舒宁，你的人生除了不断找我麻烦外，难道没有其他意义？”叶凛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欧舒宁紧紧握着拳，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红印。
原本一切都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赢骄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按他原本的计划，在挑起群体对立后，他会想办法把所有人拉到他这边，让大家孤立叶凛。
所以转学过来这几天，他努力融入这个集体，请喝奶茶请吃饭，都是为了往后孤立叶凛做的准备。
可他低估了叶凛在班上的影响力。
凭什么？叶凛明明什么也没做，他根本没花心思讨好，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的好感。
包括赢骄，无视他的示好，反而对叶凛诸多维护。
欧舒宁想到这咬紧后槽牙，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叶凛同学，如果你认为是我故意找你麻烦，那你对我的误会可就大了。”
叶凛冷眼看着他。
欧舒宁往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故意找你麻烦又怎么样，从我转学到风南那一刻起，就注定你从今往后都会不得安生。”
“我要让所有站在你这边的人，都跟你一个下场。”
最后这句话成功让叶凛握紧了拳头，刚想朝面前的人挥过去，赢骄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离了现场。
第15章
赢骄在叶凛动手之前，拉着他出了教室。
正午，阳光正盛。
这时间的操场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人经过，无意间瞥见两人后便频频望向这边。
赢骄无视其他人投来的目光，看向叶凛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问：“你刚刚想做什么？”
叶凛对上他询问的目光，淡淡开口：“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
赢骄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你疯了吗？在风南打架会被记大过，情节严重的还有可能会被退学。”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想动手”赢骄说到这顿了顿，“欧舒宁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叶凛垂下眼睑，以行动表示，拒绝回答。
赢骄点点头：“好，这是你的私事，我不问你。我刚刚也说了，你又不是专业陪聊，没义务和他们说话。同样的，想跟你做朋友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在你看来，我跟欧舒宁没什么两样。”
“当朋友还是需要缘分的，换做是我，有人上赶着要和我交朋友，我可能也会觉得对方很麻烦很讨厌。”
叶凛霍然掀起眼皮：“你跟欧舒宁不一样，我没有讨厌你，也不觉得你是麻烦。”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有效。
赢骄轻轻弯了弯唇，眼睛亮亮地看向叶凛：“真的？”
叶凛颔首嗯了一声。
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那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朋友？”
叶凛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要融入对方的领域，对彼此都没好处。”
赢骄将笑意收起来,他认真想了想，正要反驳叶凛的话，对方却先他一步开口：“有的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为我说话。”
虽然说他根本不会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但赢骄的出现，无异于刺破阴霾的一束光。
人没了光似乎也可以生存，可一个人的世界满是黑暗，很有可能会吞噬掉那唯一的光。
赢骄不知道叶凛内心所想，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要坚守的原则，便没再反驳叶凛。
“上次你对我说谢谢，然后帮我挡住洒水车还了人情，这次的谢谢你打算用什么还？”
他话锋一转，成功将叶凛问住。
顿了顿又接着说：“事不过三，等你第三次对我说谢谢，也就说明我们有做朋友的缘分，到时候，你可别再用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理由来拒绝我。”
叶凛看着他，浅淡的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赢骄忽然想到什么：“我先说，我这并不是在咒你。”
如果叶凛能一帆风顺过完此生，那他们能不能成为朋友，其实没那么重要。
*
在欧舒宁的计划被赢骄打乱后，他索性放弃了孤立叶凛的计划，逐渐暴露出本来面目，又变回转学之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三班的同学这才发现，原来欧舒宁的和善都是刻意伪装的。
明眼人很快反应过来，欧舒宁之前的所作所为，哪里是要和叶凛做朋友的意思，分明是在故意挑衅，难怪叶凛从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他。
而在他刻意的激化下，熊倾等人对叶凛的敌意愈发大了起来。
以欧舒宁为首，处处和叶凛争锋相对。
周五下午，三班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已经高三，其他学校的体育课基本上已经被语文数学侵占，风南则有所不同。
教导主任觉得学习要劳逸结合，才能走得长远。所以教务处明文规定，不得以补习为借口霸占学生的活动时间。
这天三班学生花了半节课做完基本运动，还剩半节课可以自由活动。
叶凛戴上耳机，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舞，经过篮球场时，一个篮球直直朝他砸了过来。
叶凛歪头避开，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对上了欧舒宁幸灾乐祸的脸。
“对不起了叶大班长，这球没长眼睛，可不能怪我。”
欧舒宁说着朝这边跑过来，在对上叶凛视线后，心里顿时烧起无名大火。
又是这样的眼神，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激怒叶凛，对方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他只是个跳梁小丑。
叶凛将视线转向一边，越过他往前走。
欧舒宁躬身将球捡起来，“等等。”
叶凛压根没回头，甚至连脚步也没停顿半秒。
欧舒宁抱着篮球三两步拦在他面前：“有没有兴趣比一场，1V1，输的人叫对方爸爸。”
叶凛凉凉道：“我没兴趣当你爸爸。”
欧舒宁差点气吐血，“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认为一定能赢过我？”
熊倾他们几个在球场上等了一会儿，见这边聊上了，便全都围了过来：“叶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没错，比学习欧舒宁确实比不过你。”
这是什么话？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欧舒宁气结，转头瞪了熊倾一眼。
“我还没说完。”熊倾清了清嗓子，“欧舒宁转学来之前是篮球队的，要赢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你要是不敢比，直接认输也可以。”
叶凛将耳机整整齐齐挽好，放进校服口袋，“我跟你比。如果你输了，这学期结束前，别再来烦我。”
欧舒宁冷冷笑了，很干脆的应下，他对自己的球技有信心，不会给叶凛半点赢的机会。
一群人走到篮球场，其他同学闻风围了过来。
熊倾举着手：“我来当裁判。”
“凭什么。”有人出声反对，“都知道你和谁是一边的，这不公平。”
熊倾皱眉：“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能搞小动作不成。”
其他人这才没反对，叶凛将手机和耳机交给李锐保管，走回场地中央：“宣布比赛规则吧。”
熊倾清了清嗓子：“每人三轮攻守，进攻方投篮命中积一分，三轮过后，积分多的一方获得胜利。”
他说到这从兜里拿出一枚游戏币：“你们选正反，我抛，最后落地是谁那面朝上，就先为攻方。”
欧舒宁：“我选正，抛吧。”
叶凛没得选，不过他无所谓先攻还是先守。
熊倾将游戏币高高抛起，叮声落地后又在地上转了一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枚小小的金属上。
游戏币慢慢停下来，最终正面朝上。
欧舒宁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明明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像已经赢了似的。
叶凛接过熊倾递过来的篮球，走到三分线内站定。
随着一声哨向，比赛正式开始。
相比起宽大的校服，风南的运动服倒是十分合身，将叶凛挺拔的身姿更好的展现出来。
微风掀起蓝白色的运动服下摆，满满都是青春活力。
叶凛将球传给欧舒宁，欧舒宁一开始的攻击十分随意。
在他眼里，叶凛是只会学习的弱鸡，根本不值得他使出全力。
他懒懒散散地运着球，打算就地随随便便投个三分，谁知球刚出手，被轻轻跃起的叶凛打了盖帽。
球落地的瞬间，欧舒宁怔愣了几秒，直到围观群众的欢呼声将他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可能，叶凛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拦下他的球，一定是巧合！
欧舒宁这么想着，神色不自觉变得认真起来：“再来。”
叶凛成功守住一次进攻，脸上却没有任何自大的喜色，再次将球传向对手。
第一次进攻失利，欧舒宁的心态受了影响，不再像刚刚那样随意。
他在小范围地运了几下球，试图找出叶凛防守间的漏洞，在看到对方往左的瞬间，立马运球从右方突破。
没想到叶凛反应极快，在他突破防线之前，再次将球拦了下来。
周围再次爆出欢呼，就连一向佛系的体育老师也被呼声吸引，慢悠悠走到人群后方，伸着脖子往球场看。
两次进攻失败后，欧舒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咬着牙道：“你故意露出破绽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