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宿舍的门，她发现房间里的狼藉已然被收拾干净了。
——遭殃的东西被捡起来擦干净，水桶换了新的，地面也拖过。
像是早上根本没有发生过冲突。
许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发现坐在角落的唐佳茵。
女生的背影纤细，和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像平常那样在打游戏。
但她的电脑压根就没开。
许年觉着这个画面有点儿，熟悉。
“茵茵？”她皱了皱眉，放下书包走过去，“你没事么？”
唐佳茵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吐出一个字：“没。”
又轻又压抑。
许年怔住，回头看了一眼地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全都是你一个人收拾的么？”
唐佳茵没说话。
许年没再迟疑，伸手去拉她。
她的力气很大，唐佳茵猝不及防地转过脸来。
于是，唐佳茵脸上的一块明显的红肿闯进了许年的视线里。
许年一怔，眼神往上挪，发现不仅是被打了一巴掌，唐佳茵的眼睛发红，一副自己没见过的模样。
“……钟荧荧？”
唐佳茵挣开许年的手，重新把脸转过去。
“你要不要去告诉辅导员？我可以帮你作证。”许年不以为意，继续说，“她这明显过分了。”
“我会去，”唐佳茵顿了顿，说的却不是许年的那个建议，“然后换个宿舍。”
许年挑眉：“你……”
“就算和辅导员说了又怎么样，她会说全都是我的错，我平时的早退记录多，绩点又比她差，辅导员只会偏袒她，我想申辩还得跑来跑去，说不定被她逮到机会还会带她的男朋友过来再打我一顿。”
唐佳茵咬了咬下唇，即使没看到脸，许年都觉得她表情难看：“也别觉得你们特别‘安全’，你们只是现在没戳到她痛点而已。”
许年安静地看着她。
“别为我出头了，大家处境都差不多，管好自己。”
唐佳茵最后说。
…
当晚，唐佳茵就没回宿舍。
周棠回来的时候，许年已经写完了每天的字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难得见到咸鱼躺，她却语气有点儿兴奋：“年总！年总你怎么了——”
许年懒懒地探出小半个脑袋，瞥了她一眼：“码字累了。”
“哦，好惨，”周棠说完，有些激动地继续，“你要看看我刚才去约会买的裙子吗。”
许年：“……”
……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嘴脸都是这样的吗。
她叹了口气，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评价她的新裙子。
后来周棠倒是注意到了唐佳茵不在，在微信里问。
许年只是说——
[许年：受不了钟荧荧这个傻逼了，决定先回家住]
[许年：这几天会合辅导员申请换宿舍什么的吧]
因为没提唐佳茵被打的事情，显得理由不是很充足，周棠便有些意外。
但对唐佳茵的决定，周棠还是挺赞成的。
[周棠：也挺好的，我今天听唐松宁说钟荧荧那个男朋友是国际班的]
[周棠：都说国际班的人不是“校霸”就是“校霸的小弟”，学校又不怎么管，我怕茵茵和钟荧荧结梁子，久了真的要遭罪]
许年：“……”
那你还真是神预言了。
她的心情因为周棠这两句话又复杂了起来，简单地回了两句，就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一边的被子里。
许久，小姑娘才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在手机上打开微信。
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几乎没有聊过天的账号。
[许年：问个专业问题]
发的时候她还专门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晚上十一点怎么都不在对方忙的时间里。
等了三分钟，收到了回复。
[贺铭：？]
她举着手机，劈里啪啦打字。
[许年：我有个舍友被我另一个舍友打了，按照道上的规矩，这该怎么寻仇比较合理？]
[贺铭：？]
许年：“？”
她也跟着发了一个问号。
[许年：？]
[贺铭：你他妈是小学生吗]
[许年：？]
[许年：老子现在有你最想加的人的微信，你考虑下好好说话？]
但第二句话没能发出来。
对话框旁边多了个红色感叹号，提示着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的事实。
许年：“……”
下一秒，洗漱回来的周棠就听到许年发出了一声哀嚎。
“卧槽，你还没睡呢？发什么神经。”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许年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带着点气急败坏，“恋爱脑的朋友全都不得好死！！！”
“？”
周棠还真没见过许年这个样子的时候。
虽然知道有一时气话的成分，但为什么……
自己是不是无辜躺枪了。
第十一章 许年同学一定会在正确的时候……
11
“你这是咋了。”周棠忍不住道，“气成这样……谁惹我们年总了。”
许年仍是咬牙切齿：“……我儿子。”
周棠：“？”
她还不如不问。
告辞，贵圈真乱。
许年哀嚎了一声，放弃了。
想不到办法，唐佳茵也已经做了决定，她当然没辙。
…
又过了几天，周棠跟许年在宿舍聊天。
“许小仙这个过去有点儿意思，把饕餮抓到她跟前的人是男主吗？”周棠翻到她最近的几个章节，说道，“这是要走四处冒险寻找真相的路线了？”
许年趴在桌子上，伸长胳膊，有气无力地敲了敲键盘打：“你好，那已经是我上周的更新了，现在女主已经在妖界了。”
说到这儿，她懒洋洋的转过脸：“棠总，你真的不爱我了，你有男人了连我更新都不准时看了。”
周棠：“……”
“我可去你的，”她不好气地道，“老子平时只看完结文，愿意追你更新已经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好耶，谢谢棠总捧场。”
“说真的啊。”说到这儿，周棠嘀咕了一句，“你这种写得多还更新稳定的人也太少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许年还没断过更，敬业能让鸽子遍地的橙江痛哭流涕。
“你是在夸我吗。”许年拍了拍桌子。
“确实，我还希望能将这个举措普及到网站其他作者那儿。”
周棠按着手机：“不过讲真你不累吗，我看其他作者多多少少会有低潮期吧，比如心情不好什么的……而且你最近是不是还加大力度了？”
许年最近码字时间变长了，大概是在存稿。
……因为12月以后就要赶论文和准备考试。
许年没说这个，她抬起脑袋，看着电脑屏幕，许久才说：“一定是因为溪尽。”
周棠：“……”
怎么又是溪尽。
“追他更新超绝揪心，所以不想那样折磨人。”许年幽幽道，“这大概就是偶像的魅力吧。”
周棠：“……”
这也能算榜样吗。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周棠最后突然想起了个事儿：“对了，你最近去找辅导员了对吧？”
许年挑了挑眉。
“那女魔头本来不想让唐佳茵换宿舍，嫌麻烦，说她那些理由根本不是理由，住不下去就回家住。”
周棠说：“不过今天又松口了，是因为你是去给她说项了？”
许年扭头看了一眼唐佳茵的位置。
白色的桌面上，只有一个笔帽孤零零地放在那儿。
她开口，声音有点儿闷：“不算吧。”
周棠了然。
以她的理解，许年这个情况下说的“不算吧”，其实就是承认。
“你猜我怎么知道，辅导员不愿意让唐佳茵换宿舍的？”
“还能为什么，钟荧荧呗。”
“哦，我还以为她昨天在年级群开嘲讽的时候你没看到呢。”周棠耸了耸肩，“那要不要我和唐松宁说一句，要是钟荧荧有心查说不定要找到你这恶心你，你就搬他出来。”
许年的脑袋换了个方向，对着周棠枕着脑袋，似笑非笑：“你男朋友可真好用。”
周棠“嘁”了声，也开起了烂俗笑话：“不好用我找他当男朋友干嘛。”
许年坐起来，摆了摆手：“得了吧别秀了，用不着。钟荧荧知道就知道了，我又不怕她。”
周棠：“……”
还想说什么，钟荧荧突然回来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佳，把包随意地甩到了床上，口气一如既往随意又透着点恶劣。
许年甚至没看她一眼，随口和周棠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然后将电脑装进包里，背着包出了宿舍。
为了追求更安静和高效的环境，许年最近都去图书馆码字。
周棠知道这个事儿，随口应了声。
……虽说突然想起来要给提醒许年点事儿，然而钟荧荧在跟她说话，为了应付，自己一时没想起来是要说什么。
…
而等许年收到周棠发来的“我总觉得我要和你说点什么事儿”时，她正仰起头，看到了图书馆门口挂着的“今日大扫除”的告示。
……这不是巧了，你是想说图书馆今天不开吧。
许年叹了口气。
都出来了，她也暂时不想回宿舍，扭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准备找一个没有人的自习室码字。
路上，她按着手机，边走边点开群聊准备水个群。
——青苔那个作者群里的人正在聊天。
许年刚点开时，有个群员转载了一条微博，并附言“青苔牛批”。
她点了进去。
【青苔：最近看到一个段子，于是有感而发。
我个人很不喜欢很多文案上的“标签”。
比如——
“看起来是个乖乖女实际上是小魔王的萌妹x虽然冷淡其实是腼腆怕事的学神”
“穿书追妻火葬场，不黑原主”
“小甜文勿考究”
“排雷xxx”
“SC，HE”
这样的东西让我看了只觉得像大工业流水线下的工业品，好比进超市找对应的货架挑选商品，无趣而浅薄。
除此之外，很多人说到的“梗”的问题也差不多，对一本书来说，到底“梗”重要，还是“内容”重要？为什么非要用一个梗去框架一个作品？或者用梗去堆砌内容，写一场可能大部分人都看过的东西？
一本书的应该有自己的内核，有自己的表达，我真切希望网文能更有内容，而不是一堆毫无特质的注水文】
青苔开头说的这个段子，应该和唐佳茵发在宿舍群里的“导.火.线”类似。
虽然许年见过青苔的一些发言，已经对对方的某些态度有所预料，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正面的意见发表。
以至于评论区也如自己所料一般精彩。
[那么读者踩雷了怎么办，这就是活该吗？]
[说得好，我真的烦死了好多文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模式，还不能说]
[网文完全可以轻松点啊……]
[草，我想到某个一个类型反复写的作者了]
[有些是真的，看完文案就不想看，千篇一律]
许年思考了片刻，一下子，觉得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她困扰几天的问题上来。
她因此陷入了某种沉思。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许年？”
抬起头，许年便看到抱着一叠书的徐依然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女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轮廓清晰。
“你们班今晚好像没有课？”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但徐依然对着她，明显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笑得自然，“来蹭课吗？”
许年有些没回过神，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包：“……来自习的。”
“可以和你一起吗？”徐依然眼睛一亮。
“好啊。”
许年后来知道，徐依然几乎每晚都在这边自习，而她“初来乍到”，所以最后反而是自己跟她一起，去了徐依然常去的人少的自习室。
教学楼的自习室就是没人在上课的教室，她们走进去时，学生零散分布，有几个人在前头，有的在玩手机，有的是情侣靠着看书。
刚找了位置坐下，徐依然就朝许年看了过来：“你有点黑眼圈，看起来精神好像不太好，最近休息不好吗？”
“……不算吧。”
“刚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许年想了想，干脆点开手机和她一起看：“我其实在看一个微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