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绍之没好气:“你得庆幸你是我亲儿子,要不然就你这个狗脾气,早就不知道被流放到哪个小山沟了。”
“嗯,是得多谢我妈妈,让你生不出孩子了。”
“咣当!”茶几上的果盘被扫到了地上,“薄景琛,这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爸,你消消气,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你,”薄景琛扯着唇,勾勒出几分讥诮:“看在你跟陆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薄妄在我背后搞的那些手脚,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的手伸的太长了。”
“爸,我记得我妈死之前留给我和安安的股份,加起来比你这个董事长还要多,你如果说服不了薄妄安分守己的话,那最好提前给陆姨做个心理建设。”
父子两人僵持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略带惊喜的响起:“景琛。”
薄景琛淡淡应了声:“陆姨。”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挽着发髻,穿着一身浅色裙装,显得婉约舒适的女人走了过来。
“景琛,你爸爸说你今天要回来,特意叫我给你亲手做你爱吃的菜,”陆玲温柔关切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去叫人买。”
“没,”薄景琛淡笑,站了起来:“我先去楼上看看安安,等会下来吃饭。”
说完没再看任何人,径直上了楼。
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握着门把拧开,然后将门推开。
偌大的一张办公桌,年轻的女孩的头发绑成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戴着一副黑色的有框眼睛,一手托腮,低着脑袋咬着笔杆,五官拧成一团,看上去像是在冥思苦想,实则她已经快十分钟没有翻面了。
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吓得薄安安差点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她撇撇嘴:“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薄景琛没理会她,拉了个椅子在一旁坐下:“你学的怎么样了,能过吗?”
说到这儿,薄安安像是找到了吐槽的垃圾桶一样开始抱怨:“哥你不知道,法考可是第一大考,难得要死,我都学了这么久了,可还是做不对题目,我朴素的第六感表示,我应该要再来一年了。”
“就你这个学习态度,怎么可能考得过?”薄景琛淡淡的扯了扯唇,“我记得,她当年是已经通过了法考的....”
短暂的死寂,薄安安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蛋还有些未褪的婴儿肥,一鼓起来就变成了包子脸,眨巴着眼睛:“哥,你说的是晓晓姐吗?”
“嗯,她做事一向很认真,”薄景琛似是回忆般,淡淡语:“她只要想做的事儿,从来都是要做到最好,即使没学过表演,但演技也不比谁差,你如果有她一半的心劲儿,还用担心一个考试?”
薄安安:“……”
“你夸她就夸她,为什么要拉踩我?”薄安安鼓了鼓包子脸:“再说了,晓晓姐不是跟你分手了吗?像她这么认真的人,分手肯定也是认真的。”
她只是被损的心里堵的慌,并没有纯心找她哥不舒服的意图,可看着薄景琛越来越冷的脸,薄安安还是小声安慰:“哥你别难过了,晓晓姐这么好的人,甩了你也很正常。”
迎上更冷的眼神,她不慌不忙解释:“哥你这么想,你虽然性格不咋地,脾气也不好,毛病还一大堆,但总体还是不错的,晓晓姐有了你这样的一个前男友,肯定会看不上一般的小喽喽,几经对比,还是会发现你的好的。”
薄景琛抬眸看她一眼,语气很不耐:“复你的习吧,以后出门少说话。”
薄安安:“……”
接受自己的坏毛病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这年头,说真话果然不讨喜。
哼,虚假的大人。
*
铺着桌布的长型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式。
薄景琛瞥了眼,大部分都是迁就了他和薄安安的口味。
薄绍之主座,他低头切着牛排,浑厚的声音响起:“你今天下午就回公司,MK的生意,说是只跟你做。薄妄啊,你把之前那几个案子还给他,我再给你安排别的任务。”
薄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夹菜的手顿了下,点点头:“好。”
“不用,”薄景琛舀了碗汤,优雅的喝了一口,“我最近打算开一家娱乐公司,你把MK的那个拿回来就行了,其他的还是他来做吧。”
薄妄从小就不喜欢他,或者说是嫉妒。
他从第一眼见到薄景琛开始,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卑感,站在他面前,轻而易举的让人自渐形秽。
最初他只是认为,薄景琛身上的一切得益于他薄氏少爷的身份,可当他也拥有这个头衔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他花了十几年才让人认可的身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费尽心思的讨好这个继父,说实话,薄绍之对他也不错,每当薄景琛把他气的摔东西的时候,他总会适时的扮演懂事的好孩子。
可就算那样,薄绍之也没动过任何把薄氏给他的念头。
就像现在,那些案子,他费尽心思争取的,薄景琛却可以轻描淡写的说不需要。
总是用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来提醒两人的云泥之别。
薄绍之冷笑出声:“你为了女人,连公司都不要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公司了?”薄景琛没理会他语气中的怒气,继续喝着汤:“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先把时间放在重要的事儿上面,你好好吃饭,陆姨做的饭挺好吃的,比外面的强多了。”
话音一落,整个餐厅都鸦雀无声的死寂下来。
然后“啪”的一声,薄绍之把刀叉摔在桌子上。
薄绍之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警告:你当我是薄妄,你说撤职就撤职,说叫我回去就回去?
“安安,”薄景琛看着薄安安,不紧不慢的语调笑道:“我都说了只要我回来就会惹得爸生气,你还非把我叫回来,下次想我了,去十月名邸找我,”
又转头看向薄绍之,“我今天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吧。”
*
面试被江点萤搅合后,三人最后经过商讨,选了两个助理,男的叫路树,女的叫安希。
结束之后,花阳提议几人去吃饭,算是他们团队的第一次团建。
几人正讨论去哪儿吃的时候,慕晓晓手机突然响了,她用手指示意自己先去接电话,他们先商量。
边往落地窗走,边道:“哪位?”
那边好几秒没说话。
“喂?”
仍是安静的,慕晓晓蹙起眉,“打错了吗?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正准备挂电话,那边突然出声了。
“是我,纪准。”
她另一只摆弄窗帘下摆的手指顿了顿,淡笑:“怎么了,前辈?”
“我还以为你存了我的号码呢,”那头轻叹了一声,“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听导演说今天没有你的戏,要不就今天?”
慕晓晓突的想起,之前两人拍戏的时候,是交换过电话号码的。
不过现在大家用的都是微信,他的电话她觉得没必要,也就没存下来。
静了一静,慕晓晓缓缓开口:“我今天和我团队的人要一起聚餐,要不改日?”
“介意我蹭饭吗?”纪准笑道:“你这么忙,下一次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呢。”
“那行,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嗯。”
电话掐断,刚转身,花阳的脸突的出现,慕晓晓吓得把手机摔掉地上,怒道:“花助理,你不知道偷听老板打电话是很不礼貌的吗?”
“不礼貌吗?”花阳装糊涂,摸了摸头,“我看我们的校规上没写,还以为是允许的呢。”
慕晓晓:“……”
“不过,”花阳八卦道:“那个纪准还真是见缝插针,你刚分手,他就来挖墙脚,啧啧。”
“你最好别给我乌鸦嘴,我之后《曲中戏》的宣发和他还有很多合作,这得多尴尬啊。”
“以我多年的经验分析,”花阳一副恋爱大师的样子,“你以前绝对是在他落魄的时候不经意间给他伸以援手,是他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的白月光,所以他现在对你献殷勤。”
“不过你小心一点,白月光在剧本里一般都是炮灰的角色,他以后说不定会为了真爱来坑你的钱打你的脸,挖你的心要你的肾....”
“你昨晚的酒还没醒?”慕晓晓鄙夷地打断他脑子里狗血剧情,“纪准,纪家的大少爷,刚进圈第一部 戏就拿奖,哪来的暗无天日,还能有谁比他顺风顺水,你这样的傻逼是怎么考上慕尼黑大学的?”
花阳:“……”
*
聚餐的费用可以报销,花阳和杨素两人订了四季南国最豪华的包厢,几人刚到还没点菜,纪准推门进来。
慕晓晓左边坐着花阳,只剩右边一个空位,纪准没有迟疑地坐在她的右边。
见两位小助理不好意思点菜,花阳也没客气,和杨素商量着把菜点好,又递给纪准和慕晓晓。
这种场合,多亏了花阳和杨素两个调节气氛的人,才没让饭局变得尴尬。
花阳端起一旁还在冒着氤氲茶香的杯子,似不经意般问道:“纪老师,是怎么想起来演戏的呢,听说你以前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
纪准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慕晓晓:“我听说晓晓以前也是H政毕业的,怎么也想着进娱乐圈呢?”
慕晓晓正盘算着怎么接驾她即将来江城的爸妈,突然被cue到,低头盯着茶水的水面道:“脑子一抽筋,为了别人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弃法从娱。”
这话一出,除了花阳这个知情者别人都有些震惊,杨素和纪准自然知道她口中那个人是薄景琛,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薄景琛以前对她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纪准眼睛里浮动着深深浅浅的晦暗情绪,唇角牵出笑弧:“我也是因为一个人,才进娱乐圈的。”
听到他说的话,慕晓晓怔然,又阵阵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和纪准真的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人家又没说是自己,她也不打算把窗户纸捅破,免得自作多情。
一个不留神,杯子没端稳,茶水漾了出来点儿,弄湿了她的裙摆。
一旁的纪准迅速反应过来,将杯子从她手中夺走了,“烫到了吗?”
“没有,”慕晓晓有些窘迫,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
薄景琛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接到了江屿阔的电话,“有事快说。”
“四季南国,”江屿阔闲适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我刚刚看到了慕晓晓,和纪准进了一个包厢。”
电话瞬间被挂断,对面的盛临手里端着高脚的玻璃杯,好奇的问:“一段时间不见我这个大舅哥,他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啧啧。”
江总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女人,怎么会知道?”
“我大学的时候也是谈过恋爱的,”盛临不满,“说的我跟个母胎单身狗一样。”
“你敢把这话在薄安安面前说一遍吗?”
盛临:“……”
*
薄景琛到的时候,迎面看见了刚从洗手间出来女人。
明明只有一天没有见面,他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很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女人一身素净,穿着低调的淡紫色短裙,只是化了个简单的淡妆,但气色却是说不出的好,眉眼间也没有丝毫的哀怨,清清静静的。
反倒是他,温淡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甚至有些心烦意乱的憔悴。
说实话,慕晓晓再见到他心里并没什么剧烈的起伏,也没所谓的分手后第一次偶遇的波动。
或许正如岑溪昨晚说的,他们俩之间早就应该分开了,只是缺少一个爆发点,像是世界大战的导火线那样,一触即燃。
但导火线背后的矛盾却是这三年一点点累积的,把她那颗炽热的心,慢慢地给冻住了。
其实早就可以放弃了,大抵是期待着还有什么转折,所以总把一段本就错误的感情坚持到频危的节点。
像是在等那个终于可以放弃的节点。
免得将来会后悔,抱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坚持的久一点。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气量她没有,陌生人又有点儿矫情,两人的身份注定以后会有各种交集,还是就当是普普通通的熟人吧。
想通后,慕晓晓径直往前走,语气寻常而自然:“薄总,麻烦借过一下,你挡着路了。”
桌子之间走廊的空间本就不大,如果两人并行,不可避免的会有肢体接触。
薄景琛深邃的眼眸盯了她看了一会儿,侧过了身子,把路让给了她。
店内灯火通明,他看着她缓缓向前走的背影,忽然有种感觉,她是真的放下了。
本以为她会把自己当做陌生人,不会再主动跟自己说话,即使被迫开口,也会夹枪带刺,她越是对他有怨念,说明她心底还有不能放下的爱恨情绪。
可她没有,一如对认识的熟人一般,用着最寻常的语气。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没必要特殊对待。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把自己画在画册里珍藏的女人,说放下就放下。
连个过渡的伤心跟痛苦的失恋期都看不到。
这才不到一天。
*
回到包厢,慕晓晓继续吃着她的饭。
场子因为花阳和杨素两人,也没有冷下来,一顿饭吃的也很热闹。
结束后,纪准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也被慕晓晓婉拒:“我和花阳顺路,他送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