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霁却是不紧不慢,从容的道:“等晚上,我再出去。”
温盈:……
帐外的声音再次的响起:“沈娘子?”
温盈紧张地坐了起来,往纱屏望向帐门。
这时一旁帐篷,在煮着早膳的蓉儿走了过来,轻声说:“娘子尚未起,我先询问娘子,一会过去回你家姑娘。”
婢女颔首,客客气气的道:“那就劳烦了。”
随即转身离开。
帐外的蓉儿询问:“娘子,奴婢可否能进来?”
温盈呼了一口气,再看向身旁的人,小声警告:“可千万不能让那些贵女们知道夫君在这里。”
沈寒霁点头,很是顺从的应道:“我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便发现不了。”
温盈脸上带着几分丧气,随后下了床,去把帐帘的环扣解开。站到了帐帘的一旁,低声道:“进来吧。”
蓉儿随而低着头进来了,余光扫了一旁的甲胄,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
昨夜三爷进娘子的帐篷,还是她来掩护的呢。
蓉儿低声询问:“可要准备三爷的早饭?”
温盈叹了一口气,转头透过纱屏看了眼已经坐到了床边的沈寒霁,幽幽道:“早膳午膳,晚膳都准备一份吧。”也不知道今天他能不能出去。
想了想,又问:“方才来的是谁家的婢女?”
蓉儿答道:“是将军府容家的。”
那边的沈寒霁低声道:“容家,可以往来。”
温盈垂眸思索一息,随而道:“你去回话,我梳洗过后,便过去。”
蓉儿应声后退出了帐篷。
温盈怕有人不传话,撩开帐帘就进来,所以又把那环扣扣上,转身去寻衣物。
寻好衣物,正要换,便发现沈寒霁坐在床上眼灼灼的望着自己,正在接着系扣的手一顿。
夫妻之间,或许不需要那么多的避讳……
可温盈还是转过身,背对他来解开身上的衣服。
不意外,身后的视线落在了她裸露后背上,感觉强烈。
温盈心头乱颤,快速地把衣服穿上,穿戴整齐后,暗暗的呼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
“夫君你小心些,别让旁人发现你在这。”
沈寒霁端得一副温润模样,正经得好似刚刚紧盯着那盈盈一握细腰瞧的人不是他一般。
“好,我会小心。”他语气轻缓的道。
不一会,蓉儿把水端了进来,又把另一个水盆端了出去,不一会又端多了一盆水进来。
端水进来的时候,与沈寒霁说道:“奴婢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太子殿下。”
她话一出来,温盈也看了过来。
“太子殿下让奴婢传话给三爷,说是三爷若是想从帐中出来,便求他。”
温盈羞窘的用手掌遮掩住了双目——太丢脸了。
都丢脸丢到太子殿下那里去了。
沈寒霁笑了笑:“好,替我告诉太子殿下,臣求他。”
待蓉儿走了之后,温盈才道:“夫君晚上别再过来了,万一又像现在这样怎么办?”
沈寒霁自床上站起,走到了水盆前,看向她,道:“我若是不来,便睡不着。”
温盈眉头微皱,这什么毛病?以前他自己住的时候,怎就不说睡不着?现在还非得与她一块睡才能睡得着?
“我晚上还继续来,下回肯定小心些,天未亮我就出去,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我与你保证。”
温盈叹了一口气,无奈只好答应。
转头描妆的时候,小声嘟囔道:“这般紧张,总觉得我们像是那等私下幽会的男女一般。”
沈寒霁闻声,薄唇微勾,露出了几分笑意。
意味深长的道:“阿盈你难道就不觉得现下如此偷偷摸摸的幽会,和平时可有什么不一样感觉?”
温盈知晓他说的是那等 “刺激”的感觉,可她才不理会他这样有辱斯文的人。
半晌后,蓉儿进来了,帮温盈梳好发髻。
妆整好后,温盈再三叮咛沈寒霁后才出了帐篷。
容家姑娘的帐篷中,还有刘家女,温盈倒是不意外。
这些天下来,除却七公主和宁妃外,刘家女与随行到金月庵的一众女眷都很是交好,容家姑娘若是请了温盈,肯定也请了旁人。
进了帐篷的温盈,朝着刘家女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客套的称呼一声刘五姑娘。
刘家女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二人虽然有些奇怪,但在金月庵的时候,因忌讳太后,所以除却顾芙华和七公主是和温盈交好的外。而旁人都是不冷不淡,所以在帐中的容家姑娘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容家姑娘把温盈迎进了座,笑道:“我以前随父亲在关外时,学做了奶茶和软奶酪,所以便让人去请了各位,但她们的帐中都已经做好了早膳,也就没有过来,我便让人送了些奶茶和软奶酪过去。”
温盈向容家姑娘道了谢。
等温盈从容家姑娘的帐篷出来,再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沈寒霁已经不在帐篷里边了,看来是顺利地出去了。
等大家都吃完早膳后,便一同出去游玩。
——
沈寒霁在温盈的帐篷中悄声无息的住了两个晚上。第三个晚上,约莫四更天的时候,耳边传来温盈呻吟的声音,沈寒霁便醒了过来。
温盈脸色有些白,沈寒霁半撑起身子,摸了摸她的手。
手很凉。
轻拍了拍她,温盈睁开了眼,看到他,有些难受的说:“我肚子有些疼。”
沈寒霁思索了一下,问她:“可是葵水来了?”
温盈微微点头:“大概快来了。”
温盈身体比较寒,所以来葵水的时候腹部总会疼得厉害。
沈寒霁闻言下了床,问她:“你的月事带放在了何处?”
温盈原本苍白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小声的道:“我自己去拿,劳烦夫君去煮些热水。”
沈寒霁思索了一下,转身往放着她细软包裹的矮桌走了过去,在温盈怔愣间,他把月事带拿了过来。
温盈脸色更红了。
他把月事带放在了床上,没说什么,转身往茶几而去。
帐中有小炉子,是沈寒霁前两日吩咐蓉儿端进来的,以备现在的不时之需。
他起了屋中的小炉子,烧了些水,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沈寒霁并未转回头,待水烧热之后,便灌入了羊皮水囊之中。
等做好这些的时候,温盈已经钻到被衾之中,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已经是九月底了,进入了秋季,山中季节性分明,白日炎热,晚上寒凉,而温盈所盖的被衾有些薄了。
沈寒霁微掀开被衾,把散发着热气的水囊放到了她的腹部上,温声道:“放在腹上,一会就会好受许多。”
温盈软绵无力的应了一声“嗯”,随而捂着腹部上方的热水囊。热意渐渐的传递到腹部,痛意也逐渐的减缓,她也好受了许多。
沈寒霁坐在床边地上的竹席上,轻声道:“你来了癸水也正好,若是没有变数,这两日,那些人便要来了。”
温盈看着帐篷上方,好半晌才转头看向他:“夫君也要去吗?”
沈寒霁抬起手,微温的指尖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把上边的发丝拨到了一旁。
“这些人里边,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刘语馨是重活了一辈子,但并未知道自己是身在话本之中,只有温盈和沈寒霁是知晓的。
这一次刺杀,在话本描述之中,并未成功。
温盈没有劝他不要去,只道:“你小心些,莫要再受伤了。”想了想,又嘱咐道:“有危险莫要冲上前,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待危险过后,再上前去。”
沈寒霁噗嗤一笑,笑声低沉:“不曾想你还会把我与你说的话还回来给我。”
嘴角多了几分戏谑:“不过你也且放心,这等危险,我也不会往前凑,你夫君我也是怕死的。”
温盈点了点头,腹部没有那么难受了,眼皮子有些撑不住了。
沈寒霁见她困乏了,便道:“已经四更天了,我等你睡了便走,你好生休息,明日再让蓉儿去顾二姑娘那里说明白情况。”
温盈软声的应了一声“嗯”,然后闭上了眼。
约莫一刻之后,温盈也就睡着了。沈寒霁到她的包裹中取了一件外衫,复而转身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才出了帐篷。
在不远处巡逻的,是太子的近卫,看到有人从沈娘子的帐篷中出来,也毫无反应。
他们都知道那是大理寺司直,也是沈娘子的丈夫。
翌日,温盈起来后,看到被衾之上的外衫,短暂了发了一会呆,半晌后才喊来蓉儿,让她去把自己的情况与顾芙华说了。
顾芙华让人熬了红糖姜汤过去,让她好好休息。还说虽然不能去游玩,但也不用急着回金月庵。
毕竟太后还在金月庵,她与幼侬不在,也不知会不会被为难。
温盈没有随着他们出去游玩,只得在帐篷中休息。
喝了红糖姜汤后,又睡了一会,等中午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受了许多。
起身坐在床上,拿起从金月庵带下来的经书,静下心来一句一句小声的念着,希望能给沈寒霁念来一些福气。
他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若是这一批刺客是上一回刺杀他的刺客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那么他也是很危险的。
但庆幸的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来了云麗山,也就少了许多的危险。
日至晌午,帐篷外边铁靴的脚步声响忽然大了起来,然后传来浑厚的声音——“太子遇刺,红旗卫和青旗卫立刻与本将前去!”
温盈面上露出忧色,随即放下了经书,穿起外衫,打算出去看看。
不一会蓉儿和柯月匆匆走了进来,蓉儿面露紧张,慌不择神的问:“娘子,奴、奴婢听到外边的人说太子遇刺了,三爷也在其中,怎么办?”
温盈呼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绪,看向她们二人,声音有几分虚软无力的道:“先莫要乱阵脚,夫君和堂兄表兄他们都在,而且太子身边的皆是高手,又有人前去相助,我们现在急也急不来,只能等。”
蓉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随而上前,双手发颤的给温盈穿戴衣物。
而后,她们一同出去帐篷外边等候。
千人的护卫军,三百余人在金月庵外当值。如今太子遇刺,六百人前去,余下数十人在原地看守营帐。
温盈看着护卫军所去的方向,紧紧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遇刺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希望不会有人伤亡。
而沈寒霁也说过,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计策,只求别出任何的差错才好。
第66章 三方动乱
对于这刺杀一事,沈寒霁早有所准备。
在太子带着一众贵女下山,沈寒霁与温盈团聚后的那个晚上,在进温盈的帐篷前,沈寒霁去见了太子。
太子让沈寒霁与自己下棋。
一个棋盘,一壶香茗。驱散蚊虫的熏香,白烟袅袅。
太子听了沈寒霁的话,迟迟未落子。
微微挑眉,反问:“你怎么就能确定会有刺客?”
沈寒霁分析:“调香阁若是真的有问题,那绝对不可能让刘家女继续活着。毕竟他们担心她不仅仅只知道这些事情,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但若是直接把人给除了,这矛头又会直指向调香阁,太过明显了。”
“所以他们很大的可能会另辟蹊径,此行太子殿下也在,若是遇上刺杀,定然都以为是向着太子殿下而来,以此来掩人耳目。毕竟谁都不信会有人冒着刺杀储君的风险,就只是为了杀个闺阁女子。”
“刘家女若是丢了性命,旁人只会觉得她是运气不好,谁又能想到这刺杀是冲着她来的?”沈寒霁面色淡淡看着太子
太子把棋子放回了棋罐中,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思索了片刻,才放下茶盏看向对面的沈寒霁。
“你就这么确定真会有刺客?”
太子看向对面的沈寒霁。永宁侯府的沈三郎,素来以聪明睿智闻名,几次交往看来,的确是卓尔不凡。
好像有许多事都在他运筹帷幄之间,是个极其有才能的人,倘若他日他继承大统,不失为一名得力能臣。
沈寒霁不疾不徐的答道:“太子殿下在,刘家女也在,若是游山玩水,自然带不了太多的侍卫,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且……”话语微微一顿,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若是他们不仅仅想要刘家女的性命,同时也想刺杀太子殿下呢?”
太子的脸色也跟着一沉,随而道:“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么你觉得如何防备?”
沈寒霁淡淡一笑,随而道:“若是刺客人数太多,难免会暴露行踪,所以刺客顶多数十人,绝对不会过百。而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虽只有十数人,但皆是高手。再者臣身旁有一人,是臣内人的表兄,能以刀刃砍断刀剑,身手极其了得,在云麗山的这些天,太子殿下不妨此人放在身旁。”
刀刃砍断刀剑,便是太子身旁的侍卫也未必能做得到。
太子回想了一下,确实想起了他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先前与你在京淮运河立下功劳的哪位?如此能人怎会是一个小小的评事?”
“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尚且年轻。”沈寒霁回道。
太子笑了笑:“确实,现在尚且年轻,往后还有大好的光阴往上走。既然他身手如此好,那本宫便暂且把他放在身边。”
——
遇刺之事,在意料之内发生了。
沈寒霁看着林中的疮痍,与太子对上了视线,随而不约而同的望向那边受了些轻伤的刘家女。
刘语馨惊魂未定,依靠在婢女的身上,神色恍惚。
方才,有三个刺客向她袭来,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