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起了怒意,快步冲过去一把抓起男人的手:“别碰她。”随即细看,却发现男人手里攥着一小叠传单。传单上映着“瑜伽”两个大字和相关广告。
符舟见状忙解释:“没事,秦先生,他只是想递给我传单。”
秦照这才松了手,但眼神依旧冷冽。他盯着发传单的男人,态度不善:“发传单也别动手动脚。”
“秦先生,他没有动手动脚。”符舟想说,其实男人在发传单的时候根本没有碰到她,只是可能从秦照的方位和角度来看才产生了误会。
这时,那男人显然也被这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出了脾气,抬了抬头上黑色的棒球帽,瞪着秦照吼了句:“有病啊你!”
不过明眼人一看秦照就知道这是富贵人家,男人自知惹不起,也不再多骂,甩着膀子走人了。
等人走远,秦照渐渐反应过来:“是我敏感了……”
而敏感的理由,符舟自然明白,正是因为今天她受伤的事,一瞬触发了秦照的保护机制。
就像从前符临在她出事后对她的小心翼翼一样。
这一刻,她更加确定了,秦照是喜欢她的。
由此心间盛满愉悦,符舟看着路边驶来的车子,说:“没事,司机来了,我们先上车吧。”
已而两个人上了车,回到别墅时正值傍晚。
……家里还来了个客人。
上官景。
“你怎么来了?”冷不丁在自家客厅看到上官景不请自来,秦照难免有些意外。
上官景从容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秦照跟前打量几眼:“下午我去你办公室想问问你项目的事,结果你助理说你接到了符医生电话后就走了,后头我等啊等的,再没等到你回公司……所以我来看看是不是符医生出什么事了。”
顿了顿,上官景目光挪到秦照身后的符舟身上,一眼就注意到符舟额头上贴的白纱布。
“符医生,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失误。”见上官景一个箭步冲过来,符舟莞尔,摆了摆手,“也没伤到哪儿,就额头磕破了一小块。”
“那你这两天可要好好休息,注意伤口别碰到水。”
“嗯,谢谢关心。”
……
两个人这样互动下来,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有几分熟稔。
旁边秦照看在眼里,心有疑惑,正要开口,一个工作电话突然打进来。
他只好转身去了庭院。
客厅里就只剩下符舟和上官景。
随后两个人同坐在沙发上,符舟突然说道:“上官先生,你明天的咨询我会另外找时间补上。”提及正事,她神色认真,似在思考什么。
“这个好说。”上官景爽快地应声,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件事,“对了符医生,我今天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
“咳咳。”
上官景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眼另一头在庭院里打电话的秦照,窃窃说:“那个,符医生……我觉得秦照喜欢你。”
至于理由,上官景也自有解释。
“以前有同事断胳膊断腿的要住院,秦照也就派助理送个鲜花水果篮,外加送些钱去表示慰问。搁你这儿,我看他可是急得不行,公司都不回了,今儿怕不是在医院守了你一天?而且往常,我也没瞧见哪个病患对医生,房东对租客有这么上心的。”
因此,上官景琢磨着说:“符医生,秦照就是喜欢你,没跑了。”
……突发状况。
连着江捷之后,又多出个上官景来说秦照喜欢她。这局面,符舟有些应接不暇,只笑了笑,打算敷衍过去:“秦先生之前说了,他没有喜欢的人。”
“不,秦照就是个榆木脑袋。”但上官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本来嘛,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对感情一窍不通的。符医生,你相信我,秦照真的喜欢你。你是心理医生,多少也能感觉得到吧?我看他对你的态度,跟对别的女人很不一样。”
不得不说是应了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无论是江捷还是上官景,都比秦照更了解他对符舟的态度。可没有人能比符舟更了解她和秦照之间的复杂性。
这些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于是符舟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上官景的病情上:“上官先生,你要是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病情。我知道这次闵小姐回国,你很高兴。但同样,她一回国,就成为了牵动你情绪的一大因素。上官先生,你一定要尽量保持一颗平常心。”
自从知道了上官景喜欢的人就是闵乔之后,符舟就开始担忧闵乔的回国会给上官景的心境和情绪带来某些影响,至于具体的,还是要等到下次给上官景做治疗时才能弄明白。
“平常心?”
然而上官景觉得,平常心这东西,早在闵乔回国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了。他承认符舟说得对,闵乔现在就是时刻牵动着他的情绪。
闵乔爱答不理地随便回他一条消息,他都能高兴半天。然后又陷入漫长的焦虑,开始等待着闵乔的下一条消息。
他甚至有时觉得他就是条宠物狗,而闵乔是他的主人。只要闵乔时不时愿意摸摸他脑袋,顺顺他狗毛,他就能满心雀跃,随时准备好奉献自己。
……
想到这儿,上官景略带嘲意地挤出笑容:“符医生,我只盼着秦照赶紧意识到他喜欢你,这样一来,就能让闵乔知道她没戏。”
这样简单的心思,其实不言而喻。符舟愣了愣,白皙的脖子微往后仰。
可闵乔,却不是个易得猜透的人。
“不然我家又不住海边,干嘛管他秦照的感情问题。”须臾,还在气闷的上官景又往庭院里给秦照送去个白眼。
紧接着,他心里陡然冒出了个想法:“诶,符医生,你刚刚不是说另外找时间给我补上治疗吗?这周六晚上怎么样?”
利用周末时间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符舟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可以。”
第28章 想如春焰(八) 好像有点捅娄子的意味……
几天过去, 符舟身上的红痕散了大半。
只额头的伤难以好得快,到了周六晚上,她就散了头发, 加上额前的刘海, 很好地遮去了伤口处结成的淡疤。
今晚要上门给上官景做咨询。
用餐时秦照不在,符舟随便让厨师煮了碗青菜面, 吃完就匆匆出门,按照上官景给她发的地址叫了出租车。
却不想半小时后抵达地方,一片灯红酒绿映入眼帘……站在大门外, 符舟看着里头一栋现代别墅正在举行宴会。
宴会宾客众多, 个个穿着贵气, 三五聚堆地在露天草坪上和屋顶花园内攀谈,欢笑声一刻不断。
一时间, 符舟怀疑是不是上官景给错了地址。
片刻,她给上官景打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笑声荡漾。
“地址没错,就是这里。不过符医生,今晚喊你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治疗的。”
符舟闻言, 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然后她身后,上官景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
“是邀请你做女伴,陪我参加宴会。”
一回头,只见上官景穿着身格纹复古西装, 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晃着手机示意。他脸上, 映着晚宴绚烂的光影,笑意清晰可见。
符舟意会:“秦照也在里面?”她轻易看穿了上官景在打什么算盘,他引她过来, 无疑是想拿她试探秦照。
“当我幼稚。”当然,上官景也没想能瞒过符舟,还请求起来,“符医生,你就纵容我这回。”
他饶有趣味地盯着符舟,问:“你不想看看秦照的反应吗?上回见面以后,我仔细想了想,符医生,你一直都对秦照那么上心,受伤的第一时间是打电话给他,这好像……是双箭头啊。”
……所以说喜欢是很难藏住的。
但凡善于观察,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然后糅合成证据,叫那个交了心的人辩解不能。
符舟也不想辩解,只叹了叹气:“可我不想让秦照误会。”
就此默认了上官景的话。
上官景立即做出保证:“没事,我会很快跟秦照解释清楚的,毕竟幼稚的游戏不好玩太久。”说罢他将手机置入西装裤袋,扬手指了指后头空地上一辆保姆车,“上车吧,里面造型师正等着呢。”
这显然有备而来。
符舟无奈,只好放任一把,同上官景胡闹。毕竟,她也是揣着私心的。她确实很想看看秦照的反应。
秦照有些认知,封闭而自我。就像一面静湖,总是自发地沉寂,隔绝所有波澜。这时,不如就投个石子进去,砸它个水花出来。
也激一激他内心,打破原有羁束。
抱着这样试一试的心态,符舟上了保姆车,被造型师一番装扮,卷了头发,化了妆容,又换上条淡粉色的缎面露肩长裙……最后站在上官景身侧,和他一同进入宴会。
这个宴会,是某项目的合作方老板举行的生日晚宴。
相对来说,氛围总是欢乐些。
一路穿过前庭,周围的男男女女都面上带笑,相谈甚欢。符舟就跟着上官景,时不时在他遇到熟人时,作为他女伴,礼貌地交谈几句。
最后进了别墅大厅,人群之中,终于得见秦照身影。
他穿一身天鹅绒西装,夹着金边框镜,就站在那亮如白昼的灯光里,时而舒眉展颜,时而同周围人认真交谈,举手投足间一股不可掩盖的风采。
说来这还是符舟第一次进入秦照的社交场。穿过一众人影望去,她恍然记起以前看过的关于秦照的报道。是啊,那些夸赞的话都是真的,在这个人人金贵优雅的地方,秦照做到了最瞩目的存在。
他就像个完美个体,优越得不逊色任何一个人。甚至让她差点忘记那无数个深夜时分,那具脆弱的身躯同样也是他。
……
心念一动,符舟些微失神。
不一会儿,上官景已带着她走到秦照身前。
她回神,忙轻唤:“秦先生。”
“符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早在符舟刚进入视线,秦照就再顾不上身旁人在讨论什么话题。
他眼中有惊讶,也有惊艳。
惊讶的是符舟在宴会上突然出现。惊艳的是她一袭新裙,装扮美丽,一出现,就给这重复枯燥的社交场注入了鲜活。
只她身边,还有个上官景。
“符医生,是我的女伴。”
像是一种刻意的宣告,上官景扬着唇角同秦照对视。
秦照怔然:“你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秘密。”上官景笑意更甚。
这时旁边还有其他宾客,都是生意上接触过的熟人。
“上官,你今晚姗姗来迟啊。”
“这位小姐好漂亮,上官,快介绍介绍。”
上官景自然从容,趁着这对话的端绪就介绍起符舟,当着秦照的面。
符舟跟在一侧,也微笑着跟宾客不时言语几句,作为上官景的女伴。
就这样,微妙的气氛悄然在三人间蔓延。
直到估摸着差不多了,上官景点到即止:“符医生,我们去那边吧,那边的东西看起来比较好吃。”又带着符舟去了大厅的另一边,全程无视秦照。
挑了桌酒桌,上官景玩味地在一堆美食美酒和丝带鲜花间端起杯威士忌,轻摇慢晃。
“闵乔没戏了。”他肯定地对符舟做出结论,一双狭长的凤眼内勾外扬,恣肆又得意。
符舟状态却很低迷。她不经意又往秦照所在方位望了望,回想着秦照刚才的表情,眉目凝滞,讳莫如深。
“但我觉得,好像有点捅娄子的意味……”
“是我刚刚做得太过了?”
上官景抿了口酒,不以为然:“不会啊,我都没像电视剧拍的那样动手动脚。”他自认始终是掌握着分寸的。
符舟摇头:“不关你的事。是秦照……”顿了顿,她想了个通俗的解释,“你就当秦照看待情感时的脑回路跟平常人不同,他有他自己的一套认知体系。”
这话上官景听了个半懂。
他思忖:“虽然秦照是个难捉摸的,但总归,他刚才脸色不好看,显然是介意你我。要知道从前就算是在社交场上遭对手发难,我都没见过他失态。”
如果秦照只是按照预想的那样,简单生个气,吃个醋,那事情也好办了。只可惜,秦照是个榆木脑袋。
上官景继而放下了酒杯:“等着,我现在去卫生间,秦照铁定要来堵我。”
话落,上官景暗自瞟了一眼秦照方位,拔腿走人。
而后事实证明,他果然预料对了。
等上官景出了客房卫生间,就瞧见秦照就站在房间中央,一副等人模样。
“为什么带她来?”
并且秦照好似没什么耐性,直接开门见山。
上官景迎上去打趣:“上个宴会我带的女伴是闵乔,可没见你来问我理由。怎么,秦照,你很在意符医生?”
“上官,你想说什么。”房内吊顶,一盏扁圆的大功率白炽灯,照得房间通彻敞亮。秦照内心,却有什么情绪压抑如暗流涌动。
上官景不察,仍有心刺激:“不然我邀请朋友一起参加宴会,碍着你事了?”
“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变朋友了?”
“啧,秦照,你以前从来没关心我的交友问题。”
踱着步子,上官景慢悠悠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抬高音调:“所以实际上,你只是在关心符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