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似我——三更水平
时间:2021-08-04 09:10:21

  “什么目的?”
  秦照皱了皱眉,脸上起了惑色。
  符临了然:“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顿了顿,他语中生出讥讽意味,“所以你一直以为舟舟这么细心给你治病,都是因为喜欢你?听说她还带你去A市散心,在老宅住过一晚……呵,舟舟也是折腾自己,报个恩报得这么麻烦,都不怕累到她自己。”
  “报恩?报什么恩?”
  这瞬间,听见这奇怪的字眼,秦照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他细分辨着,符临这一席话分明是意味深长。
  符临却不急着解释,仍自顾自说道:“早说给你一笔钱就好了,她非不听。也是,舟舟从小就善良,对人对事都很温柔,她费尽心思想治好你的病,我也能理解。”
  说话间一股对符舟了如指掌的模样,连同姿态也居高临下起来。符临双手抱臂,眼神睥睨:“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同意你这样趁机缠住她。”
  大厦外,一轮红日当空。
  现今进入了初夏时节,阳光逐渐升温,一切打着夏日的标签,都显得热辣烘人。
  办公室里却截然不同,一种寒冷逼人的低压气场渐渐围拢。
  秦照沉了声,几是咬着牙再问一遍:“我问你,什么报恩。”
  看得出,那是极力的隐忍之色。符临轻嗤:“呵,果然是一无所知。”
  既然这样,他直言:“秦照,你还记得吗,十年前,你在A市救了个被拐的未成年少女。”
  话落。
  秦照眸底一片茫然:“什么未成年少女?”
  旧事重提,符临也不好过。
  他不自觉掐紧了拳,手背青筋暴起。“什么破烂街区,恶心的渣滓,怎么敢碰舟舟……” 一深想,就有要发狂的感觉。
  秦照猛地意识过来:“符舟以前被拐去过那里?”
  符临克制着,给出最后的提醒:“你自然不认得她的……那个时候,你还是个瞎子。”
  一句瞎子,暴风疾雨般将秦照迅速扯回到过去。
  是啊,过去他还是个瞎子。双目尽瞎,寸步难行。只能靠拄着根盲杖,走五步,摔一步。
  “你怎么知道的?你说、你说她……”
  此时此刻,往事一点点拼接,越来越清晰的情节浮现在脑海,秦照再说不出话了,大脑仿佛已停止思维,不能为他组织语言。
  符临却还在继续:“舟舟原本是记恨你的。她以为你那晚上见死不救,直到前阵子发现什么端倪,她去了A市探监,问了那个还在坐牢的人贩子一些事情,才确认后来在地下室放走她的人是你。”
  人贩子,地下室……至此,秦照彻底想起来了。
  而这时候,记忆变成一种可怕的东西,越是清晰越是要命。秦照脸色赫然煞白,嘴唇发着颤,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甚至一双手也不可控地发着抖,手心生出热汗。
  这样的反应,远不是吃惊可以形容。符临有些疑惑地盯着秦照,只觉秦照情绪反常。可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他也管不了太多。
  “所以你该明白,舟舟愿意亲近你陪着你治病,都是因为你救过她。设想如果当时救她的不是你,秦照,你以为她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舟舟年轻,又心性单纯,我一直好好保护着她,再不想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可她博士毕业后执意回帝都,又因缘巧合地跟你重逢……如果不是因为报恩,你有信心她真的会待在你身边吗?她以前从来没经历过情|事,你能确定她是真的突然爱上你了?”
  “难道你不觉得,她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给你治病吗?关于你的心理疾病,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感觉得到,她为了给你治病,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可是我希望你别误会,这不能说明她爱你。你知道吗,在得知了你的情况后,她在我面前哭得那么难过……”
  此刻言语犹如把最锋利的刀。
  符临看得分明,对面秦照俨然因为他的话塌了身形,双眼混沌迷离,似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能承受而惶惶不安。既惊愕,又恐惧。
  可他决意,还是握着那刀刺了过去。
  “她多么自责啊,说你因为救她才惹得那个人贩子报复。她说如果不是她,你爸就不会葬身火海……正是因为这种自责和愧疚,她才甘愿留在你身边,费心为你治病。但是秦照,你要有自知之明,别奢想就此缠住她,留她在身边。等你病好了,那个时候恩也报完了,你们就两清了。舟舟迟早会离开,她总是要回巴黎去的,没有我的照顾,我根本不能放心她……”
  “还有一点,秦照,我觉得你根本配不上舟舟。不是因为你有心理疾病,也不是因为你出身不好。让我介意的是,你从小生活的环境。你在那种地方出生,我不敢想象你会长成什么心性复杂的人。从一无所有到赚这么多资产,从恶臭的混混到帝都有名的青年企业家……光看这些,也能猜得出你是个多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
  自认比秦照大了两岁,符临按着自己这三十载的经历,和摸透了人情世故的老成,想当然地对秦照做出了判定。
  “所以,秦照,我不可能把舟舟交给你。”
  言尽于此,看着对面情绪已然支离破碎的秦照,符临知道,他今天的目的达到了。他所想要传达的,也已经传达了。
  跟着,他起身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里,留下秦照一人。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老板,会议还开吗?”秦照的助理在办公室外还打算询问下临时会议一事。
  不想迟迟没有等到回应,助理就轻推开了玻璃门,借着道一拳宽的细小门缝往里看,意外地,却窥见秦照半靠在沙发上,面色惨白,红眼猩红。一副痛彻心扉,肝胆俱裂的模样。
  ……
  没有人知道,这时候的秦照,心里倒底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只他自己恍恍惚惚,好像又再变回了十年前的那个瞎子。
  彼时他失去了眼睛。
  这一次,他好像失去了他的光。
 
 
第42章 诸识如幻(二)   秦照,我没骗你……
  符临飞回巴黎当天。
  晚上符舟下班回到别墅, 秦照不在,她就一个人用了晚餐。
  后头深夜时分,秦照被司机扶了回来。
  他喝醉了, 身形歪倒, 眼睛虚睁,耳根处连着脖颈染了大片的红。全身酒气弥漫。
  其实秦照平常喝醉次数很少, 但符舟还是担忧:“秦照,听得到吗?以后应酬少喝一点。”毕竟秦照是老板,她琢磨着也没人敢把酒桌文化加到老板身上来。
  只秦照这会儿似是听不见话, 闭着眼浑无知觉。
  符舟从司机手里接过秦照, 又和李管家一起扶着秦照上了楼。等进了卧室, 她就让李管家去休息,自己留在房里照顾秦照。
  秦照倒也很好照顾, 不像一些醉后喜欢大吵大闹的人,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符舟动作。符舟先给他脱了衬衫换上睡衣,又拿了湿毛巾给他细细擦了脸和脖颈。
  原打算盖好被子,就这么让他睡过去。却不想符舟要走时, 秦照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
  符舟回头,对上秦照视线,才发觉他双眼通红。“秦照,怎么了?”她反握住他的手, 顺势坐上床靠了过去。
  结果下一瞬,秦照猛然坐起上半身, 捏着符舟双肩就把她压倒在身下。“符舟……”他吐着热息,喊着她的名字,带着酒精的迷醉。神态犹豫, 又夹杂着不安。
  “你……真的喜欢我吗?”
  分明又感受到其中的脆弱。符舟不解,眸子轻眨了眨:“当然是真的。”她承受着秦照的重量,右手触上他发烫的面颊,轻轻安抚着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照的神情更加难过了。
  他呼吸加重,逼近符舟的双眸一点点湿润。
  “不要骗我。”
  “真的不要骗我。”
  沉沉将脸埋进符舟温热的颈窝,秦照语速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费他大量气力。
  他嗫嚅着:“当心理医生的,最懂人心,不是么。”
  “秦照,我没骗你。”
  右手随之绕到后方,轻揉了揉秦照后脑勺,然后慢慢地将他抱紧。符舟感知到异常,轻问:“发生什么了?”
  秦照却不回答,只颤着声呢喃:“就算是骗我……也不要被我发现。”
  安静的房间里,他的痛苦清晰可闻。
  “秦照,你倒底怎么了?”符舟着急,肩颈处贴着的滚烫面颊激得她心神沸腾,她摸住秦照下颌,试图将他的脸掰过来对着她,“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继而看见他眼角湿润轻划下一行。
  此后无论如何,秦照都不肯再说话。
  符舟也不知道这酒是醒了没醒。
  他昏昏沉沉,又埋下头,紧紧拥着她。炙热的肉|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就如同他要把自己嵌进她身体。融入她骨血。
  可惜,时间永远都在流逝,从来不会为谁在某一刻定格。
  半醉半醒的秦照,头脑中的世界是天旋地转。唯一认定的觉知是,他身下抱着的人,他真的不能放手。
  ***
  醉酒一事过后。
  第二天早上在别墅用餐。
  符舟正暗自纠结着怎么问话。
  秦照却微笑着先开了口,轻描淡写,一言带过。“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如果我说了什么话,都是酒后胡言。你不用在意。”
  明显是早有准备拿来应付她的。
  符舟知道,她再问,秦照也不会多说。于是吃完早餐,她悄悄去了庭院给上官景打了个电话。
  “上官先生。”
  电话接通,她直接问道:“请问秦照最近在公司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那头上官景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啊,要说工作上,最近公司所有项目都进展顺利。不过今天上午,好像听说他推了个临时会议。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听言,符舟若有所思。
  电话里,上官景语调一抬:“对了,符医生,其实我最近在准备辞职的事宜。这个我也跟秦照交代过了。”
  “辞职?”
  “对,我打算跟着乔乔一起出国,毕竟在帝都,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说不定乔乔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来。”
  “不客气,都是朋友。希望你们幸福。”
  对于上官景认为帝都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符舟可以理解。她提醒:“只是无论去哪里,记得继续接受心理咨询,直到病情彻底治愈。上官先生。”
  “好。”上官景愉快应声,“另外在走之前,乔乔说为表感谢,必须请你和秦照一起吃个饭。”
  自从与闵乔和好以后,上官景心情一直十分愉悦。
  符舟也衷心希望上官景的病情能因为闵乔的陪伴赶紧痊愈。
  不要像秦照这样,情绪反反复复,太不稳定。
  等后头应下吃饭的邀请,符舟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秦照在檐下过道上站着。
  也不知道他注视了她多久,她走过去,想了想说:“刚才上官景说要请我们一起吃个饭,在他走之前。”
  秦照便问:“上官跟你说他要辞职了?”
  “嗯,他还说要和闵乔一起出国。”上了台阶走到过道上,符舟走到秦照身侧,乍见他神态有些许低落。
  继而又听见声感慨,意味凄凄。
  “人就是这样,来来往往,都是过客。”
  符舟一愣。自知秦照平常不会是因为上官景要离开而会发出这种感慨的人,她敏锐地觉察了什么,抬眸细看,却不知秦照在望着哪处。
  明明庭院清晨,日光可爱,植株翠盛。可他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哀颓。
  符舟心有担忧,伸手去牵住他。
  “他人是过客,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秦照有所反应,用力反握住了符舟的手。随即侧目,目光如絮般附着。既温柔地包裹,又热烈地缠绵。
  他嗓音沙哑,低喊着符舟名字,告诉她:“不要食言。”
  ***
  之后的日子,符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尽管秦照有心掩饰,但她就是有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这天下班,她比秦照先回到别墅,刚进客厅,就见徐姨一边扫地,一边跟李管家讨论:“杂物室是怎么了吗,今天早上我惯常要搞卫生的,但是先生不让我进去。前几天他从我这儿拿走钥匙,就再没还给我了。还说以后我都不用进去搞卫生了。奇怪。”
  李管家回话:“我这儿还有把钥匙……不过既然先生说不用你进去搞卫生,还是照做吧。”
  这段对话符舟听得清楚,也无疑捕捉到了其中重要的信息。
  她一瞬做出决断,往李管家和徐姨的方位走了过去:“钥匙给我吧,我想去看看。”
  李管家和徐姨闻声齐齐看向符舟。
  “是啊,符医生进去看看没关系的。”徐姨先有反应,停了扫地的动作,思考着对李管家说,“反正别把这事告诉先生,先生也不会知道。”
  “……好吧。”李管家犹豫了片刻,但出于对秦照的关心,和对符舟的信任,还是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大串总钥匙,从中取了杂物室的钥匙递给了符舟。
  符舟接过钥匙,就直奔二楼尽头处去。
  尽头处的小房间,就是杂物室。
  因为杂物室是堆放杂物的房间,所以除了徐姨干活时偶尔进去,其他人基本都没进过这间房。日常也一般都是关着门的。
  但自从秦照从徐姨那儿拿了钥匙后,门开始从外头锁上了。哪怕是徐姨,只要没钥匙,就不能随便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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