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表情太可怕了。
“哦?就这么让我进入你的私人场所,没关系吗?”
“没关系,毕竟查案要紧,我可是守法好公民。再说了,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羞耻的东西。”
看我完全不在意的态度,练红炎深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踏入了我的厢房中。
厢房其实有些窄小,以前不觉得,但练红炎一进入后,空间就显得逼仄了。明明他也没有高到离谱。
我走到桌边,问:“要喝水吗?”
“不用了。”练红炎摆手,随后打量起了我房内的摆设。
说实在的,我有点紧张,这种紧张跟案情无关,我就怕他看出了什么东西来——虽然我自己本身并没有做过什么。主要是这个人不是练红霸,如果是练红霸倒还好,怎么都能忽悠过去,可练红炎就不一样了。
他本身散发的气场就足够令人心惊的了,加上有着一张可怕的表情,仿佛是颇有心机并暗中谋划着什么的大魔王。
加上练红霸所说的练红炎已经盯上我的事,导致我如今还是蛮从心的。
好吧,就是怂。
老实说,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我依旧很懵圈。毕竟一个小时前,我还在计划着带着阿叶去迷宫作死来着,结果一个小时后,仿佛片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换,从魔法片场转换到了侦探悬疑片场。
死者是裁缝店的一名女红。平日里与我也就点头之交。今日因为是休沐,所以大家起床的时辰都不一样,晚也就晚了。然而日上三竿了,她还没有起床,于是引起了大家的警觉,结果众人一看,发现她已经死了,四肢都僵了。
尖叫瞬间划破天空,那个时候练红炎正好带着自己的人经过。
于是突然而来的练红炎充当了侦探的角色。
我怀疑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裁缝店。不然实在是太凑巧了。
——毕竟已经盯上我了不是么……
按照侦探小说中凶手必定是在场之人的尿性,杀死女工的凶手必定在整个裁缝店之中。但,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正经的推理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殿下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的手下正在盘问其他人。对于尸体,他仅是瞄了一眼就仿佛心中明了了。看起来,对于凶手似乎也心中有数了。
这种事本来不该由他一个皇子来负责,除非这件事的本质并非简单意义上的杀人事件。
难道真的跟魔法有关?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练红炎已经将看到的所有信息整合完毕。
“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因为昨晚阿叶睡得比较早,所以我也是比以往睡得要早。”
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里,除了早睡还能干什么?
“而且,这个应该问和她同房的人。”
“会有人去问的。”语毕,练红炎坐了下来,虽然说他不要喝水,但我还是倒了一杯递过去。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关系?一般吧。见面会打个招呼,有需要帮忙的话,也会帮个忙。”
“这听起来并不像一般的样子。”
“正常的吧,虽然不熟悉,但能帮忙的话就帮个忙。毕竟是同事,关系就算不是那么要好,也不能闹得太僵。”毕竟那个时候可没想到还有迷宫一条路可走。
练红炎看起来是在思索,目光偶尔会从我的身上略过。
他是在怀疑我吗?
练红霸说过,练红炎对我身上的那股奇异的力量很感兴趣。或许他会以为是我身上的这股奇异力量导致了她的死亡?
“她这几天有见过什么人吗?”
果然,到重头戏了。
啊,可是我本来就和她不熟,问我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和她不熟,也不会特意去关注她,所以不确定她见过什么人,只是我们每日都在店里,所见的大抵也是同事之类的,也没有其他机会见什么人吧……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说道:“三天前,她好像回过老家。”
“你确定?”练红炎抬眼。
“确定。因为三天前,她向我借过钱。说起来就很奇怪啊,我跟她不熟,她为什么要向我借钱?”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然而因为当时本着不能得罪人的原则,所以也就借了。结果当晚就后悔了,就该以要抚养阿叶为由拒绝掉才好。总觉得里面有着我也弄不明白的秘密在里面。
“你知道她的老家?”
我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练红炎抚着下巴,目光再一次停驻在我的身上,随后他问起了阿叶。
我警觉起来。
避过他的视线——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避开视线,但下意识的反应,我实在控制不住。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紧张得要死,“当然。”
之后练红炎便没再问什么。
他们把尸体搬走了,那间厢房便空置了下来,裁缝店也暂时关门了。
老板娘将阿叶还给我,然后犹豫地说:“如果要离开的话……”
“抱歉,暂时可能还要叨唠一阵。”我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店内死了人,老板娘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见我暂停了离开的打算,便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的时候,她忽然问我。
“你跟红炎殿下认识?”
或许是白日的种种,令她产生了这般不可思议的想法。
我摇摇头,“这是第一次。”
她的眉峰皱起,随即又舒缓了下来,朝我轻微地颔首后就离开了。
晚间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和死者同房的人更是如此。当时就是她发现不对,据说去掀被子的时候还摸到了对方的冰冷僵硬的手。此刻,她的脸都是苍白的,其他人围在她身边安慰着她。我和众人一样,稍稍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就带着阿叶离开了。隔壁房间死了人,虽然没见过她死时的模样,但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
阿叶一无所知地拍着自己的腿,目光偶尔会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但我实在不觉得空气中的尘埃有什么值得小孩子关注的。
“笃笃。”
就在这时,窗子被敲了两声。
我将阿叶放在床上,拿枕头围住,防止他翻身摔下来,然后去开窗。
这个时间,这个方式——
果然,是练红霸。
他倒挂在屋檐上,见我开了窗,便露出了一个有些病态一般的笑容。随后一个翻身,直接跳进了屋里。
“听说你们裁缝店死了人。”
他一站直身体就开口说起了令人不悦的话题。
“是啊。从你哥哥那里听来的?”
他的表情好像有些愉悦,随后敛起表情,答道:“我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是我偷听的。”
好理直气壮啊……
“听说你前段时间发烧了?”我随手递给他一杯水。转而问起了他发烧的事。
他现在看上去精神十足,完全想象不出发烧时那无助的可怜模样。
等等,他会露出那种表情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想象着那种表情,他却露出一股浑身发抖的样子,道:“哇,你这是什么眼神,好恶心的感觉。”
我:“……”
“死了人诶,你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怕啊。而且今天是炎哥亲自询问你,哇,好羡慕。啊也是毕竟炎哥对你身上的力量也很感兴趣。我听明哥说炎哥今天出宫就是为了……”
我轻咳两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今天来该不会仅仅就为了这个?”
练红霸嘿嘿笑两声。果然,他的目的还是在今天死去的女工身上。
他偷听了练红炎与练红明的谈话,是有关这次的女工死亡案件的。事实上,这段时间不止是裁缝店的女工,其他地方都有发生类似的突然死亡事件,初步怀疑是魔法造成的。
“地域分布极广,不大可能是人为。”
我:“如果是团伙作案呢?”分布极广的某个教团什么的。
练红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不清楚,不过听明哥说,尸体上面留有魔法痕迹。所以最先怀疑的就是……”他顿了顿,没说话。
我还是不懂。最先怀疑的是什么?为什么挺住不说了?
他好像在忌讳着什么。
“话说回来,这种事情被你知道小孩子知道真的没关系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说不定我就可以去攻略迷宫了。”
我没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见我没理他,气呼呼地转过身,跑去看熟睡的阿叶了。
“他真的是你孩子吗?”他盯着阿叶半晌忽然问道。
“不然呢?”
“你们一点也不像,不是说儿子长得像母亲吗,就像我和……”
气氛一沉,他又停下不说话了。
市井之中有有关练红霸母亲的传言,据说是个疯子……
年幼的孩子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就在我准备如何安慰他的时候,隔壁突然响起了开门声。然后一阵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来。
“诶,这个时候还有人起夜吗?”
我立马捂住练红霸的嘴,示意他小声。
我凑到他耳边说:“隔壁因为死过人,现在没有人住。”
练红霸:……
我和他的目光共同投向门外,脚步声此时由远而近,紧接着在我房间的门前停下了,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第15章 015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见门内没有人应答,便停下了。
练红霸正要挣脱我的手,我吓得赶紧再一次用力将他捂住了,另一只手指指门外。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屋内虽然燃着一根蜡烛,但光线还是很昏暗。
敲门声虽然停下了,但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没再响起,也就是说还没有离去。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晌,脚步声才哒哒哒地走远了,最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捂嘴我的嘴?”
练红霸挣脱我,语气不满。
“不捂住你的嘴,难不成你还想跟那东西打招呼,说声嗨吗?”
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东西是什么东西?”见我好像知道什么,他一个劲地问我。可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此刻若是不给他个答案,今晚怕是不能安生了。
我装作面色犹豫的样子,以显示我的有苦难言。
他着急道:“你快说!”
见他急不可耐,我才不情愿地回答:“那是鬼。”
练红霸瞪大了眼睛,显然不大相信我的信口胡诌。
我当然确实是信口胡诌,这也是为他好。我真的挺怕他为了好奇心就去跟门外的东西打招呼。
小孩子对鬼之类的应该都挺怕的吧。
可看着练红霸此时的表情,我又有些犹豫。
他,真的会怕吗?
这可是个有魔法的世界啊。
但事已至此,我唯有硬着头皮忽悠。
“有一种鬼,名为灵床鬼。顾名思义这灵床鬼是寄居在死人的灵床上的。隔壁刚死过人,且死的颇为异样,她生前睡过的床便成了灵床,灵床再生鬼。”
他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与我设想的相差甚远。为了表示自己的话的准确信,我又说了一个典故。
“古时候有一个叫司马文宣的人,他信佛,常常邀请僧人至家中念佛诵经。
司马文宣有一个弟弟,兄弟俩平日感情相当不错,经常在一起研习佛经。某年母丧,弟弟也去世了。司马文宣心中很悲痛,便在家中为他们立了牌位,以表哀思。
然而某一天,司马文宣正在家中读书,突然发现弟弟竟在灵位上现形了,还向他要吃的……”
“然后在呢?”
“没然后了。”
练红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就这?”
我:“这还不恐怖吗?”
“恐怖?你这故事根本就没讲完!”
我心虚,这故事确实没讲完。可这故事之后的发展和现在的事就没关系了。我总不能说信佛者鬼怪不侵吧,这孩子听了岂不是更加要去一探究竟了。
我正色道:“后面的发展太恐怖了,我觉得还是不说为妙,这对你的身心发展过于不利。”
练红霸对此嗤之以鼻。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那时没多想,就犹豫着把自己编撰的后续讲给他听了。
脑内组织了下语言,然后接下去说道:
“司马文宣觉得弟弟的性格与生前十分不一样,便没有理睬。弟弟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到了晚上,司马文宣从友人那里回来,回房的时候经过弟弟生前的房间,他听到里面有动静,心中疑惑顿生。于是他两手一推,将门推开。竟见到弟弟生前睡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正是那弟弟鬼。”
说到此处,我不禁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似是要渲染环境,我不禁降低了音调。
“司马文宣平日信佛,勤修行善,对弟弟鬼自然不怕。于是他走入房中,大声呵斥:‘汝平生勤修行善,若如经言,应得升天,或在人道,何故乃坠此鬼中?’然而他话音刚落,弟弟鬼便转过身去,露出了后背,此时司马文宣才发现,弟弟鬼后脑勺也有一张人脸,而那张人脸正是自己的母亲。他这才大惊,第二日便请来僧人念经,才把鬼赶走。”
其实也不恐怖,我果然不适合讲鬼故事啊,一时间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