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暮阿洋
时间:2021-08-05 08:51:55

  渐渐的, 二人也就亲密了起来,像个正常夫妻, 或许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立冬之后的天色,露寒霜冻的, 青砖碧瓦上都结了霜,寒得厉害。
  转眼今年的初雪便来了,京城是个好落雪的地方,初雪落得格外大, 庭院里鹅雪翩翩, 沙沙作响。
  暖殿内宁静雅致, 炭火燃得正旺,点点火子声被雪声盖住。
  摇篮小床轻轻摇晃,婴孩并不在里头,而在旁的长榻上,在许凝的怀里。
  母子俩睡得正浓,未成发觉外头已下起寒雪,殿门未合,但屏风挡住了吹来的朔风。
  谢明擎从外头回来,衣上沾了不少落雪,他掸了掸衣衫,越过屏风便见安然午睡的母子俩。
  谢明擎顿了顿,坐于炭火旁将身上寒气烤尽,一旁的许凝仍是没有醒来,睡得香甜,孩子也不吵不闹的。
  谢明擎转而趟入榻中,侧卧在许凝身后,感受到贴上来的身躯,她的身子因此动了动,似有转醒。
  许凝轻启眼睫,侧首看了他一眼,见是太子回来,什么也没说便搂着儿子往男人怀中依偎。
  随之窗外沙沙落雪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撑着身子抬首,只见窗外鹅雪纷飞。
  许凝打了寒颤,趴回太子的怀中,近来的亲近,她倒是习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低喃道:“下雪了。”
  谢明擎淡淡应了一声嗯,二人相视一眼,他将绒褥掖了掖,手掌揽住她的腰肢,似乎一切都变得自然了。
  许凝懒得说他,阖着眼眸浅睡,这男子身子暖和,冬日里用处还是十分大的,往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得过,她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谢明擎唇角浮起淡淡弧度,低首蹭了蹭她的唇,许凝轻轻避开,蹙起了眉目,脱口便道:“你别得寸进尺。”
  这样的话她说过不下一遍,不过通常都没有用,许凝嘴上哼哼唧唧的,实则还是斗不过他。
  谢明擎则按住她的双手,伏首亲蹭白皙的颈脖,将她桎梏得牢牢的。
  许凝抽动几下手,却没挣脱束缚,只好又气又羞地低语道:“康儿还在身旁呢,会吵醒孩子的。”
  谢明擎的身躯紧贴着她,并未马上回她话,气息温热地绕着她的耳畔,停顿片刻,便淡淡道:“你睡吧。”
  许凝心里热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他有些无可奈何,便踢了踢他的腿。
  外头的雪越落越大,雪景宜人,地面上染了层蒙蒙白雪。
  ......
  这样的大雪恐是没有一两个时辰停不下来了,行通不便,街道上行人多数已散退。
  十月初,雪盛,因此朝中便是休沐两日,以作调整。
  楚王府内曲廊蜿蜒,白雪飘飘。
  地暖书斋已陈铺上了柔软的绒垫,屋里暖堂堂的,不觉一丝寒凉。
  沐锦书怀有身孕,这个冬日楚王府上下显得尤为小心谨慎,只怕她受寒染病。
  沐锦书席地坐在绒垫上,地板是温热的,旁的还放着炭火盆,她双手捧着香梨汤,望着外头雪景。
  身旁的檀桌处,谢明鄞坐姿雅正,玄金的衣摆铺在身后,修长的手端着竹简查看。
  宁静祥和,气氛悠然。
  忽然,捧着梨汤的沐锦书不禁打了个小喷嚏,汤洒了几滴。
  她的动静也吸引了谢明鄞的视线,他望着她片刻,站起身行到衣架旁取来狐裘,随后披在沐锦书身上,还不忘嘱咐一句莫吹凉了。
  沐锦书瞧着他回到檀桌旁,扬唇淡笑,虽近来因怀孕,身子时常不好受,但有二哥陪在身旁,也并不是那么难熬了。
  这雪落了两日便停下了,深冬里沐锦书在府上哪也不能去,偶尔腿酸痛便会在屋里屋外走走。
  正好庭院里种的梅花,沐锦书喜爱梅花,她也不知谢明鄞是何时种上的,似乎在他们成婚前便有了。
  二哥记得她的喜好,从一开始设府时便已备好她所有喜欢的东西,比如书斋的字画和院里的梅花。
  怀孕的后几个月越来越难熬,沐锦书行动不便还腰肢酸累,一双小巧的脚足也隐隐有些发肿。
  熬过了寒冷的深冬,开春后沐锦书散步都需要人搀扶着,对于生产,她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了。
  每天都忧心忡忡的,到底说是怕疼,听人说生产是很疼的,她现在已经很难受了。
  谢明鄞哄着她说:“难道书儿不期待见到孩子吗。”
  听此,沐锦书的眼泪又收了收,鼻尖红红的,如今肉嘟嘟的脸显得很可爱。
  自打怀孕后,她便爱吃甜食,谢明鄞怕她染上龋齿,时时捏着她的下巴查看牙齿,好在一个个都晶莹小巧的。
  人说爱吃甜,会生儿子,但谢明鄞想要个女儿。
  沐锦书便拉着谢明鄞的手,认真道:“会生女儿的,金水寺的求子树很灵验,书儿求的便是女儿。”
  看着沐锦书笃定的模样,谢明鄞笑了笑,他的确比较喜欢女儿,但这种事不是他们决定的,顺其自然便是。
  不过沐锦书就像铁了心要生女儿,给孩子想的乳名都是小糖酥这样的,摸着肚子喊小糖酥。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春开冬去,转眼便是来年三月底,桃花盛开。
  离沐锦书的临产日也越发近了,她身子也越发难受,寝食难安的。
  皇后娘娘紧张她,派几个经验老道的稳婆和嬷嬷来为沐锦书接生。
  谢明鄞在金吾府衙也耐不住,每每处理完公务便早早回府陪同她。
  官员底下议论楚王妃这是离生产近了,府衙里可留不住楚王殿下了。
  一日早朝刚下,楚王府的小厮慌慌张张地在宫阙前等着,说是楚王妃是要生了。
  听这消息,谢明鄞也无心与官员议事,抛下为尽的公务,便急匆匆地回府。
  沐锦书腹痛了一早晨,稳婆和婢女已然准备好生产的事宜,她越是腹痛,心里便越是害怕,捏着窗框的手指都止不住发颤。
  谢明鄞一身朝服都未脱,一入房门便见沐锦书已是满额薄汗,面色微白,让他瞧得心揪。
  见到他回来,沐锦书便攥着他的衣袖,神色里是紧张和期待,紧张一会的生产,期待孩子的出生。
  谢明鄞轻抚她的后背,还未能安抚几句,他便被嬷嬷推出了产房,以免他碍手碍脚。
  沐锦书素来怕疼,想到这里,谢明鄞站在在外头一动不动,紧锁的眉头得仿佛能夹死蚂蚁。
  旁的万管家不免轻声道:“公主身子养得康健,嬷嬷都说不会有事,殿下莫过于担忧啊。”
  谢明鄞仅是动了动身形,依旧沉默无言,他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到这种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想说,格外的沉静。
  屋里隐隐有沐锦书的轻泣声,好像这疼扎他身上似的,万分难熬。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产房里又端了一盆干净的热水来,稳婆熟练地擦拭着被沾染血水的地方,安抚着榻上之人的情绪话,
  床榻中沐锦书满面汗水,汗发贴着肌肤,她银牙紧紧咬着巾帕,抓着锦枕使力。
  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听着稳婆的话语用尽力气,那疼痛使她险些喘不上气来,眼眶里盈上泪珠。
  仅仅一房之隔,谢明鄞定定站在房门前,始终没有走动半步,心思沉重。
  时间过得越久,他袖中的手攥得越紧,而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了。
  直到一声洪亮的婴啼声响起,颇有精气神,像是恨得同全世界宣告自己的降生。
  房里房外众人皆欣喜起来,谢明鄞紧锁的眉目顿时松懈,浮起喜色,高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
  谢明鄞久站许久的双腿终于迈开,竟险些有些站不稳,他行到房门前,等候产房里头的消息。
  房内气氛闷热,婢女连忙推窗通风,稳婆正安抚婴孩,清理好后用柔软的襁褓将孩子包裹起来。
  沐锦书深深喘息不止,半撑着身子,只听稳婆喜悦的话语:“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位白白胖胖的小世子,哭得可有劲了。”
  听此,沐锦书思绪顿时放空,有些始料不及,身子一软,躺回榻上。
  是...是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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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小世子 
  四月谷雨, 夜里下了场小雨,屋檐外淅淅沥沥的,玄关处的地板都有些潮湿。
  雨声点点, 卧房内灯火阑珊。
  沐锦书转醒来时,浑身酸痛无力,身子如同快散架一般,是她轻嘶不已。
  那身被汗湿的衣衫已换去,身子清爽, 她已被抱出产房回到卧间休息。
  沐锦书的动静惊扰了榻旁浅睡的男人, 他紧握着她的手,忙抬起首来, 眼中掠过一丝紧张,随之又掩藏下去, “醒了,还痛不痛?”
  沐锦书喉咙微哑, 应了他一声不痛, 谢明鄞便倒水喂她喝下。
  候在屋外的婢女也纷纷入门伺候, 沐锦书则看向谢明鄞,开口道:“孩子呢。”
  谢明鄞微顿, 将水杯放置一旁的桌面上,安抚道:“嬷嬷在一旁带着的。”
  沐锦书听言, 侧眸看向左侧的屏风处,正摆放着一架摇篮床,嬷嬷正候在一旁,隐隐约约可见床里的襁褓。
  沐锦书攥了攥谢明鄞的衣袖, “我要看看孩子。”
  听此, 嬷嬷便将孩子从摇篮中婴孩抱起来, 来到榻旁交给沐锦书。
  小小的一只,孩子正闭着眼安睡,小脸皱巴巴的还没长开,肌肤嫩得仿佛碰一下就能破似的。
  沐锦书看着他愣住片刻,转而问向嬷嬷,“他...还能长好吗。”
  嬷嬷听言咯咯笑了起来,回道:“王妃娘娘,这刚出生得娃都是如此,以后时间长了,就长开了。”
  沐锦书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点点头,转而又凝视谢明鄞的俊脸,爹爹都这么会长,崽崽应该不会长歪吧。
  谢明鄞被她看得有些不解,便挑了挑眉锋,似有想到她在想什么,于是便安抚道:“太孙生出来时比咱儿子还丑,如今不也有模有样的。”
  沐锦书哽了哽喉,没吭声,说到儿子这件事,她低下眉眼,动手解开襁褓。
  一旁的嬷嬷和婢女一时不知她要做什么,欲要阻拦,但谢明鄞随即道了一声无妨,众人只好按耐下来。
  襁褓揭开,孩子虽小但颇有份量,嫩嫩的肌肤还泛着粉色,稳婆说生下来有七斤,确确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沐锦书看到男娃才有的小雀,怔松许久,心中莫名有种失落,她一直想的都是女儿的,她的小糖酥。
  谢明鄞也微微抿唇,虽然他也有点失落,但事实就是他们生的是儿子。
  沐锦书愁着眉看向谢明鄞,也不是说不喜欢儿子,只是她期待的是女儿,心里一时有些难受。
  “我......”
  沐锦书轻轻瘪嘴,金水寺的求子树一点都不灵验,待她出月子后,定要再去一趟金水寺问问。
  谢明鄞忙轻抚她的后背,安抚说道:“没关系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往后再生个女儿。”
  沐锦书只能点点头,轻轻叹道:“我的小糖酥啊。”
  一旁的嬷嬷听二人的对话,心有纳闷,别家的府邸求儿子还求不来,楚王和王妃怎么还一心盼着闺女。
  众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话语,沐锦书怀中的小世子兴许是被揭襁褓有些不舒服,便哇哇哭起来,哭声颇为响亮。
  第一次做娘亲,沐锦书有些手忙脚乱,只好将孩子交给嬷嬷,安抚孩子。
  沐锦书望着嬷嬷将孩子重新包好,轻轻哄着孩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娘亲了,她和二哥的孩子。
  如此想,即便他不是女儿,也没那么重要了,都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
  待儿子不再哭闹,安稳下来,沐锦书又想抱儿子,嬷嬷便将他交于她。
  看着孩子的小鼻子小眼睛,沐锦书容色松和,透着淡淡的温柔,儿子也好,当哥哥,往后便能保护妹妹。
  夜色深沉,细雨蒙蒙,屋内灯火又点了一盏,视线明亮自然。
  片刻之后,膳房里备置好膳食送入房间,从白日到现在,又生下孩子,沐锦书还尚未进食。
  端上桌的膳食是一些豆类,鸡汤鱼汤等等,沐锦书并不是很喜欢吃鱼,谢明鄞是知道的,于是她便瘪了嘴。
  见沐锦书有些不喜欢,旁的嬷嬷说补补身子,多少吃一点,当是为了孩子。
  不过沐锦书还是不愿意那碗鱼汤,谢明鄞见着也知她会不高兴,于是便叫人端下去了。
  沐锦书是真的饿到了,那碗鸡汤都喝了不少,鸡肉还有虾仁挑着吃了,难得见她吃得干净。
  婢女手脚利落,用完膳后很快便将碗筷收拾下去,窗牖轻轻敞了小口子透风。
  夜已深,沐锦书的身子尚弱,便再次躺下休息,房内的婢女也就纷纷退下,候在门外。
  谢明鄞掖了掖被角,便起身将一盏烛火熄灭,负手缓缓行到摇篮床旁。
  摇篮里的婴孩睡得香甜,谢明鄞望着儿子许久,最后淡淡一叹,俯身给儿子盖上一层小毯子。
  今夜落雨,夜里莫着寒。
  谢明鄞退出卧房,命嬷嬷在世子左右照顾着,随后便渐渐离去。
  既然是儿子,给这孩子的名字需得过问过问父皇。
  ***
  清晨雨停,庭院里的樱花带着晶莹的雨露,清艳动人。
  沐锦书昨日累得厉害,便容她睡久一些,尚无人去打扰她。
  谢明鄞则一早便拿着折子入了宫,赶去奉天殿报喜讯,顺便还有名字这一事。
  皇后娘娘不便出宫,闻谢明鄞入宫来,便同皇帝在奉天殿见了他,听昭宁相安无事,孩子也很健康就放心了。
  对于小世子的名字,谢明鄞做过斟酌,欲定为谢晏,寓意为安然自得,言笑晏晏。
  谢明鄞呈上折子后,皇帝瞧着这名停顿片刻,像是借孩子之名意喻他无夺嫡之心。
  皇帝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明鄞一眼,将折子留了下来,也罢,自太上皇一事以来,他也看淡了许多,权势罢了。
  定下之后,谢明鄞心念府中的昭宁,帝后二人也就没留他多久,赏赐了些孩子的饰物,便躬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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