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是特殊身份进来的,宁桃有点发慌。
不过到了工部,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尤其是张大人亲自带着他跟同僚们打了着呼。
又让他仔细地把自己关于火炮的理念及想法给大家介绍了一遍。
昨日在大殿时,他讲的不是太详细,图纸还是让大家互相传看的,今日掰开了,揉碎了这么一讲。
大家忍不住道:“原来这么简单。”
宁桃笑道:“其实就是很简单,因为太复杂的我也不会。”
这方面的资料太少了,这跟建筑方面的又不一样。
盖房子吧,他上辈子专业就是这个,仔细回味一番还是有些眉目的。
可这东西,也就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再有玩过一些小玩具,但与实物还是差了不少,再仔细一想,当时的科技水平,怕是也就只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了。
宁桃今日过来,除了带了他的火炮之外,还带上了水车。
水车比起火炮来说,其实还要复杂一些,不过这东西,这年头已经有了,只不过他自己改了一些核心部件。
整体来说,比以前的要先进一些。
因为昨日在大殿上张大人提到了裴大人上折子夸过他,张大人昨天没喝醉前,还特意跟着他看了一会。
最后让他今日把东西带过来,给大家讲解一下。
让工部试着做几个出来。
宁桃索性就一并讲了,两个东西讲完,基本上到了午饭时间。
张大人道:“小宁大人中午在哪儿吃?”
“干爹一会过来给我送饭。”
秦先生怕他初来乍到被人欺负了。
尽管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秦先生还是坚决要过来给他送饭。
说是什么给孩子壮壮胆儿。
张大人好笑道:“老六从小就心眼多,怕是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秦六郎的儿子,这是来宣誓主权来了。”
宁桃笑道:“大人中午回去吗?不如咱们一道用膳吧,我们家厨娘做的老鸭汤乃是一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刚好跟老六再喝两杯。”
宁桃一听他说喝酒,心头就禁不住一抽一抽的。
昨日张大人一人喝了三坛子。
他曾经在一品楼的时候见人点过,据说这一坛酒起码得上百两。
约等于张大人一顿饭吃了他三百两银子。
宁桃还没等来秦先生和刘先生,倒是等来了小皇孙和史青凝。
甫一见面的瞬间,他还有点懵。
史家出事了,他一直以为史青凝在东临府守孝呢,不曾想居然一直都在太子府上。
后来才听史青凝提起,是因为太子妃没了,太子又重伤在身。
皇帝担心小皇孙年纪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便让史家人给留到了京里。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
小姑娘由原先的活泼、灵动,一下子成熟、稳重了不少。
往那里一站,安静的就像一幅画。
至于小皇孙更不用说了,而二三年不见,原先的小毛头已经长高了不少,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和笑容,一板一眼地跟他行了礼道:“知道先生今日第一天上衙里,特意来瞧瞧先生。”
宁桃忙要还礼,却被他一把扶住,“先生不必多礼,皇祖父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师父拜弟子的道理。”
宁桃依旧恭敬地行了礼。
他信他才有鬼了。
范老爷子也是皇帝的老师,结果范家一家还不是一个没落好。
所以说,有些话听听也就罢了。
小皇孙过来是给他送午饭的,再顺便来跟与他说一声,以后还是希望他能教他数术。
而且这次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外头了。
直接去宫里。
算是正式的皇子师父了。
宁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小皇孙道:“先生放心,这是皇祖父昨日与我说的,今日我来就是想提前与先生打个着呼。”
过不了多会,圣旨就会过来。
宁桃稳了稳神道:“多谢圣上与皇孙信任,微臣定不负圣恩。”
他说完,暗暗捏了把冷汗,思索着自己这话应该没什么毛病,结果一抬头,就感觉史青凝和小皇孙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那目光意味不明。
宁桃:“……”
这话应该没毛病吧,他也是提前学过一些各种场面话的。
不料,史青凝忍不住咧了下唇,不好意思道:“宁二哥哥如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说起话来倒是与先前大有不同了。”
害,这是被鄙视了。
宁桃咧咧嘴,小皇孙道:“先生不必与弟子客气。”
宁桃也想不与他客气。
可一想到对方如今的身份,怎么说呢,若是他爹还好好的,那他也就是个皇孙,将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如今太子这伤大半年都不见好,可见情况并不太妙。
而六皇子双腿已废,将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
他说话还是得小心些才好。
免得被秋后算账。
史青凝道:“宁二哥哥与敏儿这是要站在这里一直聊天吗?”
小皇孙给他送的饭还是蛮丰盛的。
虽然两人都在孝期,不过给他的东西却是荤素搭配。
许多菜都是他喜欢的。
宁桃不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吃,道:“我干爹说今日要来给我送饭,我先出去瞧瞧他,你们先坐。”
宁桃出门等了几分钟,秦先生和刘先生两人才拉拉扯扯的过来了。
秦先生气道:“都怪这个老刘,你饿了吧。”
宁桃一边扶住他,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不饿,小皇孙和史姑娘来了,给我送了些吃的。”
秦先生:“……”
所以,你是先吃了?
宁桃被他看得满头黑线,他怎么到了现在才发现,秦先生跟个小媳妇似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忙道:“没有,我在等你们呢,刚才张大人还说要与您再喝两杯。”
“不喝,不想与他一道吃饭。”
宁桃:“……”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刘先生道:“害,还不是因为今日听赵子行说昨日那酒上百两一坛子呢,结果张大人一人喝了三坛子,一顿饭吃了大半年的俸禄,老秦心疼你赚钱不容易。”
宁桃笑道:“这有什么呀,您不也赚钱不容易么?给我裁的这几身衣裳,哪一身不是上百两了,您给我花钱不心疼,我自然给您花钱也是应该的,师伯来家里咱们总不能用烧酒给他喝吧。”
“对,下次就烧酒,烧死他个憨憨。”
宁桃原先还真是挺心疼那几坛子酒的,现在见秦先生这么护着他,心里又暖又好笑,推门进了屋。
小皇孙和史青凝正坐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呢。
一见宁桃回来了,立马起身喊了一声先生。
秦先生和刘先生给小皇孙见了礼,然后一通乱七八糟的喊了一圈。
宁桃心想这辈份可真够乱的。
饭菜摆好,张大人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小皇孙见他这里突然这么多,一时有点凌乱,他一直觉得宁桃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又被安排到工部上班,应该蛮辛苦的第一天,岂知,人家这是和大佬约饭了。
于是,趁着张大人没反应过来,拉着史青凝就离开了。
上车时,小皇孙道:“先生,我一会差人把我目前的学习进度给您送过来。”
宁桃了然,伸手想揉揉他的脑袋,可手一抬起来又转了个弯抓到腰上的玉佩上,道:“好,我等着你。”
眼看着马车要拐弯了,宁桃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马车又停了下来。
史青凝从车上跳下来,提着裙子快速跑了过来。
小皇孙探出半颗脑袋从窗户往这边瞧过来。
宁桃只得又停了下来,道:“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史青凝摇头,稳了稳气息,才道:“我我听说你你订亲了,不知道嫂子是哪一家的?我可认识。”
宁桃被她问得一脸懵逼,奇怪道:“谁传的谣言呀?”
他什么时候订亲了?
他妈现在恨不得拍死他,哪还有心思给他找媳妇儿。
史青凝咽了下口水,紧张的直绞手指头,“没没没人传,我就是,就是听他们胡说的。”
宁桃仔细回想了一下,好笑道:“是不是贡士出榜那一日传开的。”
史青凝用力点头。
宁桃笑道:“没有,被一群人围着,就随口编了个借口,没想到这话还能传到你耳里去,若是我订亲了肯定告诉你的。”
史青凝想哭。
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宁桃见她表情比秦先生变得还快,以为她想到了自家的事情,吓得心头一跳,慌乱道:“别哭,那啥你现在守孝不方便,所以,等你守完孝我再订亲,到时候就能请你来喝喜酒了。”
史青凝:“……”
我不想跟你说完了。
小姑娘自我纠结了两秒,忍不住道:“那你,你能等到我守完孝吗?”
“能!”
宁桃拍着胸脯道:“我现在才多大呀,书都还没读完了,哪能急着成亲不是。”
“哦!”
小姑娘默了一会道:“那你快去吃饭吧,别一会他们把饭给吃完了,我们府里的厨娘做的饭菜很好吃,尤其是鱼一点腥味都没有。”
知道宁桃喜欢吃小鱼干,她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
宁桃道了谢,跟她挥手告别,这才转身回去了。
张大人确实把东西吃得差不多了。
不过秦先生大概知道他一时半会回不来,给他留了不少的东西。
宁桃净了手坐下就开吃。
秦先生道:“小皇孙找你可有事?”
宁桃点头,“我先前不是教过他数术吗?他今日过来想请我继续教他数术。”
张大人道:“你还教过他?”
宁桃笑道:“就是当初在长天书院的时候,每旬只上一次课,小皇孙数术本来就好,我也就是随便给他讲讲。”
他在长天书院也没待多长时间,统共也就上了两三次课。
张大人感慨道:“我还想着让你教教我家那小子呢,没想到你居然开始教皇子了,是我们不配。”
宁桃:“……”
这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秦先生哧他,“想让你儿子过来就过来呗,找什么借口,除非你信不过我儿子。”
宁桃差点被丸子给噎住,您这儿子来儿子去的,能把人给绕死。
秦先生见宁桃殿试也过了,工作也挺顺利,又是在自己老铁的手下工作,一颗心便放进了肚子里。
宁桃送他回去时,他就把自己要回书院的事给提了一下。
宁桃没想到他这么着急。
秦先生道:“你好好赚钱,兴许我老了,还需要你养呢。”
宁桃一听这话,莫名鼻子发酸,“您好好吃饭,记得出门时多带点吃的,别让我操心。”
“放心吧,我又不傻,还等着教你儿子数术呢。”
宁桃点头,“那我等您教我儿子,再教我孙子……”
秦先生眼眶一热,伸手拍了拍宁桃的肩。
他这次和刘先生两人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了,本该会试的题过完之后就走的,就是因为想等宁桃殿试,这才一拖再拖,如今是再不走都不行了。
宁桃道:“那您能不能等我休沐的时候再走到时候我送您。”
“不用,送来送去更伤感。”
话虽如此,秦先生还是又拖了几日,待宁桃休息的时候才走的。
送走了秦先生,就到了范家女眷被发放出京的日子了。
第121章
七月十五那一日参与宫变的一众重犯在菜市口问斩。
宁桃那时候已经在工部上班了。
做为一个新人, 再加上张大人明确表示,火炮越快做出来越好,所以, 自打他来了工部,一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宁桃想请假也没好意思,只听小伙伴们说,那一日菜市口血流成河。
亲眼目睹了宫变的百姓,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女眷与孩童们则定在本月底流放出京。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回事, 宁桃发现范家成亲的几位爷都不曾有孩子。
年纪最小的孩子就数范四与三房的那对双胞胎了, 今年也有十三了。
宁林拉着范四的手与宁桃一道儿挤在人群里。
看着披头散发,脚上和手上都戴着刑具的女子。
宁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形高挑, 饶是受了太多苦,身上的衣裳血迹斑斑, 依旧能看出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范二。
她挺直了背,在一众哭天抹泪的女人中显得尤其突出。
范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可又怕自己的哭声引起旁人的猜测, 只得用手捂住嘴。
三人一直跟着出了城。
见周围没有围观群众了, 宁桃快速上前拉住随行的解差, 顺手给对方塞了个大红包,“大哥麻烦通融一下, 我想与她说两句话。”
他声音不大,一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叮叮当当的响声缓慢地停了几秒。
解差掂了下手里的东西, 冷哼道:“那你们快点。”
说着伸手就将范二给拉了过来,她脚下有铁链,脖子上有枷锁,被他一拉差点扑倒在地, 范四一时没忍住, 眼泪又落了下来。
范二笑道:“你怎么还那么爱哭呀。”
“姐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