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杨翰已率先堵住了宁桃三人的去路。
很快,他们那一群人都在他的旁边站定了。
一群人本来就高,如今又站在高处,宁桃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其中一个少年的腰上挂着一块玉佩。
哎呦,这玩意他见过。
那天去衙里找柱子,就见到那位许通判的小儿子也戴了这一块。
上面用细刀刻了一个昭字。
而这位上头在同样的位置刻着一个旷字。
他是听说许通判有个大儿子在书院读书,不料今日见着了。
这么一对上号,宁桃就明白了,敢情这一群人,不是对宁林的,反而是针对宁少源的。
宁桃微微抬头,冲着许旷笑道:“许哥哥好呀,我和小昭经常一起玩呢,听他说哥哥也在书院读书,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许旷脸色微微一变。
随后抽了下嘴角道:“是吗?那真是好巧,我最近没回家,不知道你就是新来的宁大人家的公子。”
宁桃觉得站在下头说话有点费脖子。
于是,对堵在他面前的许旷和另一位师兄道:“麻烦几位师兄让一让,咱们不是要一起解题吗?不如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怎么样?这里看起来倒是像恶霸向小朋友要钱呢!”
众人:“……”
谁特么是恶霸。
宁林一直拉着宁桃的手不肯松开。
借着大家往后退让道的时候,小声道:“你别去。”
“没事。”
他料定这几位还不敢群殴他。
否则,也不会在教室里对宁林做点小手脚了。
宁林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东桂。
肯定是这货多嘴,这事让宁桃知道了。
东桂特别委屈,可又觉得宁桃能够帮忙宁林出口气,他心里也高兴。
然而,再仔细一瞧,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万一真打起来,吃亏的可就是他们了。
到时候,不止宁林受了伤,宁桃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少源不把他赶走才怪呢。
东桂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别提多难受了。
宁桃上去之后,顺便瞄了一眼旁边的亭子。
顺手一指道:“几位师兄,不如就在那里吧,宽敞不说,空气还流通,而且咱们这么多人,每人都有个位置。”
书院的硬件设施还是不错的。
据说建院百十年来,为了方便大家的学习生活,书院里的景色都是特意请工部的大人帮忙设计的。
即有北方的粗旷与豪迈,又有江南的温婉和韵味。
双方一经揉合,倒是别具一格。
宁桃说完,已经自顾自的走了过去,宁林又叹了口气。
“你有把握吗?万一解不出来……”
宁桃真想给他一巴掌。
都特么这个时候了,你勇敢点不行吗?
更何况,他选的这个地方是什么位置?
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现在无论是下课的,还是吃饭的,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
马富贵他们几个,大概也快了,宁桃能选在这里,就是因为人多眼杂,他们想下黑手也不行呀。
更何况,现在许旷的身份被点破。
你好意思揍人吗?
他现在也没办法跟宁林解释。
不过到了此刻,宁桃算是对宁林这位宁家大公子,有了新的认识。
他以前只道他骄傲,现在嘛,这孩子骨子里挺还自卑,十分不自信,也信不过别人。
胆子也就是跟老鼠一样小,怕就是个窝里横。
进了亭子,宁桃大摇大摆的给自己找了主位,笑盈盈道:“几位师兄别客气,咱们随便坐吧,我一会要答题,坐这里光线好,大家没意见吧。”
杨翰很有意见,不过一想到这小子也蹦哒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就把这种躁动给压了下去,顺手把题给掏了出来。
宁桃伸长了脖子往上面一瞧。
一共两道题,第一道,经典的鸡兔同笼,他以前在网上瞧见过,说是这道题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
不想,这年头就已经开始用这个来给同学使绊子了。
另一道题,倒是有点新鲜,是余数定理问题。
两道题倒是都不难。
宁桃弯弯嘴角,想看他笑话,还真是嫩了点,于是,微微一笑道:“运气真好,这两道题我都解过。”
说完还搓了搓手。
那得瑟的小模样,令眼前的一群,准备看好戏的师兄们气得牙痒痒。
宁林算是长长吐了口气,眼里还有点小兴奋,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的挺了挺胸膛。
东桂差点没在胸口划十字。
不是,阿弥陀佛。
宁桃道:“有纸笔吗?”
杨翰的书童刚好什么都带了。
很恭敬的摆了起来,宁桃一瞧,好家伙,真不愧是知府的小舅子,一支笔能顶他两年的零花钱了,更别说这砚台和墨了。
宁家人用的墨怎么说呢,属于中等水平吧。
唯有宁少源上折子或者给同僚写信的时候,才会把珍藏的笔墨用起来。
那味道宁桃只闻过几次,味儿特别好闻,跟平时他们家用的带臭味的完全不同。
杨翰这个一看就是有钱人用的,比宁少源舍不得用的还要珍贵不少。
宁桃一边拿笔答题,一边在心里嘀咕。
豪气,真豪气!
宁桃这次答题速度并不快。
宁林站在一旁仔细看他答题,东桂则被挤到了亭子外,心里难安的东张西望。
在宁桃答第二道时,东桂突然大声道:“马公子、赵公子、牛公子,咱们在这儿。”
宁桃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杨翰。
好么,马富贵和牛子渊一过来,再加上杨翰,集齐马牛羊,可如唤神龙了吧!
马富贵一行人,听到呼唤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赵子行在书院时间长。
一见杨翰这几人,再瞧见宁桃在那儿答题。
瞬间就明白了,怕就是这几个人欺负的宁林,这下子完了,私了怕是打不过,公了先生还真不好管。
宁桃见他们过来了。
抬头冲他们一笑道:“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说完,把第二天刷刷刷不到半分钟解了出来。
许旷心头一凛。
好家伙,敢情刚才第一题,那是做模做样的等人呢。
宁桃用嘴把墨吹干,将纸调转了个方向,而后对大家道:“几位师兄我解完了,不知道与你们想的可否一样。”
宁桃双眼亮亮的,语气又乖巧认真。
杨翰扫了好几眼,这才点头道:“许旷你瞧瞧吧,咱们这里面,就你数术最好。”
许旷忍不住冷汗。
这两道题,自打拿到手,他解了好几天了。
不过确实,他虽然解不出来,但不代表他看不懂。
许旷在那边研究去了,宁桃对杨翰道:“杨师兄,我觉得这两道题特别有代表性,不如让我把题抄下来,回去再研究研究。”
杨翰一口气卡在胸口。
啥回事?
宁桃只当他同意了,一边提笔抄题,一边道:“赵师兄,这就是你前些日子说的那种题,今日刚好碰上现成的,回去我给你讲解题步骤。”
杨翰脸更黑了。
望着宁桃抄完,把墨吹干,将纸折好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再一瞧旁边的许旷还在研究,火气嗖嗖嗖地往上升,没好气道:“怎么样了许旷?”
“妙,实在是太……”
许旷话未说完,就把嘴上给闭上了。
讪讪道:“很好,都对了。”
宁桃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了,哦对了,几位师兄以后有什么题可以来找我,我哥这个人在诗词方面行,但是数术方面不如我。”
第46章
望着宁桃他们一群人离开的背景。
杨翰忍不住磨了磨牙, 扭头瞪向许旷道:“怎么回事?那题他真做对了?”
许旷点头,拿着纸又默默地扫了几眼,才将纸给收了起来。
杨翰看他那没出息的样, 恨不得上去踹两脚,恨恨道:“怪不得你爹连个知州都升不上去,你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不如。”
许旷想反驳。
可又乖乖地闭了嘴。
他的确是不如宁桃,但这跟他爹没什么关系。
宁少源那是背后有人好么?
宁桃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回了宿舍。
宁林也没去他那边,跟个小狗一样, 宁桃走哪他走哪。
宁桃准备去厕所放水, 结果发现他还跟着,回头颇为无语道:“你快去吃饭吧, 我先去下茅厕,今天因为你, 我连饭都没吃好。”
他真是好惨。
宁少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宁林支棱不起来, 还需要他带。
果然知子莫若父。
宁林被说得耳尖都红了, 嘤嘤嘤道:“那我, 我在屋里等你。”
宁桃:“……”
你不要像个小媳妇一样好么?
宁桃今天中午没回来。
马富贵和赵子行把给他特意留的月饼都拿了出来。
咸甜各装了一盘,除了形状不美观之外, 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牛子渊是个自来熟,通过一顿饭就和赵子行混开了。
大摇大摆的拉了椅子坐下来, 抓起月饼开始吃。
宁桃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吃了,唯有东桂和宁林不见人。
宁桃随口问了一句:“宁林呢?”
马富贵指了指小院里的小厨房。
宁桃问清楚了月饼的味道,随手就拿了个甜的, 一边啃一边道:“稀罕, 还知道洗手做羹汤了!”
这是认清自己的价值了。
宁桃啃第二块月饼时, 宁林和东桂把热好的饭菜提了回来。
两人这才坐下来开吃了,闻着饭菜的香味,马富贵不由的咽了下口水,“说真的,书院的饭还真是蛮好吃的。”
宁桃知道他喜欢吃肉,将自己的鸡腿递给他道:“吃吧,别噎着。”
马富贵也不客气。
拿起来就啃,看得宁林在一旁目瞪口呆。
赵子行弯了下嘴角,这才道:“刚才怎么回事?杨翰他们几个,怎么就让你们在亭子里解题了?”
宁桃看了一眼宁林,示意他解释。
宁林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垂头,思索着要如何开口。
宁桃受不了这种磨叽样,好像大家要怎么他似的,于是,让东桂把事情说了一遍。
然而,碰到宁林之前那段,他们没办法解释。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宁林的身上。
宁林依旧有点扭扭捏捏的,宁桃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你不想说算了,我大概也猜出来了。”
许旷的身份一摆出来。
事情就差不多浮出水面了,在新州许大人和宁少源斗。
在书院,宁桃和许旷不在一个班,且年纪差距太大,许旷自然不好找他麻烦。
可宁林不同,他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再瞧瞧许旷他们几个都以为杨翰为主,就能瞧出来,许大人背后的靠山其实是东临知府。
宁少源在这个位置上,等于前后被人夹击。
上有看不上他的领导,下有跟他领导勾结,时刻想把他拉下马的下属。
大人之间的博弈,也在孩子们之间拉开了维幕。
宁桃能替宁林出头。
主要还是觉得两人是一家人,就算是宁林再不招他喜欢,就如他先前说的那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家里怎么闹都行,在外面还是要护着他的。
宁林在宁桃点出许旷身份的时候,就知道他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现在听他亲口承认,宁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想承认宁桃比他强,比他有观察力,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想这事能不能不要麻烦大家,我自己就能解决。”
话音未落宁桃忍不住呵呵了两声。
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你拿什么解决?他们能找你一次麻烦,就能找第二次。”
“你真以为现在我们识破了许旷的身份,他就会对你有所顾忌?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他们今天能这么欺负你,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而故意为知。”
“双方没有合解的可能。”
不过也对,想想宁林现在的年纪,十二岁的小破孩,确实没他想的深远。
“不过这事,你说得对,还真不能让赵师兄他们仨人参和进来。”
马富贵一撸嘴上的油,不解道:“为什么呀?我可不能看着宁林被人白白欺负。”
宁桃道:“这事你真不适合参与进来。”
他也不好意思说,两家之间的恩怨,除了马富贵,牛子渊和赵子行,尤其是赵子行对许旷的家世知道得清清楚楚。
马富贵还想说什么,赵子行拉了他一把道:“子渊还没玩过扑克牌吧,咱们带他一起玩。”
说完招呼着牛子渊他们几个去了自己的屋里玩牌去了。
此刻屋里只剩下宁桃和宁林主仆三人。
宁桃这才道:“我的建议你换个班,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怕他们,而是因为恰当的示弱,可以松懈敌人的警惕性。”
同时,他们再想办法套麻袋。
下黑手这事,他还是挺有经验的,虽然在书院不太方便,不过黑灯瞎火的,再说了杨翰那么张扬,就算是被人套了麻袋,最后谁能说出就是他们干的。
宁桃也不知道宁林听不听得懂。
意思很简单,宁家两兄弟害怕许旷。
明面上示弱,但是背后捅刀子,这事他感觉没有必要往光彩那一方面讲,反正杨翰他们欺负宁林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