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干什么了?”语气中满满的无奈无力。
弘旭将两个弟弟放下来,鼓着肉乎乎的腮帮子抱怨道:“先生给我布置了功课,叫我练习射箭一百下,不练完不准休息,他们两个就故意在旁边捣乱不叫我早些完成功课,等着看我被先生罚呢!”
“说过多少遍了不准打扰你们大哥学习,叫你们阿玛知晓了非得收拾你们不可!”林墨菡瞪了眼俩小子,又对着弘旭说道:“你去忙你的,额娘看着他们。”
弘旭点点头,一只脚迈出了门还不忘说了句,“他们俩就纯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额娘可别心软,使劲儿揍!”
弘昭和弘晗两人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着小屁股往旁边缩了缩,故意露出可怜巴巴的小表情瞅着他们额娘。
林墨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虎着脸,“现在知道怕了?当额娘的话是耳边风呢?我看你们大哥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你们两个真该狠狠揍一顿才行!”
“额娘……”
双胞胎小可怜一脸泫然欲泣,林墨菡是早已习惯了不吃他们这套了,不过习嬷嬷却是心疼得很,一如既往替他们求情。
“福晋消消气,两位小阿哥还小呢,正是调皮捣蛋人嫌狗憎的时候,再大些自然就懂事了。”
俩小子闻言还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
林墨菡直接就气乐了,“感情你们也知道自个儿人嫌狗憎呢?我可告诉你们,你们阿玛最是重视学业,倘若叫他知晓你们总去打扰大哥学习,必定是轻饶不了你们的,别以为你们阿玛宠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俩小子见她横眉冷眼,便知晓她是认真的了,顿时一缩脑袋,乖乖认错只道再也不敢了。
那眼睛红润润水汪汪的,可别提多委屈多可怜了,只叫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心疼得紧,连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说话。
林墨菡一脸无奈,当年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到头来竟是还得她虎着脸出来当这个严母,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包括四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宠着这三个小子,亏得她还能狠的下心该教训教训该收拾收拾,否则指不定都已经能将天捅个窟窿出来了。
训斥完两个儿子,林墨菡看了眼外头天气还算晴朗,索性就带着他们去了隔壁老九家去找尼杨琦琦玩儿,省得他们在家里闹她和弘旭。
“去瞧瞧八福晋在做什么,得空的话叫她家弘旸和弘旺也来一起做个伴。”
前几年因着那句“辛者库贱妇”,也或许是担心儿子的缘故,总之打那之后良妃就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了,许是也有些愧疚罢,良妃去了之后康熙就恢复了老八的贝勒爵位,也解了他的圈禁。
只也不知是不是亲额娘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老八整个人都抑郁消沉了下来,加之康熙虽说恢复了他的爵位但却也没再用他,就跟个闲散宗室似的没个正经差事,老八索性也就整日闭门不出,跟兄弟间也没了什么来往,有个什么喜事也都不过是礼到人不到罢了。
倒是八福晋,平日还时常会带着孩子出来溜达溜达,跟林墨菡和林黛玉相处得都还挺不错,算不得什么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吧,却也比其他妯娌亲近得多。
旁人都可怜八福晋,觉得她嫁给了八爷可真真是倒了大霉了,毕竟这个时代讲究个夫贵妻荣,八爷却落得个被皇上金口玉言钉为“有希冀大统之心”的人,眼看着若是没个意外的话这辈子怕是都起不来了,甚至就连将来的新君能否容得下他都还说不准呢。
如今的八爷两口子可谓是要名分没名分要地位没地位,无论是谁见着都恨不得避开三丈远,压根儿不敢亲近半分,看着着实心酸,但旁人不知道林墨菡却是清楚的,八福晋如今过得挺自在挺乐呵呢。
这人原就不是有那野心的,如今的日子比起过去来虽说艰难了许多,生活条件明显下降,但八爷折腾不起来了,她和弘旸就安全了,再不必担心哪天沦为那个男人往上爬的弃子,小日子过得平静又安稳,俨然已是十分满足,也算是求仁得仁罢。
“姨母!”
小姑娘甜蜜的小奶音顿时叫林墨菡的心都化了,忙就松开两个儿子的小胖手,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并且狠狠亲了一口,看着小姑娘害羞的捂脸,这脸上的姨母笑简直酸得人牙疼。
被毫不留情抛弃的双胞胎小子面面相觑一脸郁闷,却也早就习惯了。
林墨菡抱着尼杨琦琦坐在了炕上,看着一脸笑意的妹妹问道:“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瞧你们这主仆几个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雪雁嘴快就抢着说道:“才要去给四福晋报喜呢,我们福晋又有了!”
“当真?”林墨菡看了眼妹妹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来,“可曾给宫里报喜去?宜额娘怕是要乐坏了。”
“才吩咐人去了。”林黛玉眉眼舒展,隐约透露出些许松快来。
自打生了尼杨琦琦之后她一直也再没有过身孕,虽说宜妃没催过她,但外头风言风语的却也不少,总难免会落一些在她的耳朵里,如今可总算是又有了。
不多时,八福晋也带着弘旸和弘旺来了,妯娌三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那几个小的就乐颠儿颠儿的去院子里玩了。
这五个孩子年岁都差不离,又因住得近的缘故打小就在一处玩闹,感情倒也好得很,只可惜只有尼杨琦琦一个女孩子,难免寂寞了些,再大一些跟这些皮小子可就玩不到一起去了。
就为这,女儿奴的老九还整日催着四爷叫人生个小格格呢,只气得四爷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踹边儿上去。
妯娌三人正闲话打发时间,却孰料忽而惊闻噩耗——太后娘娘薨逝。
众人大惊失色,来不及多说什么,赶忙各自回家换了衣裳首饰就朝宫里赶去。
弘旭听见这消息的瞬间就红了双眼落下泪来,直到坐在了马车上还未止住,一直在抽泣着,悲伤极了。
林墨菡亦是止不住的鼻子发酸,将弘旭搂进怀里无声安慰着。
太后向来疼爱这孩子,她也有意识的时常将孩子送进宫里去陪伴太后,感情自然格外深一些,眼下太后这一走,孩子心里可不就难受极了吗。
太后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太医私底下也悄悄说了,情况不大好,故而宫里其实也早就准备起来了,倒也不至于突然之间打个措手不及有失身份,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
林墨菡到达慈仁宫时就看见康熙早已经哭红了双眼,一众嫔妃、皇子、福晋及其他晚辈们跪了一地,一个个全都低垂着头抹着眼泪,悲戚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林墨菡带着孩子们走到四爷身边跪了下来,一家几口正在抹着眼泪呢,忽而听闻康熙沙哑的声音。
“太子呢?”
话音还未落地,就看见太子来了。
脚步踉跄虚浮,脸颊微红,神情还有些迷蒙,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靠近了一股子浓郁的酒气混杂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一见他这副模样,康熙顿时气的脸都扭曲了,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亏得李德全及时搀扶住。
“混账!不孝的东西!”
住在宫外的兄弟们都已经全部赶到了,他这个住在宫里的人倒是姗姗来迟,再一看他这模样还有他身上的气味,谁还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的?指定是在醉生梦死呢!
康熙当真是气得眼前发黑,死死盯着太子,内心失望至极。
在他的眼里,“孝道”二字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东西,若是连这点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那还配称之为人吗?
由此又思及当年他出塞途中病重,太子前去行宫看见他却丝毫不显愁容,连关怀的两句话都好似例行公事般敷衍……越想,他这心里便越是凉得很。
“畜生!”康熙喘着粗气怒骂,咬牙切齿道:“太子胤礽不孝不悌骄奢淫逸跋性情暴戾……废其储君之位……”
此言一出,霎时连一丝丝抽泣的声音都没了,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无不惊骇万分。
这几年太子的言行举止愈发出格,朝堂上下包括民间对这位太子的意见也是愈积愈深,弹劾的折子就从未断过,时常有人请求废太子,康熙虽然无数次压了下去,但其实谁都知道太子的地位已然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落马的可能。
事到如今这一幕当真发生了,却还是震得人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
第104章
太子被废了!
煊赫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就这样被废了!
众人不禁都有些恍神,隐约有种不真实感,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太子,只是愣了愣之后就跪下行了一礼。
“儿臣领旨谢恩。”
不仅平静的“领旨谢恩”,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似是自嘲又似是怅然,更多的却还是轻松,就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巨石被搬开了似的。
说罢,他就去跪到了太后的灵前,如同没事人一般,任凭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打转。
康熙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一堵,一时连喘息声都愈发重了,仿佛呼吸艰难似的,下一瞬就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皇上!”李德全尖叫一声,慌忙扶住。
一时兵荒马乱。
等四爷目送着康熙被抬走,一转头却猛然发现林墨菡惨白着脸摇摇欲坠,当即大惊失色下意识上前一捞,人就刚好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得,这下更加混乱了。
林墨菡是在宜妃的宫里醒来的,睁开眼就看见红枫和绿萼守在床边,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也是怪奴婢粗心竟是不曾早些发现,福晋是有身孕了,方才一时间受了惊才晕了。”红枫一脸的自责,又问道:“福晋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墨菡摇摇头,摸着肚子倒是有些意外惊喜,这几年她一直想再要一个小格格,但是却迟迟不曾再怀上,弄得她几乎都要放弃了,却谁想好消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呢。
“扶我起来。”
“福晋还要去慈仁宫?您这身子……”
“不碍事,我心里有数呢,若是感觉到不舒服不会强撑的。”这会儿康熙可正在气头上,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不舒服呢,她可不想去撞枪口。
好在康熙倒也没那么不近人情,知晓林墨菡和林黛玉姐妹俩身孕都才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正是比较危险的时候,索性也就免了她们每日哭灵。
太后虽非康熙的亲生额娘,但这几十年来母子二人的关系却也着实不错,这场国丧也真真是隆重至极,上上下下皆是一片素净,大街小巷的热闹仿佛也淡了许多。
与之相比,太子被废一事却仿佛显得平静得有些诡异,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民间都未曾引起多大的反应,顶多也不过是私下议论两句罢了。
这倒也算正常,这几年太子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呢,如今众人听到消息也不过只有一个“终于来了”的叹息。
其实事后冷静下来康熙也知道大概是自己误会了胤礽,但话已出口,又思及当时胤礽那如释重负尘埃落定的表情,心口不由就是一疼,思虑再三,终是长叹一声,将胤礽放在了一旁。
随着太后的丧事办完,朝堂上众人的动作也愈发频繁起来,直郡王一党觉得机会来了,三阿哥诚郡王亦跃跃欲试,就连十四最近都格外活跃起来,频繁往老八府里跑。
当然了,四爷虽说看着还是挺闲挺淡定的,但也只有府里的人知晓,这位爷最近也忙得很呢,连陪着林墨菡和孩子们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林墨菡是不懂他在忙活些什么,也没那心思去问,这些事儿她可谓是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就不拖后腿了,每日只在家中安心养胎调教儿子,闲时与林黛玉和八福晋说笑解闷,或是一起聚在老九家的戏楼看看戏听听曲儿,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虽说林墨菡至今都还听不懂那些戏曲咿咿呀呀的究竟在唱些什么,但胜在一个热闹,当然了,说书才是她最爱的项目,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表演可比自己看话本可有趣多了。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毫无预兆的,平静的日子又一次被一道惊雷打破。
“皇阿玛,儿臣有事起奏!”胤祉跨出一步,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胤禔,那一眼莫名叫人心头一悸,直觉不妙。
康熙轻咳了几声,沉声道:“何事。”
“皇阿玛难道就从不曾怀疑过二哥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吗?儿臣至今仍记得曾经的二哥是多么优雅矜贵的一个人物,为人素来温润儒雅风度翩翩,打小就是咱们众兄弟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是弟弟们学习的榜样,是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引以为傲的储君……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那般模样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细想之下不免万分可疑。”
为何?他当然知道是为何。
康熙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近日发现直郡王与喇嘛巴汉格隆来往甚密。”胤祉又看了眼直郡王,掷地有声道:“儿臣十分怀疑,当初就是直郡王伙同巴汉格隆魇镇二哥才致使其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行为愈发荒诞离奇……”
霎时满堂哗然。
“老三!你别血口喷人!”胤禔怒喝一声,气得脸色铁青,那模样简直恨不得要当场撸袖子揍他似的。
胤祉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色厉内苒道:“你有本事跟皇阿玛说你不认识巴汉格隆,从未与之来往过!”
胤禔哑然,他能说吗?不能!因为他的确认识那个喇嘛,还时常来往,这要是一说可就是欺君!
胤祉见他这般就得意的笑了,“你不敢吧?那你就是默认了?”
“皇阿玛!”胤禔扭头看向康熙,急忙道:“儿臣的确认识那人不假,但儿臣当真从未做过那等犯忌讳的事,求皇阿玛明鉴!”
“狡辩!”胤祉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好好的没事谁会跟一个喇嘛亲热来往?你打小就跟二哥不对付,什么事儿都要争出个高下来,长大后更是视二哥为眼中钉肉中刺,卯足了劲儿想要将二哥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你若是使出点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坑害二哥还当真就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堂堂七尺男儿你别敢做不敢认,孬不孬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