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贽来到主院,朝守在门口处的侍卫道:“孤要见父皇,你去通传一声。”
侍卫自是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侍卫和李忠孝一起出来。
李忠孝甩着佛尘,像发面馒头一般圆乎乎的脸上满是苦笑,“哎哟,我的爷,您刚才怎地惹皇上生气了!等会儿您进去,可要好生地和皇上赔个不是。”
秦贽知道他一片好心,倒也没不耐烦,“知道了。”
李忠孝跟在他身后,在门前停下,没敢跟进去,心里也不确定父子俩会不会吵起来。
应该不会吧?
但以往皇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当众生太子的气,不管太子做什么,皇上都是以心疼居多,哪里舍得生气?
所以李忠孝也没见过父子俩吵起来的模样,今儿真是吓到他了。
秦贽走进去,看到坐在靠窗的雕红漆万字梅花纹罗汉床上想事情的皇帝。
他先向皇帝请安,直接跪在那里,仰着脸看他,问道:“父皇,您真生儿臣的气啦?”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道:“朕刚才要是不阻止,只怕你皇祖母第一个生你的气。”
“儿臣知道。”秦贽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儿臣不怕,有父皇在,父皇会护着儿臣的。”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昭元帝也绷不住脸,伸手将他拉起来,让他坐下,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仗着朕宠你,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如果父皇不宠儿臣,儿臣才不会说呢。”秦贽反驳,伸手将桌上的酒壶拎过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父皇,您请喝酒。”
这是赔不是。
昭元帝没有为难他,将酒端过来喝了,然后瞪他一眼,“你不去歇息,过来找朕做什么?是不是看朕有没有生气?”
秦贽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大半杯,说道:“儿臣是来和父皇说说话的。”
昭元帝收起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地道:“要说什么?如果你想和朕说咱们秦氏之子是男狐狸精,那就免了。”
他堂堂大禹的天子,怎么可能是男狐狸精?
秦贽面容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父皇,您还在计较这事啊?”
昭元帝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这儿子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让他实在好笑又好气,子不语怪力乱神,偏偏他就会瞎掰扯。
然而,今晚太子偏偏就是来和皇上掰扯怪力乱神之事的。
“父皇,您不是想知道太子妃如何找到玉米和红薯这等神奇的粮食吗?儿臣还知道,太子妃已经打算继续种土豆、辣椒、西红柿等农作物,据说这土豆也是高产的农作物,辣椒还能寒……”
昭元帝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过来。
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沉凝,桃花眼深沉地盯着太子。
秦贽道:“父皇,您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凭空拿出这么多神奇之物?”
昭元帝暗忖,如果他知道太子妃能凭空拿出这么多神奇之物,当初他就不会为两人赐婚,而是给太子妃赐官职,让她进入朝堂,为大禹办事。
“父皇,太子妃不是凡女,您也不必过于深究,只要接受就好,不是吗?”秦贽若有所指。
否则先前皇祖母询问时,父皇也不会岔开话题。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道:“知道就好,不必和朕说。”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还在可惜儿媳妇竟然是太子妃。
秦贽:“父皇,若她不是太子妃,您能这般信任她、护着她么?”太子妃和太子是绑在一起的,是天然的同盟,作为皇帝的儿媳妇,太子妃只会帮着太子,帮着大禹江山,不会轻易地受外人笼络。
昭元帝面容微滞,心知太子说得对。
他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太子妃的诸多功劳,你知道,朕知道,可是外人不知道,你皇祖母也不知道!贽儿,朕知道你不愿意你的孩子受苦,你只想守着太子妃一个人,可是你祖母不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在太后心里,她的儿子和孙子是龙子龙孙,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没得委屈他们。
太后也不是想与太子妃为难,可这世道如此,她所接受的理念也是如此。
她可以让太子专宠太子妃,可太子不纳侧妃纳妾,就说不过去了。
秦贽道:“所以,这事还要父皇帮忙向皇祖母说明,若是皇祖母生气,让她冲着儿臣来便是。”
说到底,他舍不得太子妃被太后责难,连一句不是他都不能忍。
如果是以前,他还会徐徐图之。
但现在太子妃的功劳如此大,正好向父皇和皇祖母讨个恩典,他自然不会放弃这机会。
昭元帝忍不住又瞪他一眼,伸手往他脑袋上轻轻地敲了敲。
“行了行了,这事朕会和太后说的!你和太子妃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日后若是后悔,给朕生个皇太孙,朕就高兴了。”
秦贽脸上露出笑容,“谢谢父皇。”
第131章 会有不雅反应。...)
裴织坐在窗边的榻上, 隔着纱窗望着窗外的院落。
刚入秋,夜晚的天气多了几分凉爽,不再热得人心浮气躁,坐在窗边吹着夜风、喝着小酒, 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
一盏灯笼从庭院对面的小径而来。
裴织坐直了身。
她伸脚过去趿住榻前的一双软鞋, 起身迎出去。
还未到门口, 夜归的男人已经跨进门槛, 见她迎出来, 伸手就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进入内室。
裴织也不问他去皇上那里说了什么, 说道:“殿下可要歇息了?不如先去泡泡温泉缓解疲劳。”
摘玉米棒子和挖红薯这种事, 太子和昭元帝都亲自下场体验了一回, 父子俩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就是从来没干过农活的人,事后得腰酸背痛。
“你陪孤。”
秦贽拉着她,一起去偏院的温泉池子。
夜色越发的宁谧,夜空悬挂着一轮缺月,虫鸣声声响起。
秦贽抱着怀里的人, 步伐稳健,一路迎着秋夜的风, 回到卧室里。他将人轻轻地放到床上, 将帐幔挥落, 也跟着躺下, 探臂将床上的人揉进怀里。
裴织趴在他怀里,困盹的声音问:“先前你和父皇说了什么?”
秦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别样的温柔。
“阿识, 孤向父皇和皇祖母要了一个恩典。”“什么恩典?”裴织询问道。
“孤日后不纳侧妃、不纳妾,也不生孩子。”
裴织惊得睡意瞬间没了,猛地坐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差点就一脑袋撞到他的下巴,虽然他闪得快,不过仍是擦了点儿边。
她伸手过去给他揉揉,摸到他下巴处长出的一些刺刺的胡茬,阳刚又健美。
由于昭元帝注重姿仪,他本身就是不喜留胡子的,下巴净洁的模样,看着不像迈入四旬的人,反倒是三十出头,英俊又成熟。
上到朝臣命妇,下到三四岁小姑娘,但凡见过圣颜,都会心旌摇荡,难以自持。
所以朝堂上的大臣们,除非上了五旬的老大臣,也会自动将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极少会有留胡须的。
这点自是非常契合裴织和温如水的审美,一溜看过去,不是美男子就是中年美大叔,格外养眼。
作为太子,秦贽自然也重视个人姿仪,裴织很少能看到他长胡子的模样,每天起床时,他就会自己动手整理仪容。
裴织来了兴致,不由多摸几下。
太子爷有些无奈,正如男人对女人的身体秘密好奇,女人也是一样。
由着她玩了会儿,他握着她的手,继续说:“你没什么要问孤的?”
裴织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在他带着微刺的下巴亲了一口,说道:“殿下,你不纳妾这点我很高兴,但不生孩子……”
这点就说不通啦,怨不得他要向皇帝和太后求恩典呢。
她还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潮,还是个丁克一族。
秦贽叹了口气,“阿识,孤自幼饱受头疾之苦,实在舍不得咱们的孩子日后也和孤一样受苦。”
裴织恍然,原来是担心精神力会遗传给孩子。
他们两个都有精神力,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有精神力。在末世时,已有砖家研究过,父母双方之中,只要有一个是精神力者,生下来的孩子极大的概率会遗传到精神力,精神力的遗传就是这么顽强。
裴织不由发散思维,难不成秦氏祖上有人有精神力,于是这么一代代传下来?
否则太子的精神力就算是天生的,这也太过于强大,倒像是好几代的积累。
她这么一恍神,就没听到他后来在说什么,直到被他紧紧地搂住。
“阿识,对不起,孤不能给你一个孩子。”男人声音含着浓浓的歉意,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痛苦。
也许阿识会想要个孩子,但他却自私地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利。
裴织回过神,笑道:“殿下,你在说什么呀?”
“阿识……”
看他愧疚又无措的模样,裴织心下叹气,很想现在就和他说精神力的事,但若是和他提这事,将会带来一连串的问题,要她一一解释,想着就头疼。算了,还是解释吧。
“殿下,你的头疾,其实是由于精神力过于强大引起的。”
秦贽搂着她的力道微紧,“精神力?”
裴织嗯一声,仔细地将精神力的情况和他解释一遍,问道:“你听懂了吗?”
她已经尽量用他所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就是不知道古人的脑洞够不够大,能不能明白。
直到很久以后,太子妃终于知道,古人的脑洞其实能开得很大,只是因为时代所限,仍是想歪了,和她的设想歪得十万八千里。
秦贽用力地搂着她,一脸深沉,“孤明白了。”
果然,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吧,才会有精神力这东西,更要饱受其苦。
太子妃定是上天派来拯救秦氏之子的。
“所以,如果咱们有孩子,孩子也会遗传精神力,但不会像孤这样受罪?”秦贽询问道。
“是的。”裴织说,“只要在孩子年幼时,引导他的精神力,就不会精神力暴动,引发头疾之苦!日后等我帮你梳理完紊乱的精神力,你不会再受头疾之苦,你可以控制精神力,甚至使用精神力。”
秦贽轻轻地嗯一声,双眼望着拔步床的床架,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
裴织幽幽地唤了一声。
秦贽低头看她,就着渗进纱帐的灯光,能看到她脸上柔和清丽的轮廓,像淌过月光的泉水,清澈干净,温柔动人。
裴织想了想,原本想继续和他解释自己的来历,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麻烦,看这位殿下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想知道。
最终温声说:“殿下,睡吧,别多想了。”
秦贽抚着她的面容,声音沙哑,“阿识,孤拿你的功劳去换恩典,你可怨孤?”
“怨你什么?”裴织嗔道,“难不成真让父皇封我个官当不成?太累了,我不干。”
要是她真想干一番事业,当初就不会选择嫁给他,早就找个借口远遁出京,从其他地方着手,同样能让大禹改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可那样实在太累了。
上辈子牺牲之前,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快要熬不住。
人类和丧尸斗了十年,这十年期间,她和那些智慧丧尸斗,抢地盘、抢资源、拯救人类……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每天都想要闭上眼睛,从此长眠。
可她放不下基地,放不下同伴。
最后她虽然牺牲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辈子,她将之当成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尝,只想安享退休生活。
她想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样,谈个恋爱,结个婚,当她老时,和心爱的丈夫手拉着手闭上眼睛离开这人世,过着平凡又安稳的生活。
她可以培养温如水,拿出能改变大禹的东西,让大禹变得更好。
这些是她日后安稳平凡生活的保障。
所以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她并不是那么在意。
两辈子,她都有无上的权力,其他的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裴织凑到他耳边轻轻地笑着,声音柔软,“殿下,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与其让父皇和皇祖母纠结如何赏我,不如先求个恩典,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不会觉得愧对我,继而忌惮我……”
她自然接受他的好意和庇护。
一个人的能力太盛,赏无可赏时,会让上位者忌惮。
裴织虽然不怕,可也不想让这男人为难,这是她选的男人,将来要手拉着手一起离开人世的,哪里舍得让他承受这些?
他就该做个骄矜傲慢的太子,他的聪明和才能都放在治理这国家之上,她只要在他身边安心享受成果,需要时给他出主意就行。
秦贽再次搂紧了她,将脸埋在她颈项间,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朝她倾泄而来。
裴织略略僵硬了瞬,无奈地道:“殿下,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的精神力能不能收一收?它们太热情了。”
“我不知道。”秦贽不放开她,嘟嚷道,“我不知道如何控制。”
裴织心下很无奈,觉得还是要尽快帮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然后教他控制精神力之法,省得总是动不动就将精神力朝她身上倾泄而来。
放在末世,这是耍流氓的行为。
秦贽一夜未眠。
翌日起床时,他的精神虽然也不错,但仍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昭元帝看到他,惊讶地道:“你昨儿没睡?难道还为太子妃的事担心?”
秦贽暗忖当然不是,他昨晚从太子妃那里知道精神力,想着太子妃的事,所以一宿都睡不着。他知道太子妃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没和他说,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但光是一个精神力就让他千思万绪,所以他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