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裴绢是不是想嫁太子,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而且,太子可不是她想就能嫁的,没有皇帝同意,太子同意,挤破头都进不了东宫。
裴织暗暗摇头,显然裴绢还没意识到这点,似乎觉得只要有父亲威远侯出面,她就能进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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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后,威远侯府的姑娘恢复正常的生活。
寅时末,裴织悠悠转醒。
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穿戴整齐,便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用早膳。
秋实院离老夫人的寿安堂较近,这也是老夫人特地给裴织挑的院子。
陪老夫人用过早膳,裴织带着丫鬟芳草去青蕤阁。
芳草提着一个用葛布做的书袋,书袋里有还没看完的游记、话本和笔墨纸砚。
青蕤阁是侯府姑娘们学习之地。
威远侯府对姑娘们的教育极为重视,不仅让她们识文断字,还请了专门的女夫子教导她们琴棋书画。
教导侯府姑娘们读书的是程夫子——程明潋。
程夫子出身江南世家,学识丰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刚成婚不久,丈夫便因病去世,后来回娘家守寡,因受不了娘家逼她改嫁,只身离开江南,到京城谋生。
程夫子和威远侯夫人有些交情,威远侯夫人知道她来京城,便请她来教姑娘们读书。
裴织到来时,其他姑娘也到了。
程夫子还没到。
三房的五姑娘裴绮今年十岁,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此时一脸困意,看到裴织,一头扎进她怀里。
“四姐姐,我困。”
裴织摸摸她的脑袋,用精神力在她脑袋上转了转。
小姑娘很快就精神起来,白嫩的小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容娇憨,“果然四姐姐摸摸就不困了。”
裴绣也凑过来,睁着困盹的眼睛说:“阿识,也给我摸摸。”
昨天被裴绢气到,她气得半宿没睡,今天困得不行,原本想请假不来上课的,但想到裴绢那讨厌鬼说不定会去告状,还是挣扎着过来。
裴织笑了笑,将她揽到怀里,如法炮制。
很快裴绣也精神起来,笑嘻嘻地说:“怨不得阿识这般受各府的老夫人喜欢,和你在一起,精神总是很好。”
裴织摇头,“不过是心理作用。”
精神力这种东西,不说在这思想封建蒙昧的古代,就是她上辈子生活的末世,都是极为罕见的,十分神秘,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想到上辈子,裴织神色有些淡。
上辈子她死在末世,以为一了百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投胎转世,有了新的父母和新的人生。
或许这是上天对她牺牲自己拯救一城人类生命的奖励。
裴织欣然接受,纵使古代封建又落后,但这里没有丧尸,没有糟糕的气候,还有吃不完的美食,俨然就是天堂。
她喜欢这个没有丧尸的世界。
而且出身侯府,她已经比这世间很多人都幸运,没什么不知足的。
要说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这时代规矩太多,不能走遍大江南北,吃遍这世间美食罢。
第4章
姐妹三个正坐在一起说话,突然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三人看过去,发现是裴绢站在桌前,用力地推开桌前的黄花梨椅子,椅子在地上滑行,发出一阵噪音。
裴绢仿佛没发现自己被姐妹们注目,朝候在旁边的丫鬟金珠道:“没看到这椅子脏了吗?”
金珠赶紧取出帕子,在椅子上擦了擦,柔声说:“姑娘,干净了。”
裴绢这才满意地坐下。
裴绣见状,心知她是故意的,正欲出口讥讽,被裴织拉住。
“程夫子来了。”
她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抱着凤尾琴的程夫子出现在青蕤阁外,只能按捺住找茬的冲动,忿忿地坐下。
四个姑娘坐在窗明几净的青蕤阁里,在程夫子进来时,纷纷起身行礼。
程夫子将琴放下,含笑地回以一礼。
姑娘们重新就坐后,程夫子开始讲课。
今天讲课内容和琴有关,程夫子先为姑娘们表演一曲,琴声悠扬,扣人心弦,与窗外明媚春光呼应,教人不知不觉徜徉在惬意闲趣的春光之中。
一曲罢,程夫子笑着询问四位姑娘的听后感。
侯府的四个姑娘,各有所长和偏爱。
裴绢擅琴,裴绣擅画,裴织擅书,裴绮擅棋,不过余者三样,多少也有些涉猎。
程夫子听完姑娘们的听后感,开始针对各个姑娘的学习进度讲课,毕竟裴绮年纪小,学习的时间没有姐姐们长,要另外学习。
程夫子讲完课后,让姑娘们自己练习。
练习的时间很自由,可以挑琴棋书画四种练习,自己安排时间,只要完成程夫子安排的功课即可。
裴织练习完,取来一本游记,安静地看起来。
裴绣没有弹琴的天赋,练习一会儿也放下,她让丫鬟磨墨,自己摊开宣纸,坐在裴织对面,为她作画。
这是三姑娘裴绣的兴趣,她的丹青极好,喜欢画美人儿,家里的姐妹都是她作画的对象。
裴绮对着棋盘琢磨。
只有裴绢是认认真真地练习弹琴。
只是她练了会儿琴,不知不觉间停下来,盯着正在看书的裴织。
裴织无疑是裴家最美丽的姑娘,她的美不仅在皮在骨,亦在气质,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姝静从容,神秘莫测,在千万人群中,亦能教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管多少美人,都无法遮掩属于她的光芒。
这世间再美的人,在她面前都是相形见绌,变得俗不可耐。
是不是因为如此,太子殿下才会看中她?
想到此,裴绢忍不住咬唇,唇瓣处传来的生疼让她恢复理智。
她垂下眸,偷偷地观察裴织。
程夫子坐在上首位置,下面四位姑娘的一举一动皆没逃过她的眼睛。
看到以往张扬倨傲的二姑娘的举动,她暗暗摇头,不能理解二姑娘为何突然学起四姑娘的穿着打扮和行事方式。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拥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不必刻意去学他人。
侯府的四位姑娘都是难得的美人,二姑娘虽是庶出,却是容貌艳丽,身段窈窕,宛若一朵艳气逼人的富贵花,是很多男人喜欢的类型。
只是不知为何,最近二姑娘对自己的外形不自信起来,反而悄悄学习四姑娘。
若是二姑娘不能及时醒悟过来,只怕对她将来极为不利。
程夫子在心里轻轻叹气。
如果二姑娘的生母还在,或者是侯夫人所出,她倒是可以和长辈说一说,让她们规劝二姑娘,莫要失了自我,移了性情。
可惜二姑娘在侯府的地位尴尬,侯爷的偏宠虽然能让她不受委屈,可到底是父亲,有些事父亲无法代替母亲。
上完课,四个姑娘朝程夫子行礼,离开青蕤阁。
裴绢最后一个离开。
她特地放慢步子,等姐妹们都走远后,她返回青蕤阁,找到程夫子。
“程夫子,我想学书法。”裴绢道,不等程夫子说什么,她飞快地说,“我的字写得不好,听母亲说,您的簪花小楷写得很不错……”
程夫子怔了怔,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将自己收藏的字帖借给她,让她先跟着临摹,每天写十个大字交给她。
“好的,我会做到的。”裴绢脸上露出笑容,明媚而灿烂。
程夫子看她欢喜地捧着字帖离去,心里不觉有些沉重,不愿意这般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歪路,可她只是一个夫子,如何能干预侯府教养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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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姐妹们告别后,裴织去寿安堂。
平时没什么事,她都是在寿安堂陪老夫人用膳。
大房和三房的主母俱在,两房的姑娘则回去陪母亲用膳,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侯府三房的人才会聚在一起吃饭。
裴织到寿安堂时,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端来水给她净手,用干净的绸巾为她擦净手,又递来一杯蜜果露。
寿安堂的午膳以清淡为主,都是以老夫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裴织依然吃得美滋滋的,只要是能入口的食物,就没见过她不喜欢的。
何况老夫人这里的饭食虽然清淡,那也是厨子精心烹饪出来的,绝对好吃。
威远侯老夫人看着对面吃饭的孙女,不觉胃口大开,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还是陈嬷嬷担心她积食,赶紧劝她少吃点。
老夫人笑道:“看到阿识吃得香,不知不觉就跟着多吃半碗。”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嬷嬷很理解地笑起来,暗忖估计没有哪个人和四姑娘吃饭能抗得住的,都会胃口大开。
因为这事,府里的姑娘们都不太敢和四姑娘一起吃饭,担心不小心吃得太多长胖。
寿安堂的下人都知道四姑娘的食量比普通姑娘要大,却是光吃不长,也不知道她吃到哪里,依然是纤纤瘦瘦的,只长个子不长肉。
在老夫人眼里,能吃就是福,丝毫不觉得孙女这么吃有什么不对。
她就爱看孙女吃吃喝喝,仿佛自己也吃了。
用过午膳,裴织在老夫人这儿歇息。
侯府的姑娘早上跟着夫子学习,下午跟着主母学习一些管家看账的本事,十天轮一休。
裴织没有母亲,一般都是跟着老夫人学习,或者逢年过节时,去跟大伯母或三叔母学些管家的本事。
大房和三房的主母都愿意教她。
下午,裴织听老夫人讲了大半个时辰的内务之事。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裴织不敢打扰她太久,一般只学半个时辰左右,便离开寿安堂,回她的秋实院练习书法。
书法是裴织这辈子找到的爱好。
勋贵家的姑娘多少都要学些才艺之类的,这是婚姻市场的加分项,只要有条件的家庭,都会让家里的姑娘多学习才艺,艺多不压身。
书法写得好,字如其人,很容易博得世人好感。
裴织有精神力,不管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学书法也一样。
不过她上辈子为了活下去,为了人类的存亡,咬着牙和那些诞生智慧的进化丧尸斗来斗去,早就累得狠,这辈子重来一次,只想做条咸鱼,不让自己那么累。
所以能偷懒就偷懒。
回到秋实院,裴织正准备躺一躺,就见裴绣过来。
裴绣常来秋实院,甚至有时候不想回去,还会和裴织挤一张床睡,她进来都不需要通报的。
见裴织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裴绣也不在意。
“阿识,告诉你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地说,“裴绢她竟然要学书法,她不是很喜欢琴艺吗?怎么突然要学书法?”
裴织:“不知道。”
“你说她是不是有阴谋?”
“应该没有。”
裴绣推了推她,撒娇地说:“阿识,你不要再懒了,和我分析一下嘛。”
裴织只好坐起身,靠在隐囊上,说道:“二姐姐虽然性子有些张扬,却也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不必如此防她。”
裴绣哼一声,扭头道:“她是不会做什么坏事,但她会恶心人!”
大房的两个姑娘,就像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投生成姐妹,从小斗到大。
裴绢有威远侯护着,裴绣有威远侯夫人护着,彼此斗得势均力敌,不过这是父权的时代,大多数时候,还是裴绢压她一头。
以庶压嫡,如何能让嫡系平衡?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裴绣也不例外,她对裴绢的了解,说不定比裴绢自己还多,但凡裴绢有一点不对劲,就像鬣狗一样闻出来。
“阿识,我发现裴绢最近好像在学你呢。”
裴织愣了下,终于明白心里那股怪异感是什么。
原来裴绢最近在偷偷学她行事,怨不得穿着打扮都变得素净许多。
裴织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很多事情已经看淡,唯一的执着是吃,对穿着打扮其实不在意,富贵也罢,素净也罢,她都可以,平时并不在意自己如何打扮。
因为这份不在意,便没什么要求,以素净为主。
裴绣眯起眼睛,猜测起来,“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恶心你?”
裴织刚想夸她聪明,见微知著,这会儿听到这话,顿时无语。
她觉得,虽然这个月裴绢的行为奇奇怪怪的,但不至于是要恶心自己吧?
第5章
接下来的几日,裴绢都在努力地练大字。
那股子拼命的劲儿,看得威远侯府的几个姐妹一愣一愣的。
连年纪最小、最迟钝的裴绮都能感觉到裴绢的不对劲,关心地问:“二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就差没问她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要知道裴绢擅琴,能弹得一手好琴,也自傲于自己的琴技水平在京中贵族女子中傲视群雄,为此威远侯想方设法为她弄到一把前朝传下来的焦尾琴,让她爱不释手,对学琴更是上心,每日勤练不辍。
裴绢对琴的喜爱,更胜于书法丹青之类的。
书法只是稍有涉猎,只要字写得不难看就行,要说花苦功夫去练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她竟然放着琴不练,改为练大字。
裴绢瞪她一眼,“你才身体不舒服。”
裴绮扁扁嘴,“可是二姐姐你以前不是说过,字写得好没什么用吗?”
这还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虽然当时裴绢是故意用来讽刺裴织的,威远侯府的姑娘们,没哪个不受过她挤兑的。
裴绢脸色微僵,恼羞成怒道:“我做什么要用你来管,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裴绮被她骂得委屈,转身就走。
三房主母见女儿闷闷不乐地回来,奇怪地问:“绮儿这是怎么了?”
裴绮靠在母亲怀里,将今儿的事告诉她。
三夫人听后,摸摸女儿的脸蛋,神色淡然地说:“绮儿不用管她,她是你大伯的爱女,她做什么都有你大伯兜着,不会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