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偶尔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特别是那竹马是个身份尊贵、性格暴烈的熊孩子时。
“宣仪郡主似乎很怕太子殿下。”裴织含蓄地说。
宣仪郡主怕太子怕成这样,就算没有自己,她也不会想要嫁给太子,若是康平长公主逼她,说不定她直接跑到慈宁宫对着太后哭。
所以康平长公主那边完全不用担心。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对视一眼,稍稍放下心。
只要宣仪郡主对太子没想法,康平长公主不至于逼自己的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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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中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
眼看着太子大婚的日子渐渐逼近,礼部上下都忙坏了,据说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为了皇帝那句要尽善尽美地办好太子的婚事,已经连续加班一个多月,都忙得瘦了一圈。
每次礼部那边有什么动静传出,威远侯回府后,都会事先告诉和裴老夫人、威远侯夫人,裴织偶尔也会坐在旁边听一听。
威远侯府也全力配合礼部走流程。
中秋过后不久,便是一年一次的秋猎。
今年的秋猎,在西山举办,西山距离京城有两日的路程,秋猎为期五天,来回便要十天左右。
原本因为婚期将近,裴织要在府里待嫁,不能随便出门。
哪知太后问了句,于是宫里来人,传太后口谕,让裴织随同太后一起去西山。
有上次中秋宫宴太后派人请裴织进宫的事在,这次众人丝毫不意外,不管是裴老夫人还是威远侯夫人,都十分淡定地为裴织准备行李。
只有威远侯兴奋得不行,宫里的太后、皇帝越是表现出对裴织的重视,越让他欣喜。
他已经可以预见,威远侯府会因为裴织,重振当年先祖的荣光。
这次秋猎,威远侯府去的人只有裴织和裴安珏夫妻。
前阵子,威远侯终于请封世子,皇上很爽快地批准,如今裴安珏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像秋猎这种事,裴安珏自然要去猎场上表现一番。
出发那日,皇帝的御驾在前,悍勇的禁卫军随行左右,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宫。
御驾之后是太后的车驾,接着是太子的车驾,其后才是随行的后妃、皇子、公主等人的车驾,最后是朝臣的车队。
出了城后,便有内庭禁卫骑马过来。
裴安珏骑马随行在威远侯府的马车左右,裴织和梁萱坐在马车里。
见到禁卫,裴安珏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
禁卫客气地道:“太后娘娘找裴四姑娘,让四姑娘过去。”
“现在?”裴安珏愣住,这会儿车队进行中,不好过去吧?
那传话的禁卫笑了下,便见有侍卫抬着一顶翠盖珠缨的轿子过来,请裴织上轿。
裴安珏夫妻俩终于意识到,太后有多喜欢裴织,喜欢到都等不及歇息,就让人接她过去。
裴织和大哥大嫂道别,上了轿子。
抬轿的侍卫力气很大,轿子也很稳,他们走得极快,不过半刻钟,便听到禁卫的声音,“裴四姑娘,到了。”
裴织伸手掀开轿帘,看到太后的车驾就在旁边。
恰好这时,车帘掀起,宣仪郡主那张明媚的小脸探出来,朝她露出欣喜的笑容,“裴四姑娘,你快上来。”
轿子离太后的车驾很近,旁边的宫人取了一块踏板过来,让她走过去。
裴织也不迟疑,上了太后的车驾。
太后的车驾很宽敞,铺着厚实的地毯,车壁周围还包裹着软布,珠帘垂落,宛若一辆古代版的房车。
太后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朝她笑道:“裴织,宣仪刚才一直叨念着你呢。”
裴织心里恍悟,原来不是太后迫不及待要见她,是宣仪郡主怂恿的。
她看向宣仪郡主,发现她朝自己笑得很开心,仿佛见到自己很欢喜似的,心里有些纳罕,难不成中秋宫宴那日,两人不过短短时间的相处,自己就征服了这小姑娘?
裴织先是向太后请安,关切她的身体,然后才和宣仪郡主说话。
宣仪郡主声音含娇:“车里只有我和外祖母,实在无聊,所以我让外祖母找你一起过来说说话,而且你会逗外祖母开心。”
她朝裴织眨了下眼睛。
裴织含笑道:“只要太后娘娘不嫌我吃得多又唠叨就好。”
太后被逗笑了,指着镶嵌在马车里的小桌子道:“桌子下的抽屉里有点心,你们若是饿就吃,吃完了哀家再叫人做便是。”
“那就谢谢太后娘娘啦,臣女可不会客气的。”裴织扬起脸说。
她不是故意这么说,而是真的不客气,不管谁请她吃东西,她都会欣然应允,没有客气一说。
可惜太后和宣仪郡主都不了解她,还以为她故意这么说逗太后开心,太后也确实十分开心。
裴织和宣仪郡主将桌子下的抽屉打开,将里面的点心和坚果取出来,还有一壶蜜果露。
她们围着桌子坐,一边说话一边吃点心,同时也不忘记和太后说话,逗她老人家开心。
有上次一起在慈宁宫偏厅吃东西的经历在,宣仪郡主丝毫不觉得和裴织坐在一起吃东西有什么不对,看裴织吃得香,不知不觉间又将桌上的食物吃光。
摸着微撑的肚子,宣仪郡主发现,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和裴织吃饭,会不知不觉吃得很多,容易撑住自己。
可裴织吃得也不比她少啊。
她纳闷地问:“你吃得不比我少,怎么肚子一点也不凸?”
裴织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比较能吃。”
这次太后终于相信裴织确实很能吃,她笑呵呵地说:“能吃是福,多吃点,咱们家养得起。”转头对外孙女说,“你也是,看裴织多好,你日后也要和她一样,好好地吃饭。”
宣仪郡主:“……”
吃完东西,裴织从袖袋摸出一副叶子牌,邀请太后和宣仪郡主一起打牌。
太后笑道:“你们打吧,哀家老了,就不去掺和,看着就行……”
“外祖母一点也不老!”
宣仪郡主娇嗔着说,靠在太后身上,磨着她一起打牌,太后哪里受得住外孙女这般娇滴滴的磨法,最后同意了。
直到中午车队停下,在驿站歇息,三人依然兴致勃勃的,打得浑然忘我。
“母后,你们在这里做甚?不下来歇息吗?”
昭元帝的声音响起,三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到站在车外的皇帝,以及站在皇帝身边的康平长公主、太子和几位皇子。
太后:“……”
裴织:“……”
宣仪郡主:“……”
车外的人也看清楚三人的模样,除了太后好好的,宣仪郡主和裴织额头上都贴着写了字的字条,模样格外喜庆。
宣仪郡主额头上的字条写着“我是兔兔”,裴织额头上的字条则写着“我是喵喵”。
昭元帝忍俊不禁:“母后,你们这是……”
太后笑呵呵地说:“哀家正和宣仪、阿识打牌呢,输了的人要在额头贴字条。”
还有这种玩法?倒是比赌钱要有趣。
众人心里琢磨,“阿识”应该是裴织的小名儿,没想到太后喜欢她,喜欢到都喊她的小名。
宣仪郡主手忙脚乱地将额头的字条撕下,脸涨得通红,特别是发现站在太子身边的三皇子,简直羞愤欲绝。
裴织默默地将字条撕下,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朝太子看过去。
太子凤眸含笑,见她看过来,嘴角勾了勾。
两人的对视很短暂,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没看出来。
在驿站歇息大半个时辰,用过午膳,车队继续出发。
这次太后的车驾里,除了裴织、宣仪郡主外,还有康平长公主、安玉公主。
康平长公主笑着说:“母后,你们在车里玩得开心,也不叫女儿过来一起玩,女儿自己一个人坐车可是很无聊的。”
太后道:“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找你的姐妹们说话,哀家也不过是被她们叫过去凑趣的。”
否则怎么太后脸上都没有贴字条,因为两个孩子很贴心,都让着她,次次都是她赢。
康平长公主神色微滞,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了孙媳妇,母后就不要女儿了。”
“胡说!”太后轻斥一声。
裴织、宣仪郡主和安玉公主一起玩牌。
安玉公主道:“听说上午时,你们玩牌,还往额头贴写了字的纸条,是吗?”
宣仪郡主点头,“是的,输的人要往额头贴字条,字条上的字由赢的人写,想写什么都行。”
安玉公主目光微闪,“那咱们来玩吧,输的人要贴字条。”
三人开始打起叶子牌。
太后和康平长公主没有参与小姑娘家的玩乐,坐在一旁说话,偶尔看过去。
几局下来,安玉公主和宣仪郡主额头上都贴了字条,裴织作为胜利者,脸上干干净净的,负责给两个姑娘的字条上写字。
她写的一手簪花小楷颇有风骨,仿佛出自名家之手,连康平长公主看到都愣了下。
“阿识这字写得真好。”太后赞赏地道。
康平长公主勉强道:“确实是好字,可见平时很注重练习。”
又输了一局,安玉公主生气地道:“为什么输的总是我?”
“我也有输啊。”宣仪郡主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字条,难道她没看到。
安玉公主没理她,看向裴织,怀疑地问:“怎么每次都是你赢?你是不是作弊?”
“胡说八道,阿识才不会作弊!”宣仪郡主激烈地反驳,“你是不是输不起啊?输不起就说,污蔑别人作弊算什么?”
安玉公主被她堵得差点吐血,怒目而视。
宣仪郡主才不怕她,同样瞪回去。
眼看两个小姑娘就要吵起来,康平长公主神色不愉,忍不住瞥了眼裴织,觉得这裴四挺会置身世外的。
她正要出声,被太后制止。
“母后……”
“她们小姑娘家不过吵个嘴,由着她们去罢,能有什么事?”太后瞥她一眼,“你呀,不要什么都争第一,你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也该改改!也不要像护崽子一样护着宣仪,宣仪没你想的那般柔弱,偶尔也让她自己去应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康平长公主沉默。
这时,裴织道:“公主,我也不是有意要赢你,只是我的心算比较强,看到你们出什么牌,我就知道要出什么牌。”
安玉公主:“……”
宣仪郡主惊讶道:“阿识,你这么厉害?”
裴织谦逊道:“在家里时常和姐妹们玩罢了。”
如果裴绣在这里,又要反驳,根本没怎么玩,因为阿识只喜欢懒洋洋地躺着看话本,根本不和她们玩。
安玉公主扁着嘴,又输给裴织,真不甘心,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等车驾停下,安玉公主再也不想和她们玩,气呼呼地跳下车。
看到她下车,宣仪郡主突然想起什么,忙提醒:“安玉,你额头上的纸条还没撕呢……”
第50章 告状不成。...)
安玉公主气呼呼地跳下马车, 连额头贴的字条都忘记揭下。
等她听到宣仪郡主的提醒时已经迟了。
那提醒声不仅提醒她,同样也提醒了周围的人,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自然也看到她额头上的字条, 以及上面的四个字。
我是猪猪!
安玉公主:“……”
裴织和宣仪郡主扶着太后下车, 就见安玉公主僵硬地站在那里, 整个人就像要风化一样。
“安玉……”
宣仪郡主刚要开口, 安玉公主手指哆嗦着撕下额头的字条撕得粉碎, 一把丢在地上使劲儿地踩,扭头怒瞪着裴织和宣仪郡主, 都是她们害她丢脸。
“我讨厌你们!”
她终于忍不住, 哇的一声哭了, 捂着脸哭着跑开。
众人:“……”
稍晚一些, 安玉公主在梅贵妃的陪伴下,抽噎着去找昭元帝。
车队在驿站打尖,昭元帝居住的屋子并不是最大的,最大、最好的那间给太后住。
母女俩过来时,在垂花门处遇到丽贵妃。
两位贵妃互视一眼, 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梅贵妃冷笑一声,暗骂她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 没脸没皮的, 也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来找皇上, 以为皇上会留她侍寝吗?
丽贵妃暗暗翻白眼, 早就明白梅贵妃的套路,又拿安玉公主去勾搭皇上。
等将来安玉公主出嫁, 看她还能使什么手段勾搭。
李忠孝守在门前,见到她们, 过来行礼。
“我要见父皇!”安玉公主抽噎着说,眼睛肿得像核桃,可见刚才躲着大哭了一场。
李忠孝没说什么,转身进去禀报,很快就出来,“皇上请公主和两位娘娘进去。”
安玉公主哭着跑进去,拖着泣音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父皇……”
她的哭声在看到屋子里的太子时,不由顿了下,然后继续哭,像乳燕投林般,扑到昭元帝怀里,放声大哭。
昭元帝奇道:“安玉怎么哭啦?谁欺负你?”
他看向进来的两位贵妃,一双桃花眼多情温柔,含情脉脉,明知道帝王心似海,并不若表现出来的那般多情温柔,她们仍是轻易被那样的眼神所蛊惑。
梅贵妃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太子,无奈地道:“安玉先前在母后的车驾里,和宣仪郡主、裴四姑娘一起玩叶子牌,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就哭着回来了。”
这话模糊了很多信息,听起来好像是宣仪郡主和裴四招惹她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