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一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连大哥姬昙之都特地过来看她,关心她,给她送了礼物,可她最想见的三皇子却一直没有出现。
她心里清楚,三皇子其实并不想娶她,是她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给他。
可她心里还是生出妄想,说不定三皇子表哥会改变心意,娶自己为妻呢?
弄青有些无奈,又不愿惹她伤心,只好道:“三殿下应该很忙,所以没空过来。”
“真的?”
“假的!”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主仆俩看过去,发现是康平长公主,弄青吓得赶紧跪下,不敢吭声。
宣仪郡主幽怨又伤心地唤了一声:“娘……”
康平长公主大步走过来,狠狠地瞪了弄青一眼,挥手让她下去。
她坐在床边的圈椅,朝女儿道:“娘不会将你嫁给三皇子,你还是死心吧。”
宣仪郡主咬着唇不说话。
康平长公主狠心地说:“你也看到了,你生病,三皇子不仅没有来看你,甚至没有过问一句,就已经说明他的心不在你这里。”
宣仪郡主垂着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从小巧的下颌滴在被子上,晕染开来。
康平长公主又疼又气,将她搂进怀里,“宣仪莫哭,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宣仪郡主推开。
看到女儿翻身滚被窝里哭,康平长公主愣了下,顿时怒道:“你这是作甚?为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和我置气,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您也没理!”宣仪郡主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知道娘你还不死心,想将我嫁给太子表哥……可是阿识这次救了我,你不感激她救了你的女儿就算了,甚至还想抢她的太子妃之位……娘,我不要,我喜欢阿识,我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
康平长公主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那软弱又天真的女儿,竟然敢对她说这种话。
错愕过后,她怒火冲天,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听娘的话,将来有得你受的时候,届时别找本宫哭!”
说罢,她霍然起身,甩袖而去。
宣仪郡主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她离开,越发的伤心,拱进被窝里大声地哭起来。
母女俩不欢而散的事,很快就传到太后耳里。
太后捻着佛珠,神色微沉。
华嬷嬷见她捻佛珠的速度飞快,就知道太后娘娘正在做什么决定,她迟疑地道:“娘娘放心,母女间哪有隔夜仇,她们很快就会和好的,您放心罢。”
太后闭了闭眼,声音无力,“我了解她们母女俩,康平太强势,总想要最好的,宣仪软弱天真,最后妥协的只会是宣仪……”
偏偏康平长公主所选择的,却不是宣仪喜欢的,结果可想而知。
“罢了。”太后道,“与其让康平胡乱折腾,败了母女俩的情谊,不如哀家出面,先遂了宣仪的意。”
华嬷嬷惊了下,“娘娘,您不是不想将郡主嫁入皇家吗?”
太后道:“哀家是不想,但……”
她的目光闪烁,没有再说什么。
第61章 婚前准备。...)
为期五天的秋猎终于结束。
回程的路上, 裴织依然被叫去太后的车驾陪伴。马车里除了太后和宣仪郡主以及伺候的宫人,便没有其他人。
看到裴织,宣仪郡主朝她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精神并不怎么好。
裴织以为她是大病初愈, 没有多想, 处处体贴照顾她, 给她倒了杯果茶, 问她要不要休息。
“不用,这几天睡得很好。”
宣仪郡主颊边泛出一抹小小的笑意, 声音虚软。
因为宣仪郡主的精神不好, 裴织也没和她打牌玩游戏, 有一下没一下地陪她说话, 很快就察觉到宣仪郡主的异常。
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愧疚,偶尔目光闪烁,不敢和她对视。
裴织有些莫名,面上故作不知。
回程路上的两天时间,裴织都在太后的车驾里, 发现康平长公主一直没有出现。
这并不符合康平长公主的行事。
她心里恍然,终于明白宣仪郡主为何如此, 看来应该是康平长公主又和她说了什么, 导致这小姑娘对自己心生愧疚。
左右不过就是康平长公主依然觊觎太子妃之位, 想将女儿嫁给太子。
可惜宣仪郡主不喜欢太子, 母亲对她的逼迫,只会让她痛苦不堪, 甚至会觉得对不起救过她的裴织。
明白原因,裴织依然故作不知, 对宣仪郡主的态度如常。
当御驾终于进入京城,裴织便和太后、宣仪告辞,离开太后的车驾。
宣仪郡主掀起车窗,看着裴织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眼神呆呆的,直到再也看不到人,无精打采地收回视线。
“宣仪。”太后突然叫了她一声。
宣仪郡主看向外祖母,打起精神,“外祖母,怎么啦?”
太后朝她招手,宣仪郡主坐到她身边。
太后伸手摸了摸外孙女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心疼,柔声道:“哀家的宣仪长大了,转眼就到要说亲的年纪……”
宣仪郡主脸蛋微红,默默地垂下头。
“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常事。”太后笑着说,“哀家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宣仪郡主羞赧地笑着,尔后想到母亲也说过这话,脸上的羞涩渐渐地敛去,面色变得苍白。
那天虽然她难得和母亲吵了一架,但母亲的话到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太后哪里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沉沉地叹气。
“外祖母。”宣仪郡主疑惑地看她,见她神色暗沉,关心地问,“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看她关切的模样,太后越发的舍不得让她受苦,女儿和外孙女她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轻声问:“宣仪,你对三皇子……”
未完的话,看到外孙女羞涩通红的脸蛋儿,便知道她的答案。
“外、外祖母,您说什么呢……”宣仪郡主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她,同时心里又有些慌乱,难道连外祖母都知道她喜欢三皇子表哥?
太后将欲出口的话吞咽回去,摸摸她的脸,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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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裴安珏夫妻和裴织终于回到威远侯府。
刚进门,就见威远侯夫妻迎面走来。
“你们回来啦,没发生什么事罢?”威远侯一双眼睛急切地往裴织身上看过去,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终于松口气。
威远侯夫人道:“听说围场突然跑出来一只发狂的疯虎,我们都担心得不行。”
裴安珏夫妻俩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一回来,父母就急急地赶过来,原来是过来看裴织的。
“爹、娘,四妹妹没事,你们放心吧。”裴安珏说,又问道,“京里可是传了什么消息?”威远侯道:“京里都传开了,听说西山围场跑出一只发狂的疯虎,正好出现在织姐儿附近,那只疯虎是冲着织姐儿过去的,后来如何也没说清楚,这几天我们都担心死了。”
裴安珏和梁萱对视一眼,暗忖莫不是裴织射杀疯虎的事还没传回来?
见裴织平安无事,威远侯夫妻没留她,让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那边还不知道这事,你们都别说漏嘴,省得吓到她。”威远侯夫人叮嘱儿子和儿媳妇。
两人自然应下。
裴织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知道孙女今日会回来,裴老夫人一直等着,时间到了也没去歇息。
见到孙女进来,裴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见她面露疲惫之色,顿时心疼坏了。
“阿识赶紧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儿说也一样。”她催促道。
裴织乖巧地应一声,问侯完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便回秋实院休息。
翌日,裴织刚醒来,就听说裴绣一大早就过来找她。
“阿识。”裴绣开开心心地过来挽住她,靠在她身上,十分黏糊地说,“你不在这几天,我好想你,早知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西山围场。”
裴织笑道:“我也只是去了几天时间,这不是回来了吗。”
裴绣像只跟屁虫,紧跟在她身边,小声又紧张地问:“我听说你在围场遇到发狂的大虫,当时真是担心死了,幸好你没事。”
昨晚听说裴织回来她就要过来找她,被母亲拦下来。
裴织道:“我没事,这事你不要告诉祖母。”
裴绣点头,“放心吧,我娘早就交待下去啦,我们都不会告诉祖母的,省得她老人家吓到。”
裴织对威远侯夫人的手腕还是很放心的,比大伯要可靠多了,甚至有时候觉得大伯配不上大伯母。
两人吃过早膳,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威远侯夫人、梁萱、三夫人和裴绮也都在,坐在一起说话。
“阿识和绣绣来啦。”裴老夫人笑着招呼两个孙女,“我们正说这次秋猎的事呢,阿识也过来给我们说说。”
裴织和裴绣坐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裴织便挑了一些围场的事和她们说。
一群女眷听得津津津有味。
从西山回来后,裴织在家里歇息两日,便去尚书府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岑老夫人见到她,激动地将她搂到怀里,上上下下地查看。
“外祖母,我没事的。”裴织明白外祖母的担心,软声软气地说,“我没受伤,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担心。”
岑老夫人拉起她的袖子,看到手腕上还未消退的疤痕,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识受苦了。”她含着泪,怜惜地说。
裴织最怕老人家为自己心疼哭泣,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好不容易才让外祖母的眼泪止住。
岑老夫人叹道:“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当时就不应让你去西山围场。”
裴织笑了笑,柔声说:“这只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外祖母不用担心。”
岑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心知这是太后开口让外孙女一起去秋猎,根本没法反对。
傍晚,岑尚书和两个舅舅都回来了,还有岑府的少爷们以及裴安璧都从族学回来。
裴安璧看到姐姐,紧绷的面色微缓,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仿佛要确认她安然无恙。
裴织朝她笑了笑,去给外祖父和两位舅舅请安。
岑尚书和两位舅舅都关心了裴织的身体,叮嘱她日后小心一些,遇事莫要逞强。
只有岑元青、岑元白两人用瞻仰的眼神看着裴织,小声地问:“阿识,你真的在围场射杀了一头老虎?”
裴织好笑,“你们说呢。”
两人一脸敬畏,还能说啥?
这表妹不仅在学识上碾压他们,连骑射功夫都能轻易将他们打趴……
她已经不是人,简直就是小怪物。
这样可怕的小怪物,幸好他们从来没想过娶回家,否则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喘不过气。
裴织在岑府住了几日。
这几日,白天时她去岑府的书楼看书,或者跟在外祖母和两位舅母身边学习管家理事、人情往来之事;晚上则去书房听外祖父讲一些朝堂的事,聆听外祖父的教诲。
岑尚书从来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对儿女一视同仁,若是女儿或孙女的才学比儿子更甚,他会极为高兴,反倒倾力培养。
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岑尚书对她的教养更为细心。
“太子自幼是个聪明的,听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在上书房读书时,只要太傅讲过的他都能很快理解、悟透,并且举一反三……”岑尚书说到这里,顿了下,继续道,“所谓慧极必伤,太子殿下亦是如此……日后你若是进了东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到外孙女下个月就要大婚,岑尚书十分不舍,暗暗为她担心。
自古以来,嫁入皇家的女子没几个有好下场,将来太子登基后,后宫三千,女子能分到的宠爱又有多少?
当女子色衰爱弛,结果可想而知。
裴织木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外祖父在暗搓搓地教导她和储君的相处之道。
有些话,岑尚书不能说得太明白,譬如太子的隐疾,可惜他知其一不知其二,料想能称为隐疾的,可见一定情况很不好。
所以只能隐晦地提点外孙女,以免她进了东宫,因为什么都不知遭大罪。
裴织不好解释太子的隐疾是因为精神力太过强大所致,故作轻松地道:“外祖父放心,太子殿下很好的,这次秋围,我在围场失踪,还是太子殿下第一个找到我呢。”
岑尚书愣了下,说道:“太子殿下确实有心了。”
对于这点,岑尚书心里挺满意的,至少能看出来,太子对外孙女极为上心,只希望这份上心能保持久一些。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威远侯府的人一再来请,裴织终于回府。
尚书府的人极为不舍,都明白这是裴织最后一次来府里小住,日后她是太子妃,想要见她就难了。
岑老夫人恨不得再多留外孙女几日。
裴织笑道:“外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的,你好好保重身体。”
岑老夫人应一声,亲自送着外孙女出门,站在仪门处,盯着威远侯府的马车消失在门口,转身暗暗地擦了擦眼泪。
回到府里,裴织便开始了待嫁的日子。
因为婚期越来越近,她已经不去青蕤阁上课,每日抽一些时间听兰嬷嬷讲一些宫里的事,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做绣品、保养身体、背婚礼流程之类的。
太子的婚事一切流程都依循祖制,婚服由宫里的尚衣局准备,届时裴织只要在上面意思地缝两针就好。但在拜见长辈时,需要送给长辈的一些绣品,像荷包、鞋袜等,就要她亲自来做,以示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