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帝娇——阿瑶也
时间:2021-08-07 09:41:07

  郑映寒美眸盛满怒意,抬眼看那宫女,“只是罚跪吗?”
  宫女想了想,怯怯点头:“是。”
  “果然如此,王上又一次放过了那个女人。”郑映寒怒极反笑,仿佛念出仇人的名字一般,低声道,“谢芙……”
  ***
  日头渐沉,此番秋猎在赤沂山中,众人直接就地扎营休息。
  祁砚之并没有去其他地方,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外的小太监见到王上归来,恭敬行礼。
  祁砚之走进营帐,站立两旁的小太监只觉得一阵冷风掠过,随即男人的声音冷漠响起,“让郑琮来一趟。”
  小太监连忙应是,转身下去通报了。
  此时已入九月,北晏地处偏北,入夜时分已然添了几分凉意。
  祁砚之的营帐内燃着淡淡熏香,小太监进来通报,说右相大人请求觐见,祁砚之嗯了声。
  小太监出来请郑琮进去,郑琮点了点头,跟随小太监走进营帐。
  彼时,座上男人正在翻阅文书,大太监徐屏随侍在后。
  郑琮来到阶前,弯腰道:“微臣参见王上。”
  “坐。”祁砚之眼眸未抬,淡淡道。
  郑琮谢过帝恩,在旁边择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道:“不知王上找微臣有何要事?”
  祁砚之合上手上文书,凤眸掀起,“此次秋猎,郑卿似乎兴致不高?孤看宦官报上来的今日成果,郑卿的战利品多多少少有些让孤吃惊。”
  旁边的小太监上前为郑琮倒上茶水,郑琮道了声谢,接过茶水放在一旁桌上。
  郑琮复又看向祁砚之,这才笑道:“王上谬赞,其实微臣素来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少参加狩猎。至于会骑马,也不过是从前打发时间偶尔玩玩,顺便带着小妹出去游玩罢了。”
  说到这儿,郑琮忽然皱起眉,转移话题询问道:“说到小妹……对了,微臣斗胆问下王上,小妹的伤怎么样了?她可好?”
  祁砚之盯着他,道:“映寒无事。”
  郑琮这才放心笑了起来,“那便好,微臣担心了许久。”
  祁砚之将手上文书放回案几,懒洋洋靠回坐榻。
  他薄唇勾起,狭长眼眸微眯,“那时映寒在赤沂山林意外受伤,郑卿作为三哥,当时竟然毫不知情?”
  郑琮明显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叹息一声,“那时微臣离得太远,未曾听到小妹受伤的动静,是微臣这个做哥哥的失职了。”
  祁砚之未置可否,道:“这样么。”
  营帐中静谧无声,过了片刻,郑琮似是心中还挂念着事情,自木椅起身,客客气气地弯腰拱手,“敢问王上可还有其他要事?微臣牵挂小妹的病情,想过去探望一下。”
  祁砚之没有阻止,略抬了抬手。
  郑琮躬了躬身谢过,随即转身走出营帐。
  待到郑琮的身影消失在营帐门帘边,祁砚之突然问了句:“徐屏,你觉得郑琮此人如何?”
  徐屏眨眨眼睛,露出个讪讪的笑,回道:“奴才认为郑琮大人年纪有为,才华横溢,自然是极好的。”
  祁砚之眼皮不带感情掀起,道:“别给孤装糊涂。”
  “呃……”
  徐屏觉得老脸一抽,还是腆着脸笑道:“奴才……奴才身份低微,不好妄议右相大人,王上还是饶了奴才吧。”
  祁砚之哼了声,并未再说话。
  他心中不知想些什么,眼底阴影略沉,道:“孤是给郑琮太多权力了。”
  徐屏正惊诧着王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眼珠转了转,卑恭地低下头去。
  片刻后,忽然又听祁砚之继续道:
  “这才让他忘了,自己应该是什么身份。”
  ***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吹来的风中携了几许凉意。
  谢芙跪在营帐外的消息传遍了四下,却没人敢站出来为她求情。
  祁绫画想帮忙也没辙,祁砚之说了,不经他允许,谁都不能让谢芙起来。
  眼看着日头逐渐沉下去,其他人都回到了各自的营帐,周围也变得冷冷清清,一眼望去看不见几个人。
  见守在这里不愿离开的祁绫画脸上显出疲色,纸鸢心中感激,念着公主上前劝道:“公主,您回去休息吧,美人知道您的心意,这里有奴婢们陪着美人便好。”
  祁绫画摇了摇头,固执地道:“我不走。”
  她态度坚决,纸鸢也没了辙,遂不再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始终都没有人来让谢芙起来。
  渐渐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营帐外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除了跪着的谢芙、同样陪她跪着的纸鸢和小途子,还有守在旁边的祁绫画与宫女,便没有其他人了。
  一小队士兵持着长矛巡夜,自营帐旁边走过。
  谢芙小脸苍白,闭了闭眼眸。
  晕眩的感觉一阵阵上涌,她贝齿咬住下唇,尽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鸦青色的身影忽然在不远处营帐后闪过。
  那动静悄无声息,并未引起巡逻士兵的注意,那几个士兵见四周无人,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阵夜风自山坡上吹拂而来,风中夹杂了淡淡的粉末。
  那粉末起初有些显眼,但被风一吹,很快便逸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味,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不过片刻的时间,营帐外的纸鸢与祁绫画等人便都失去意识,纷纷倒了下去。
  谢芙也觉得头晕晕沉沉的,视线逐渐模糊。
  身体的疲惫和药效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只想要昏睡过去。
  就在她即将要闭上眼睛倒下的前一刻,忽然有人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那人蹲下身,自背后稳稳地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倒下去,随后拿出药膏在她鼻尖下稍微一晃。
  她鼻尖呼吸到了清凉的青草味道,昏沉的感觉很快散去,纤长的睫羽颤动了一下,意识转醒。
  谢芙睁开眼眸之后,认出身后那人是谁,呼吸霎时间停了一下。
  “储黎……”
  那身着鸦青衣裳之人正是储黎,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娘娘别声张。”
  谢芙这才反应过来。
  她勉力撑起身子,往四周看去,便见纸鸢和祁绫画都晕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小途子更是直接大咧咧向下趴倒在地。
  储黎望着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娘娘不用担心,这只是简单的迷烟,他们昏睡一个时辰药效便退得差不多了。”
  谢芙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储黎见她脸色苍白,有些体力不支的模样,皱眉道:“娘娘您……您的身体如今很不好。”
  “我没事的,不用管我。”谢芙轻声道。
  她想起什么,忽然扯住储黎的衣袖,眼眸中浮起希冀,“储黎,你今夜出现,可是怀卿哥哥来了吗?”
  储黎转头朝四下望了眼,安抚她道:“奴才现在带您过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蝉鸣声此起彼伏。按照换防的时间,下一批巡夜的士兵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会过来,皆届时便会发现这里的情况,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得赶紧离开。
  储黎将她搀扶起来,带着她往另一条路走去。
  身后的营帐越来越远,远离了光线,周围的灯火逐渐黯淡下去。
  他们走过山坡,从一侧较为隐秘的小道中穿行过去。
  不多时,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谢芙瞧见不远处坡上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里地势颇高,月光倾洒下来,在树下投射细碎月影。
  储黎无声地搀扶着她,顾虑着她的脚伤,慢慢领着她走到树下。
  谢芙只觉得心脏砰砰,贝齿将唇瓣咬得没有血色,一双澈净的杏眸忐忑,“怀卿哥哥在这里吗?”
  不知为什么,储黎忽然一下子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将手缩回衣袖中遮掩住,后退到一旁去。
  此时他与方才又有些不同,低下头,朝着大树的另一侧恭敬道:“怀卿少将。”
  谢芙闻言看去,随着储黎话音落下不久,树后徐徐步出一道人影。
  只见那人一身竹青长袍,腰间别着白松玉佩,身量高挑,容貌清隽中携着英气,竟真是许久不见的木怀卿。
  “阿芙。”木怀卿望着她,眼中浮起熟悉的温柔笑意。
  谢芙不敢相信,失了说话的力气,站在那儿,有些怔忪。
  这是真的吗?她没有在做梦吗?
  谢芙放轻了声音,道:“怀卿哥哥?”
  “是我。”木怀卿立即应答,声音温和却有力。
  他知晓了北晏京城将要举行秋猎的消息,途中与储黎保持联络,携了两个随身侍从,匆匆赶赴而来,好在终于赶到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芙终于回过神来,接受了怀卿哥哥近在眼前的事实,眼眶几乎是瞬间便红了。
  她顾不上其他,飞奔上前扑进木怀卿怀里,泣不成声:“太好了,太好了,怀卿哥哥你还活着……”
  木怀卿闭了闭眼睛,心头满是酸涩,抱紧了怀中的她。
  接到北晏攻破齐宁都城消息的那一日,他身在遥远边域,眼睁睁看着齐宁亡国,谁能知道他那时赶赴不及,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绝望?
  当得知祁砚之将谢芙带回北晏时,他更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祁砚之是什么人?狠戾无情,病态冷血,谁人落在他手中都不会落得好下场!阿芙竟是被他盯上了!
  他惊怒过后,便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恰巧那时崇禾太子姜喻恒派人快马加鞭递信而来,为了养精蓄锐尽早救出阿芙,他答应了,怀着势必复仇的心启程前去崇禾。
  这一段时间,他几乎度日如年,想到阿芙落在祁砚之手中会遭遇什么,便恨不得亲手将那人千刀万剐。
  此时,木怀卿察觉到怀中女子的轻颤,心疼不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阿芙别哭了,我在这。”
  闻言,谢芙从木怀卿怀中出来,眼眶红红的,仍在掉眼泪。
  她许久没有这么哭过,哭得小脸泪痕斑驳,再加上适才跪久了体力不支,不适感一阵阵地上涌。
  木怀卿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低声道:“阿芙不哭了。”
  他的手干燥温暖,还是和从前在齐宁皇宫中的怀卿哥哥一样。谢芙心中安慰,眼眸还蓄着泪,闻言弯眸露出一个笑。
  只是她忽然想到什么,笑容被慌乱代替,“可是,怀卿哥哥,你来这里不怕危险吗?你可知道祁砚之也在……”
  木怀卿打断了她的话,容色沉冷些许。
  他道:“别提这个名字。”
  谢芙怔怔地望着他,听到这个名字,怀卿哥哥看起来很不高兴。
  木怀卿沉着脸色,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郑重问道:“阿芙,祁砚之可有虐待你?”
  “我……”
  听到这个问题,谢芙顿时哑然,她心中思绪一转,摇摇头想要说没有。
  “阿芙,你说实话。”
  但木怀卿对她的小动作很熟悉,此时见她神色,心中已对事实原委清楚了大半。
  他望着她的眼睛,在寻求回答,“阿芙,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站在一旁的储黎恰在此时横亘一句话进来,储黎看了谢芙一眼,像是知道她会阻止,语速很快地说道:“木少将,奴才将公主带出来时,公主正在罚跪。”
  完了。
  谢芙动作一滞,心中剩下这一句话。
  果然,当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扶在她肩膀上的那双手的动作便是一顿。
  木怀卿站起身,看向储黎,清隽眉宇笼上一层阴翳,“罚跪?”
  “是。”储黎低头回道。
  木怀卿压下怒意,继续问:“还有呢?”
  “没有了!”
  储黎正要开口,谢芙忽然打断储黎的话。
  她少有这样冷声说话的时候,储黎一噎,对上她的眼神,低下头,陷入沉默。
  适才情绪紧张得过了头,谢芙咬牙,回身拉了下木怀卿的衣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里很危险……”
  营地那边出了事情,那些巡夜的士兵只要巡查过来,便会发现她消失了,届时若是循着踪迹找到这里,她还好说,木怀卿怎么办?
  心中正焦急着,谢芙话还未说完,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暗道不好,贝齿将下唇紧紧咬住,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木怀卿一把扶住她,眉宇皱起,声线溢出担忧,“阿芙,怎么了?”
  借着头顶月光,他望见面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竟是比从前瘦了不少!犹记得从前阿芙虽然也瘦,却是窈窕秀气,绝对没有如今这般虚弱!
  她过得很不好。
  祁砚之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木怀卿心中怒火一阵阵冒起,知道祁砚之此刻便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更是压抑不住想现在冲过去刺杀祁砚之的念头。
  然而在此时,他视线不经意掠过,又发现谢芙衣襟处隐约露出的红痕。
  他目光微凝。
  继而深深地皱起眉。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男子,那痕迹是如何而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几乎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祁砚之那个畜生!”木怀卿怒火中烧,当即就要撂下她往营帐的方向去。
  谢芙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她适才勉强定了定神,注意到不远处营帐似乎亮起的火光,心中又是一凉。
  难道是被发现了?
  此刻忽见木怀卿要往祁砚之营帐的方向去,谢芙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倒流了。怀卿哥哥还是生气了,他现在去营帐那边,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拽住木怀卿,“怀卿哥哥,你不能过去……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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