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得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这孙女还不给他省心!
小松那孩子,也真是可惜了!
若他家族没那样的遗传基因,若他能够陪着落秋一辈子,也不会出这么个下策。
而他老人家或许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尹落秋把信件放在桌上,神情淡定安然,“什么打算?现在不就挺好的吗?有儿有女。”
“好什么好?!”尹爷爷没好气,“你不想有男人陪,小丸子和小饼仔也得有个父亲!”
按照小松信里所说,小丸子和小饼仔是沐柏的孩子。
沐柏,他知道,是个成功的网球运动员。
坚强,勇敢,勤奋,有这些品质的男人,性格也不会差。
尹落秋眼睛一眯,“你见过他了?”
以她对爷爷的了解,他现在的态度昭示着他对沐柏的喜爱。这不仅仅是看几场比赛,就能产生的好感。
尹爷爷眼神有些飘忽。
他在国外休养时遇到过沐柏。
只是当时他偷偷从医院里逃出去,怕被人知道,这才把事情隐瞒下来。
尹落秋一看他犹疑不安的眼神,就猜到了。
“您该不会是偷偷跑出去吃小蛋糕,遇到过他吧?”
她一猜就准,尹爷爷恼羞成怒,“胡说,我,我才没有!”
尹落秋静静地凝视他。
尹爷爷越发心虚,伸出手指掐了指尖那么一丁点,“我没吃,没吃,只是舔了一口。”
这话,尹落秋是不会信的。
“管家,你这段时间把爷爷看好了,不要再让他沾一点糖。”
管家闻言,认真地点头。
尹爷爷脸色灰败,恼羞成怒,“我就这么点乐趣了,你忍心剥夺?”
“忍心。”
此时不狠心,以后会心伤。
“不孝孙女,不孝孙女!”
尹爷爷被落秋这斩钉截铁不留情面的话,伤透了心,气得使劲用手拍茶几,拍得手都红了。
尹落秋:冷漠脸,没任何情面可讲。
“我不管,小松说了,他已经把真相告诉沐柏,若沐柏要来认俩孩子,你不许给我拒绝!”
尹爷爷甩下这么几句话,马上就离开,生怕自己继续呆下去,会暴露出更多小秘密。
他不仅会甩开人偷偷出去吃小甜点,还会在家里藏着些小零食。
偷溜出去的路已经被封住了,现在可不能把自己偷藏东西的事情也暴露!
尹爷爷精打细算。
尹落秋拎着他的小把柄,不断试探。
身不正,影子斜。尹爷爷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对落秋的生活指指点点。
他只能私底下吩咐管家去查沐柏,也做了接触。
尹落秋知道,但沉默后,并未阻止。
如果这是小松的期待和安排,那她成全他。
爷爷开始有意无意在家里,在她面前,提及沐柏。
每每这时候,尹落秋总是默不作声,像是不像是在听陌生人的故事。而变成猫的沐柏,则特别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到他的猫垫子里。
沐柏并不是一直在尹家,他还要训练,打比赛。
尹落秋是不知道沐柏怎么能在人形和猫形中自由转换。
他每次打完比赛就会变成猫,来到尹家陪两个孩子。
慢慢的,他们彼此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尹落秋对沐柏依旧忽视,但却不再冷淡,而是自然而然地把它当做生活中的一部分。
沐柏松了一口气。
他心情有些复杂,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相处模式,是小松在信中告诉他的。
他说这样能瓦解尹落秋那颗冰冷的心。
还真被他说中了!
他不知道应该怪小松偷精,还是应该感激他,给了他机会。
离开尹落秋后,他才慢慢发现自己的情感。
因为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辨不清自己当时的情感。
等失去后,心里漏了一个洞,不断灌入刺痛寒风,他才明白。
他喜欢尹落秋。
但那时,尹落秋已经接受了小松,两人感情和谐,沐柏就只能把自己寄托在球场上。
不曾想峰回路转,小松死前,在他和尹落秋之间,牵上了一条最坚固的线。
他既庆幸,又觉得愧疚和难过。
因为,他的希望,建立在小松死亡的基础上。
这股愧疚不过去,不消褪,他就没法往前迈一步。
小饼仔和小丸子非常喜欢小可怜。小可怜不在家的日子,他们会一直闹着落秋,以为是她把小猫藏起来了。
尹落秋被闹了几次,等沐柏再次回来,就发现孩子们排排坐,一起看他的网球比赛。
他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尹落秋,心里非常微微一颤。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她为什么这样?
是承认他了吗?
俩孩子看得入迷,都没注意到小可怜的回归。
尹落秋倒是瞥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转眼。
比赛正打到关键点,赛场观众屏住呼吸,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
沐柏面容坚毅,神情锐利,身体左右移动,仿佛随时能弹起来,接到那颗淡绿色的球。
真不愧于粉丝对他的评价——赛场优雅的豹子。
球来了!
只见他凌空一跳,来了个强力扣球。
好球!
可惜,对手接到了!
这是最后一球,对方接住了,他们就会进入延长赛;对方没接住,沐柏就赢了。
在对方球拍碰到球的一瞬间,场上的观众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时发出了惋惜声。
这球,被接住!要进入延长赛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球在对方的球拍上高速旋转,几乎是眨眼之间,对方的球拍脱手,手腕迅速红肿。
现场,安静了几秒,而后传出高呼声。
这惊艳的一球,可以写入赛史。
“好厉害!”
“太棒了!”
小丸子和小饼仔从沙发上跳起来,两小人旋转,跳舞,拍手,开心得不能自已。
沐柏高高站在沙发靠背上,心里软得不像话。
任凭哪个父亲被自己儿女如此喜欢着,心里都忍不住出自豪感。
“啊,小可怜你回来了!”
小丸子发现小可怜,她开心地扑上去,把小可怜抱入怀中。
“赢了,赢了!”
她小小一丁点,话都没说利索,就被尹落秋教着看网球赛。
她也不懂什么分数不分数的,只知道球打过去,对手接不到就是赢了。
沐柏被女儿抱着,一个赛季的辛苦瞬间被抚平。
他感激地看了尹落秋一眼。
从她的行为中,他知道,她并不反对他和两个孩子相处。
他意识到这一点,心跳得飞快。
猫已经回来,尹落秋也没再在客厅多留。
若不是为了安抚俩孩子,她此时已经在处理公事,不会在这陪他们看电视。
她没有意识到,小松去世后,少了他在中间润滑,她对孩子的关注度开始降低。
还不至于到不理会的程度,但是比以前稍微低了一些。
尹落秋回到书房。
华助理一脸纠结,坐在沙发上不断抖腿,看到尹总,她脸色像吃屎一样混乱。
这么明显的异样,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她助理的?
尹落秋心里诽谤。
不过也没让华助理继续为难。
“有事直说。”
华助理被看穿了,脸上还迷茫着,双眼明摆摆写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尹落秋嘴角颤动了两下。
怪不得华助理就只能是助理。
想说什么都写在脸上,这保密工作,做得不行。
“孟子洲,他想见你。”
华助理心虚地看着尹总。
尹总和孟子洲的事情已经结束,她本不该再用孟子洲的事情来打扰她。可是孟子洲真的太可怜了。
以往高高在上的人,到了末路,放下了身段,可怜祈求。即使她再讨厌他,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反正话她已经传达了,去不去见他,是尹总自己决定。
把这道选择题扔给苦主后,华助理沉重的心变得轻松。
孟子洲?
尹落秋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她不是睁眼瞎,也不是耳聋,孟子洲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都上国家台新闻了,她当然也听闻一二。
孟子洲找到的新金主,那金主对他有几分真心实意,为了他,对付银霞。
银霞被围剿,事业中断,热度一降再降,口碑也掉入谷底,彻底雪藏。
她一气之下,直接来个鱼死网破,拼着自己最后一点脸面,把孟子洲和金主的事情给咬了出来。
绯闻闹得挺大,还波及到了尹落秋。
幸好风流集团反应快,把和尹落秋相关的新闻给压了下来。
刚开始孟子洲那边,金主直接放话,他们在谈恋爱,有结婚的打算。
孟子洲的名声是得以挽回一些,但原本树立的好形象,大跌。
孟子洲没什么好戏可接,对银霞痛恨不已。
他也没放过银霞,把银霞这些年从他这拿走的钱,写下的债条,转交给了追债公司。
追债公司闹得银霞鸡犬不宁,如惊弓之鸟恍恍惚不敢终日。那些追债的,见她一个姑娘家自己住,口头花花渐渐演变成动手动脚。
最后没钱以肉偿。
银霞恨他恨得要死,亲自开车撞他。
孟子洲当时和金主在同一辆车上。
金主当场死亡,孟子洲双腿残疾。
最后孟子洲找人杀了银霞。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孟子洲被逮捕时,一点没反抗。
他被判了刑。
尹落秋眉头微皱,她想不通孟子洲为何要找她?
从分手至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怎么联络。
“您会去看他吗?”
华助理小心试探。
孟子洲离开尹总,就一直被人往下拉,不断陷入地狱和泥潭之中。
可以说,尹总是孟子洲生命的贵人,错过这个贵人,孟子洲一生与霉运相伴。
尹落秋当真去看他了。
在监狱中,坐着轮椅的孟子洲干干净净,脸上还带着笑。
那一瞬间,尹落秋就明白为什么原主会喜欢上他了。
洗净铅华,没有向上爬的野心,一切归于沉寂,孟子洲显得干净漂亮。
两人面对面,很久没人说话。
尹落秋首先开口:“为什么想见我?”
还如此费尽心机找人传话。
孟子洲浅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尹落秋有些意外。
不过,可惜,应该接受这声道歉的人不在了。
于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孟子洲也没强求她会给予什么反应,只是苦笑,“我是不是太蠢了?每次都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一个是你,一个是她。”
尹落秋没有探究这句话的深意,对她来说,孟子洲是原主留下的问题,元主已经消失,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永远不再有解决之日。
她能做的,只是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他一些方便,就当做是还他对原主的那声“对不起”。
华助理听到尹总的传话,还以为尹总与孟子洲和好了。她观察了两几天,发现尹总只是下了关照他的命令,就再没管孟子洲,这才放心。
她愿意帮孟子洲传话,只是看在人道主义的份上,并不是想让他和尹总和好。
沐柏也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季的比赛打完了,一直在休息期,待在尹家的时间一久,就发现尹落秋去监狱探望孟子洲了。
他提心吊胆,害怕他们旧情复燃。
随着时间慢慢前移,尹落秋一直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对于两孩子,她也没少关心,但要说十全十美,毫无遗漏,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幸好有沐柏在。
两年前,他以小丸子和小饼仔网球教练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尹落秋没阻止。
既然他说自己是教练,那尹落秋就把他当做孩子们的教练对待。
这样一直过了六年,沐柏实现了四大公开赛的二轮连冠,在他事业最高光时宣布退役,要专心于家庭。
这一日,尹落秋深夜从酒会上回来,醉醺醺的躺在客厅里。
孩子稍微长大,她就从市内的公寓搬回了别墅。
别墅占地面积大,有花园,有院子,孩子可以撒了欢地跑。佣人多了,照看孩子的人也多。
衣服上还沾着酒味,她松开领口,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一只手臂从沙发上垂下来,另一只手臂眼盖住双眼,意识模模糊糊。
“水,给我水。”
她听到脚步声,叫声叫道。
有人走到她身边,扶起她的头,喂她喝水。
清水入喉,润肺,尹落秋舒服地长叹。
“谢谢!”
她以为是管家。
但管家迟迟未开口,她才察觉到不对,睁眼,发现扶着她的人居然是沐柏。
两人僵住了。
应该说,僵住的人是沐柏,而尹落秋脸色未变,冷静道:“你要一直这样吗?你还年轻。有很多种可能。”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我试过,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可能。”
沐柏抿着嘴,声音有些犟,又有些涩然
他忐忑害怕,等着尹落秋的审判。
不该说出来的,不该在这时候说出来的。
若是她赶他走,他是否还能继续留下?
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
“那就试试吧!”
尹落秋这一次没有推辞,也没有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