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咧了咧牙,“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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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乾半夜带人闯公主府,大清早就被公主府的人递信到宫里,皇帝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直接将刘乾骂的狗血淋头,并亲自动手抽了他三十鞭。
皇帝打奴才谁敢劝阻,这是皇家私事,哪怕刘乾已经是御马监的掌印了,只要他直属内廷二十四监,他就永远是皇家的奴才,他犯了错,就得被皇帝罚。
刘乾挨了鞭子出来,一身肥肉疼的哆嗦,小太监们搀着他出了紫宸殿,他哎呦了一路,恰好经过佳芙宫,鬼使神差的他就想进去坐坐。
佳芙宫内,杜雪荷在院里荡秋千,“高点儿!再高点儿!”
女人清脆的娇笑声响彻院子,听的刘乾身子一酥,他不免又想起了当初跟这个小妖精的那段风流,只这般想着,那三十鞭都感觉不太疼了,他晃到院里,瞅着杜雪荷笑道,“咱家在外边儿就听见雪妃娘娘的笑声,真真儿动听。”
杜雪荷一见他朝什么好心情都没了,她现今得了皇帝宠爱,位份也升至妃位,宫里原先待她不好的人,也都不敢再欺负她,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再也不想见这个害她良多的老太监。
“刘公公怎么有兴致来本宫这里?您贵人事忙,本宫可不敢跟您搭话。”
刘乾走近就闻见一阵清香,这香味儿他熟,可不就跟那个硬骨头九公主一个样儿,他早先就听底下人说,杜雪荷身上有香,这会真闻见了便更是心猿意马,上手就想碰她,“雪妃娘娘身子娇香,叫咱家嗅着也生了念想。”
杜雪荷立时娇声呵斥他,“大胆!”
刘乾才想起来她已经是皇帝跟前人了,再不能想先时那般对待,他只能收敛住色相,可怜兮兮给她看后背上的伤,“娘娘瞧见了没有?咱家都是为国公爷受的伤。”
杜雪荷当即皱起眉头,“你自己闯公主府,怎么能算到本宫父亲头上?”
刘乾苦着脸,“瞧您说的,难道咱家是傻的不成,那公主府要没个事儿,咱家也不可能冒着被打的危险去闯它呀。”
杜雪荷被他吊起了兴趣,“什么事儿?”
刘乾左右瞧瞧,凑她耳边小声嘀咕。
杜雪荷越听脸色越难看,直打断他的话,“你混说个什么劲,陆总督怎么可能跟九公主勾搭在一块。”
他连她都不愿碰,哪儿会跟九公主那样凶的女人搭边。
“这外头传他是个二椅子,那是假的,就是他掩人耳目,方便他跟九公主私通!”刘乾急道。
杜雪荷黑着脸,“你快别说了,本宫才不信陆总督是那样的人。”
刘乾听她这话生起了疑心,“瞧娘娘话里的意思,您跟陆韶很熟?”
杜雪荷讪笑,“混说!本宫跟他熟什么?左不过是上回听戏的交情,瞧那模样阴里阴气,也不像个好女人的。”
刘乾便打消了疑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娘娘如今颇受荣宠,正是怀上皇子的好时机……”
杜雪荷立时抽手,寒声道,“刘公公糊涂了不是,本宫才落胎多久,身子还没好全,怎么也得将养个把月再说这事。”
她如今有皇帝宠幸,不再怕生不出皇子,没必要再受刘乾摆布,那些阴私手段终就不光明,被逮到她更是活不成,她没必要再冒险。
刘乾尴尬道,“咱家这不是关心娘娘的身子,陛下毕竟那个岁数,您得抓进了,若是还怀不上,国公爷那头总是要送人进来的,这您心里得有数。”
杜雪荷的心当即揪起来,她父亲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才在陛下跟前两个月,甭说有没有俘获陛下,这两个月她日日请脉,这肚子还是没动静,谁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来。
刘乾斜眼看着她焦急,转头乐滋滋走了,一个小丫头总不能蹦出他的手掌心,这会不成,往后还得她自己送上门来,不着急。
杜雪荷揪着帕子看他走了,心间扑通跳,一时没主意,脑子里就想到了陆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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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陆韶被佳芙宫的宫女请进宫内,入阁房就听见杜雪荷在哭泣,哭的忒伤心。
陆韶走近看她哭,瞧着也梨花带雨,但不知怎的就是腻味,叫人见了就烦,但他仍温笑道,“娘娘如今都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人了,哪个胆子大的把娘娘气成这副模样?”
杜雪荷便哭停了,眸子扫过那些宫女太监,瞧他们都退出去了,才拿帕子擦掉泪,巴巴儿的望着他,“本宫听闻,陆总督您跟九殿下私下有了首尾。”
第43章 (一更) 安雪鳞……
陆韶眼中划过戾色, 转瞬哈哈笑,“这也太抬举咱家了,九殿下那般矜贵, 哪儿瞧得起咱家,咱家就是像掌印那样觍着脸贴上去, 只怕也是挨顿打,想都不敢想。”
杜雪荷准确听到那几个字, 惊道,“刘公公还有这档子事儿?”
陆韶端起来茶杯呷着,“这说起来也是一年多了, 那会儿娘娘还没入宫, 这宫里数皇后娘娘领头, 掌印自然也颇受荣恩, 可怜九殿下当时刚丧母, 陛下便遣她出宫了。”
他说到这停了停,侧脸看着杜雪荷,“娘娘是过来人, 最该清楚宫里人都爱逢高踩低, 九殿下尚未婚配就被陛下赶出宫,宫里人人都以为她失宠了,掌印便趁机想占九殿下的便宜, 叫九殿下给羞辱了一顿。”
杜雪荷难免唏嘘,她自个儿深有体会, 在宫里没了皇帝宠爱,几乎等着被排挤践踏,没想到那样受宠的公主也被皇帝抛弃过,她对姬姮还处在讨厌又畏怯的印象里, 只觉得这个公主殿下很不好惹,她进宫时父亲也交代过,少跟这位公主接触,没曾想有一日竟也会对她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她想起来自己先前委身给刘乾的那段时日,顿觉刘乾恶心透顶。
“刘公公竟如此卑鄙无耻,得不到九殿下就在外头散播着流言!”
她瞅向陆韶,他是太监里样貌最拔尖,玉面修身,自来生了张和气的脸,见人都是笑着,又好像笑不见底,这样的人,却也是刘乾一手提上来的,总归是刘乾恨他翅膀硬了,干脆将这两个人编排到一起,其实很容易猜到刘乾的心思,左不过是想让她在陛下耳边吹吹枕头风。
陆韶躬身起来,温柔笑道,“娘娘别见怪,咱家多说了几句话,倒也不是为九殿下辩解,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咱家也只跟您交个底,咱家这残破的身子也不敢肖想姑娘,只想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
他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了,他不喜欢女人。
杜雪荷顿时觉得惋惜,这样的人成了太监本就是糟蹋,宫里的女人多寂寞,跟太监相互慰藉是常有的事,她是瞧他生的好,又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能攀上他倒比真跟着皇帝安全,再者皇帝毕竟年老了,哪儿有这鲜活的小年轻招人喜欢,便是太监,她也馋。
可惜这人真不好女人,白瞎了这副好脸。
“娘娘,现在您得陛下宠幸,这底下免不得有巴结您的人,咱家得跟您提个醒儿,您如今的好日子都是靠您自己挣来的,谁都没帮着您什么,但就怕有些人看您好了,想借着您这阵风差使陛下,替他做事,您就像是个靶子,他在暗处,您在明处,话全从您嘴里说出去的,转头出了事儿也得您受着,”陆韶施施然道。
杜雪荷当即身子一震,想起来刘乾说过的话,可不就是拿她当傻子糊弄,前头看她没用了便不理会她,现儿她得了圣宠,他又跑来说一堆,打定主意她听父亲的话,便拿着鸡毛当令箭,逼迫她做事。
这条阉狗属实可恨,若不是她难见到父亲,定要在他跟前告状!
她难过道,“陆总督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再听不出好赖就是我蠢了,索性我也和您透个声儿,您那传言全是刘公公传出来的,我是不信的,也没想过去跟陛下说,但他委实龌龊,还想叫我任他摆弄。”
陆韶装出震惊模样,“刘公公如何摆弄娘娘?”
杜雪荷脸一红,随即煞白,登时捂着脸痛哭,“他,他占了我的便宜……”
陆韶心底发笑,这就藏不住说了出来,也不知对刘乾恨成什么样子。
他叹息道,“好歹您从邪路上回来了,往后不搭理他就是。”
杜雪荷汲着泪道,“他还催着我孕育皇子,只说是父亲指示,若我生不出来,父亲还会往宫里塞人。”
陆韶板起来脸,“这说的过分了,英国公怎么说也是明事理的人,哪儿就逼着娘娘到这地步上,您才得陛下宠爱,身子也没复原,便是要皇子也得等上一段时间,掌印这话说的过分,都快把娘娘不当人了,随意生产,这跟猪有什么区别,咱家听着都气愤!”
杜雪荷得到他认同,哭的颤颤巍巍,“可他说是父亲催促,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韶做出关切的神情,柔声道,“娘娘切莫太难过,英国公是您父亲,哪有父亲这么逼迫女儿的,再说您都升妃位了,陛下也疼着您,这孩子是迟早的事,英国公再不通情达理,也不可能这么着急,依咱家看,定是掌印假借英国公的名头给您施压,好叫您再顺从他。”
杜雪荷顷刻被他点通,可不就是,她都是妃位了,她父亲早先再不把她当回事,现在也该顾忌她的身份,她才是主子,她赶紧擦干净脸,笑道,“多亏您提醒了我,我这就写信给父亲,让他知晓我被刘公公压迫成什么样。”
陆韶翘翘唇,朝她行礼道,“那咱家就不打搅娘娘了。”
说着就要走。
杜雪荷急忙喊住他,“我,我在这宫里总归需要人,陆总督往后还能帮衬着我吗?”
其实她想的久远,她传信到家中,如果父亲真像刘乾说的那般,她自然不能再依靠这些人,有陆韶也不怕,只要她能一直受陛下宠幸,往后在宫里也不难过。
再者,若父亲还顾念她,跟刘乾决裂,那她更要找个比刘乾厉害的太监,到时候就不怕刘乾报复了。
陆韶压了压鬓角,勾唇笑,“咱家是奴才,娘娘是主子,奴才供奉主子,哪儿叫帮衬,这是咱家的本分。”
杜雪荷欢欢喜喜的笑出声,“陆总督是好人,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称上本宫了,到底是见识过权势好处的女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陆韶笑着出了佳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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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荷当晚写了封书信递回杜家,英国公看过信震怒不已,隔天就和刘乾断了干系,速度之快,让杜雪荷都惊奇。
不过不管怎么着,杜家跟刘乾划清了界限,朝堂中依附杜家的臣子闻风而动,都自觉不再私下跟刘乾联系。
一时之间,刘乾竟被排斥出朝堂,但他到底是御马监掌印,手里不仅有西厂,还掌着内廷财源,只要他不出差错,皇帝也不会立刻办他。
刘乾这人心思阴毒,眼见杜家这般过分,自是也想还击,他从甲子库中抽调出朝官档案,随便挑了几个外戚党羽贪污受贿的罪证呈到皇帝跟前,皇帝正愁治不了这些人,当下将这几人打入大牢,处以极刑。
刘乾一点损失也没有,还被皇帝夸赞了一回。
那头英国公一见形势不对,便又亲自去刘乾府上赔礼道歉。
于是两人又和好如初,只叫杜雪荷一人胆战心惊,她更坚定了再也不顺从父亲。
却说刘乾这两日车轱辘转,好容易歇下来,这身上的伤一好,他就着手让底下人找来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生的俊秀,除了身板瘦点,这模子也不比陆韶差,甚至更年轻些。
他转头就安排小太监进了直殿监,没两日这小太监便进到宣德殿做洒扫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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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姮在府中将养了小半个月,原也没这么严重,只是公主府里要辟出园子供姑娘们入住,所以才耽搁了不少时候。
但公主府就那么大,那些女童读书识字尚且方便,但那二十个女兵训练就麻烦了,不说练武,就连骑马都跑不开。
到底耽搁了下来。
这阵子姬姮都没准陆韶入府,陆韶也规规矩矩的没有到她跟前晃。
那夜就仿佛是真的不存在。
夏季一过,入秋天凉的快,清早顶着太阳也不觉得热。
姬姮进宫不算早,到宣德殿时被告知,姬焕在明礼堂早读,她不便过去打搅,便进殿内等着。
宣德殿内宽阔,往左是书房,姬姮进去拣了本史册读着玩,瞧这笔迹应该是鲁昭誊抄的,这人做事很有自己的路数,抄个史册后头还附带着自己的见解。
她看着不觉入神,也不知过多久,那窗台前的花盆忽然掉地上砸碎,一个小太监赶忙过来,佝偻着背扫碎屑泥土。
姬姮放下书,踱步到窗边,垂视着那个太监,他穿的一身杂色盘领衣,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
那太监立时匍匐在地,给她磕头道,“奴才叩见九殿下。”
姬姮乜着他,“抬头。”
那太监便仰起脸来,姬姮眯着眼眸在他脸上巡视,这是个极秀气的太监,他的面上还带着怯惧和稚气,这一幕让姬姮回想起当初见到陆韶时的情形,他也像现在这般胆小,让他杀个人都害怕的发抖。
可是陆韶长起来了,那股子胆怯不再显露,他比刘乾更可恶,杀人都不眨眼,也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叫什么?”
“奴,奴才小玄子,”小玄子讪讪道,他的头一直抬着,眼睛不由自主望着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在后宫里都鲜少能见到,但是刘公公说,他要想办法接近她,然后贴身伺候,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开始飘飘然。
这名儿才是太监该有的,什么陆韶,只听名字就知道不像个好东西,她那时当真是昏了头才留他在身边。
姬姮伸出来手。
小玄子抖着胳膊要碰。
那边屋廊下,陆韶手腕上挂着一件轻裘,手里拎着食盒,就站在一盆兰草边看着他们,眸色寒的发戾。
姬姮嗤的一笑,照着小玄子的脸猛地给了一巴掌。
小玄子被打的发懵,匆忙趴地上道,“奴才错了,求殿下开恩……”
“滚!”
小玄子忙不迭跑远。
姬姮别过脸,挑起眉看向廊下站着的陆韶,抿住笑,折身回书房侧靠到案几上拨着笔架上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