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眼底满是懊悔和心疼,暗自决心,再也不让她这般替自己忧心了,再也不能让她因自己落泪。
……
瑶妃问道:“刺杀宁昶的是前朝余孽?”
皇上一脸愤怒:“正是那帮余孽!贼心不死!竟敢胆大包天来行刺!”
“皇上,为了此番大比,您调动了大批御林军前来协助守卫,整个西山猎场守备森严,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皇上道:“是他们买通了守卫,趁着这次大比,混了进来。”
瑶妃张了口,正要继续说话,却听皇后道:“瑶妃妹妹,你也别怪皇上,那帮子余孽成天儿不干正事儿,就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儿,原本西山守卫就有不少人,再加上御林军,这人多了,总有那么些个斗胆包天见钱眼开的。但也只是个别,否则也不会才混进来小猫三两只。”
素来与皇后针锋相对的淑妃,这一回却道:“皇后说的在理,眼下最要紧的是宁昶的伤,既然言大夫医术高明,已经把人给救回来了,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人没事,其他都可以往后靠。”
瑶妃笑了笑:“姐姐们说的在理,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昨夜守着宁昶的时候,突然想起,此番大比,皇上本也是要去狩猎的,只是下轿舆时不慎崴了下脚,才没去成,若没崴那一下……”
原本还想着息事宁人的皇上突然就变了脸色,他怎么就忘了,他原本也是要狩猎的!
“这样一想,我便觉得此事还是要彻查清楚为好,万一那逆党并非只是为了来行刺皇子,而是冲着皇上来的呢?万一那被收买之人并非只是见钱眼开,而是有谋逆之心呢?”
皇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皇后和淑妃心下一跳,看向瑶妃的目光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瑶妃面容沉静:“往日里,宁昶被下毒陷害,那都是在宫里,后宫里的腌脏事儿素来不少,但再怎么闹都是内务,可此番行刺,却是外贼,以我愚见,皇上不得不防。”
皇上猛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看那架势,似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待皇上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皇后突然笑了一声:“我今儿才知,瑶妃妹妹也是有脾气的。”
瑶妃淡淡笑了:“我也是为皇上着想。”
淑妃冷笑:“说得真好听!”
瑶妃起身,优雅行了一礼:“两位姐姐,我还要去看宁昶,便先告辞了。”
皇后摆摆手:“去罢。”
等人走远,皇后挑眉看向淑妃:“你倒是胆大。”
淑妃冷哼:“皇后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我可不会对病秧子下手。”
“也不知他成了病秧子是谁的手笔。”
淑妃道:“这我还真不知,皇后难道知道?不如告诉我?”
两人对视,针尖对麦芒,彼此审视,心里却在思量:莫非当真不是对方做的?
……
膏药被揭开的时候,六皇子疼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抽气声,苏静云看着不忍:“老师……”
言明手脚麻利撕开膏药:“不疼记不住教训!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子骨儿,狩猎这种事儿也去凑热闹!不听劝,活该!”
话虽说得硬气,言明却还是取了银针,替六皇子施了几针,减缓他的痛苦。
苏静云仔细打量伤口,伤口是她亲手缝的,针脚有些歪斜,并没有渗血,也没有裂开,不过一.夜的功夫,竟隐约有愈合的迹象,言明的膏药实在是好。
言明将新配的膏药取出来,不同于昨日的淡绿色,而是黑糊糊的颜色,闻着却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他将膏药放到六皇子眼前晃了一圈儿:“看看,我要把这脏东西糊到你伤口去。”
六皇子隐约瞪了他一眼,撇开眼去不再看他。
言明哼哼两声,将膏药糊到伤口去,动作麻利,却很轻柔。
完了,言明又递给苏静云一个瓷瓶:“这补血药继续喂,人醒了,你可省事儿了。”
苏静云红着脸把瓷瓶接过去,不敢去看六皇子投来的略带疑惑的眼神。
这时,瑶妃悄无声息到了门外,苏静云见了,忙道:“娘娘您陪陪殿下,我先告辞。”
“去哪儿?”
苏静云压低了声音,似有些羞赧:“我去梳洗一番。”
瑶妃了然,柔声道:“这里有我,你去歇会儿。”
“我稍后就来,娘娘也一宿没睡呢!”
瑶妃笑道:“听我的,去睡会儿,稍后我让青柠去唤你。”
苏静云这才看到瑶妃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青柠:“青柠也来了?”
“婉若也来了,就在隔壁,让她陪你睡会儿,乖。”
苏静云乖乖应了,临走前,又看了眼六皇子,才离开。
瑶妃坐到床边,柔声道:“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六皇子收回目光,道:“娘。”
瑶妃眼圈儿一红:“每次闯了祸都这样,我跟你说,没用的!”
六皇子慢慢牵了牵唇角,隐约露出一个笑意:“娘,我没事。”
“你说你,都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怎么还胡闹!”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六皇子也不辩解,道:“一言他们。”
瑶妃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言已经被陆将军领回去了,云飞和柚青也没事,言大夫让他们给你磨药材。”
六皇子闭了闭眼:“我睡会儿。”
“睡吧,娘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言 明:有些话别说早了,不让她因你落泪?
六皇子:我觉得你在开黄车,但我没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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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瑶妃静静坐了许久, 看着六皇子沉沉昏睡过去,半晌,抬起手, 轻轻摸了摸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又掀开被子一角,本想看看他肩膀上的伤口,却见上面已经贴了好大一块膏药,黑糊糊的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
饶是如此, 瑶妃还是难以忘记昨日在马车外看到的情景,她根本不敢阖眼, 只要一闭上,眼前就是那血肉模糊的一片, 好似在她心里剜了一刀。
“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为娘不好么?为何非要这样折腾自己?”瑶妃低喃, 面上滚下泪珠, 也不知是说给六皇子听得, 还是说给自己听得:“我是你亲娘啊!你连我都要防备着么?”
门外,刚梳洗完的苏静云本打算提醒瑶妃稍后要给六皇子喂药, 却不经意间听到了这番话,她抿了抿唇角, 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外。
瑶妃默默哭了一会儿,取了帕子擦去面上的泪痕,一转身,又是温婉贤淑的瑶妃。
不多时, 有公公来报, 说皇上就要过来探望, 瑶妃起身,理了理裙摆,不顾公公的劝阻,恭候在门外。
皇上来时,面上的神情依旧不大好,却在看到瑶妃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朕听闻宁昶醒了,特意过来看看。”
瑶妃福身称谢,才道:“不知您要来,宁昶刚刚服了药,这会儿又睡下了。”
皇上听罢,也不恼,拉了瑶妃的手往里走,问道:“让他睡吧,言大夫怎么说?”
“人醒了,便是好事,这两日还要多多注意,以防伤口溃烂,发热,等熬过这几日,便是过了这一劫。”
皇上认真听着,安慰道:“宁昶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
瑶妃笑了笑:“借您吉言。”
“宁昶也是朕的爱子。”皇上说着,进屋去看了看,许是昨日被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给吓着了,这一回,他慢吞吞地往床边走,闻着只有淡淡的药香,这才靠近了去。
瑶妃候在一旁,将皇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面上却无分毫变化,只等皇上看过六皇子之后,才柔声道:“皇上也许久没合眼了,我陪您去歇一会儿?”
皇上眼底都染了几分笑意:“不折腾了,就在外间靠会儿,劳烦爱妃给朕泡杯茶就好。”
瑶妃含笑称是,服侍皇上躺好,净了手,慢悠悠泡了壶茶。
皇上半眯着眼,看着她赏心悦目的动作,喟叹一声:“这么多年,朕身边,唯有爱妃是真心待朕!”
瑶妃的动作一顿,随即捧了茶水递到皇上手边:“皇上何出此言?”
“昨日若非爱妃提醒,朕差点儿就被唬弄过去了。”皇上说着,来了气:“朕竟不知,御林军里竟混进了逆党!若非昨日朕崴了脚,恐怕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是朕了!”
“皇上箭术高超,哪会轻易被射中?是宁昶身子太孱弱,才被逆党阴谋得逞。”
皇上握住瑶妃的手,道:“爱妃,朕这次绝不会轻饶了他们,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人!”
瑶妃心尖一颤,却没再出声,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狠。
苏静云掐着时辰过来时,皇上尚未离去,得知她的来意,对她的态度十分温和。
“当初宁昶求朕指婚,朕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倒不失为一桩美谈。”
苏静云低着头,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话。
瑶妃笑道:“皇上,云儿还小,您就让她去给宁昶喂药吧。”
皇上哈哈大笑:“去吧去吧。”
苏静云忙不迭行礼,逃一般去了里间儿,唤醒六皇子喂药。
六皇子睡得沉,苏静云连着喊了许久才叫他睁开眼,喂药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吃完又继续沉沉睡去。
“宁昶这般嗜睡,是否正常?”
瑶妃的声音冷不丁儿从背后响起。
苏静云轻声回道:“老师给殿下用的药里,含了安眠的药剂,所以殿下才会嗜睡。老师说,睡眠的时候身体能恢复得更快。”
瑶妃颔首:“辛苦你们了。”
苏静云自是不敢应。瑶妃也不再言语,皇上已经离开,她便来继续陪着宁昶,即便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也是心满意足的。
瑶妃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想让殿下离京?”
瑶妃点头:“宁昶不能继续留在京城,与他而言,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苏静云道:“殿下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这次,由不得他了。”
苏静云静默。
瑶妃转身,拉着她的手,殷切叮嘱:“宁昶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苏静云面上微红:“娘娘,我何德何能,受您如此重托。”
“你能行的,宁昶的身子能好,言大夫的医术固然高明,却也离不开你的精心饲养。”瑶妃无奈道:“宁昶被我惯坏了,任性挑食,可他却喜欢你做的吃食,你能养好他的。”
听着堂堂皇子被瑶妃形容得好似宠物一般,苏静云有些忍俊不禁。
瑶妃同苏静云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她还有旁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守在这儿。
六皇子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言明又给他换了一副药,比之上午那会儿,伤口似乎又愈合了些许,苏静云不由再次暗暗惊叹自家老师的高明医术,调制出来的膏药竟有如此奇效!难怪他不肯让其他人近身伺候六皇子。
许是为了分散六皇子的注意,元宝在一旁絮絮叨叨:“殿下,皇上这次动了大怒,那几个逆党供出两个御林军后便自裁了,御林军自知在劫难逃,只说自己财迷心窍,本以为对方是为了哪家公子偷摸作弊来的,却不知对方居心叵测竟是意图行刺的逆党!”
“原本这案子就这么着了,却因瑶妃娘娘几句话,皇上又要重审,还亲自坐镇,一番大刑下去,那两个御林军死了一个,另一个忍不住,竟供出自己真实身份,连带一些旁的事来。”
“这下子,连萝卜带泥,一下子就牵出了一把,还有更多的,尚在暗处。”
许久,六皇子道:“母妃?”
元宝偷偷瞧了瞧六皇子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只得道:“是,瑶妃娘娘提醒了皇上,皇上这才重审的。”
六皇子没再出声,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明一把将膏药糊到六皇子肩上,见他疼得一颤,这才道:“你现在是重伤患,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睡觉养伤才是你该做的!”
是夜,瑶妃又来了一趟,六皇子却没睡,似乎知道她回来,一直都在等着她。
瑶妃见状,道:“你安心跟言大夫和云儿回乡养病,你要的,娘会帮你。”
六皇子道:“我没有想要的。”
瑶妃看着他:“你有,从你回京的那日,我便知道了。”
母子俩两相对望,互不退让。
良久,瑶妃轻叹一声,妥协道:“好,我什么都不做。”
六皇子:“你已经做了。”
瑶妃道:“难道要我再眼睁睁看着她们伤害你?”
“不是她们。”
瑶妃深吸口气:“不是她们,是谁?”
六皇子却不答,只道:“你什么都不做,我便离京养病。”
瑶妃深深看着六皇子,六皇子坦然回视。
“好!”
苏静云就在一旁,看着他们达成一致,看着瑶妃说完便走了,背影瞧着有些生气。
“想什么?”
苏静云回过头:“想娘娘为何如此急切,不等殿下的伤好些了,再谈离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