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柳尚未开口,却有一道声音自下方传来:“我若不愿, 谁能迫我?当我是你么?”
邹琰:“……”
白一柳见状,翻身而起,足下一点,飘然远去, 只隐约传来一句:“我突然记起还有要事未决, 改日再约。”
邹琰:“……”这等好友还是割袍算了吧,
等白一柳走远,谢兰筝翻身上了屋顶,望着邹琰,问道:“你愿是不愿,一句话,若你不愿,我自会去求皇上撤了这道旨意。”
邹琰看着谢兰筝那双明目,目光澄澈,一往无前,他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你……”
面前人话里未尽之言谢兰筝自是明白的,毕竟她当初也没想过自己会心悦他,说起话来便肆意了些,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也曾摊开在他面前,所以才造成了他今日的犹疑。
即便如此,谢兰筝仍是不悔,她只道:“谁还没个年少慕艾的时候?你难道不曾有过心仪的姑娘?”
邹琰:“……”这话问的就有点戳心了。
良久,邹琰缓缓道:“我爹和我娘的性子南辕北辙,但他却宠了我娘一辈子,我若成亲,也会将妻子捧在手心,你若不悔,我亦会将你视若珍宝。”
素来豪爽的谢兰筝没想到邹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再看那双含笑的眼睛好似带了桃花,勾得人心痒痒,她猛地转过头,按捺住想要摸了摸胸口的念头,匆匆道:“那我等你来娶我!”言罢,便从屋顶跳了下去。
偷偷伸出手想要拉一拉未婚妻的手,再在如此良辰美景下谈谈风花雪月人生理想的邹琰眼睁睁看着那道倩影干脆利落地跑了,手心抓了个空,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心里终于懂了几分娘亲总说与爹是对牛弹琴的心。
也罢,只要谢兰筝心里有他,是真心想要嫁他,那便娶了吧。有个这样有趣的妻子,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邹琰双手枕在脑后,往后一靠,惬意地躺在屋顶,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
……
赐婚圣旨下达的那日,苏静云正在御花园看瑶妃舞剑,自从那日见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后,伊瑶好似放下了困顿多年的枷锁,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每日拉着苏静云吃喝玩乐,即便只是在皇宫里,也能折腾出各种花样来。
听到宫人禀报的消息,苏静云手上一颤,刚端起的茶盏晃了一晃,热茶洒在襦裙上,将她烫的一缩,谢兰筝要跟邹琰成亲了?那皇后呢?
伊瑶看着苏静云的神情,哪里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似不经意道:“说来,这赐婚的圣旨还是谢侯爷亲自开口求的,想来兰筝对那邹家小公子也是很满意的。”
谢兰筝很满意?她不是……
似乎自她重来一世后,很多事都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
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邹琰和谢兰筝大婚当日,几乎整个京城都挂上了红绸,一派喜气洋洋,邹家财力可见一斑。
镇北侯府里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伊瑶带着苏静云亲临侯府,更令侯府蓬荜生辉,也足以看出新皇对谢侯爷的倚重。
新皇登基,虽未行登基大典,也未册封皇后,但后宫里只有苏静云一人,即便将来她不被册封为后,分位也不会低了去,是以侯府上下对她也十分有礼,甚至听闻她想与谢兰筝说说话,还将她客客气气请进了谢兰筝的闺房。
苏静云到时,谢兰筝已经快要打扮好了,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掩去了几分英气,终于让人第一时间被她姣好的容貌所惊叹。
看到苏静云意外的神情,素来直爽的谢兰筝难得露出几分羞涩:“是不是不好看?我就说这样不好。”
苏静云回过神,笑道:“哪有,分明是太美了,都叫我看呆了。”
谢兰筝也笑起来:“行吧,不枉费我被她们折腾这一场。”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
亲眼见到谢兰筝,苏静云终于信了伊瑶的话,谢兰筝确实对邹琰是满意的,也是真心想要嫁给邹琰,少女怀春的心事从来都是瞒不住的。
苏静云既替谢兰筝高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丝隐秘的窃喜,不论这一世,最后皇后是谁,她终究不用觉得愧对谢兰筝。
待梳妆完毕,谢兰筝说想要与苏静云说几句体己话,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我年少时一直觉得自己艾慕着皇上的。因着我爹总觉得我是女子,迟早要嫁人,总想把我拘在后宅,不愿带我一道征战沙场。是皇上帮我劝导我爹,让我爹松口带我去边疆。那时,我觉得皇上就是我的知己,亦是我的伯乐,除了他还有谁能懂我呢?我若不能嫁给他,那还不如不嫁人了!”
“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敬慕和爱慕是不一样的,我心悦邹琰,所以心甘情愿地想嫁他。”
谢兰筝握着苏静云的手,正色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心里只有你,你便只管安心当你的皇后,若有谁敢不服,我替你揍!”
苏静云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这么多人记在心上,她才明白,面对楚元康和谢兰筝时,她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自卑和怯弱是那样的明显。所以每个人都想着劝慰她,想要叫她能挺直了脊梁,安安心心地站在她夫君的身侧。
眼泪不知不觉就沁了出来,苏静云咬了咬唇,千言万语,最终只道出一个字:“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听到嬷嬷焦急的声音:“小姐,吉时快到了!快让我们进来吧。”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苏静云悄然退出了闺房,坐到了后院儿伊瑶的身旁。
邹琰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衣,端得是风.流倜傥,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他接了谢兰筝,竟也不让她坐花轿,径自就把人抱上了马,引起一阵喝彩声。谢兰筝听到动静,一掀盖头,容貌明艳动人、笑容肆意张扬。
谢侯爷听到动静,眼底分明还闪着泪光,却忍不住笑骂:“胡闹!简直胡闹!邹琰那小子就是脾气太好,以后还不得让兰筝上天去!”
在场众人却都看得分明,谢侯爷对这女婿是极满意了。
……
谁都不知道,在这一派喜气洋洋之下,暗藏了怎样汹涌的暗流。就在邹琰和谢兰筝大婚当夜,太皇太后母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偌大的家族,愣是没传出多大的声响,抄了个彻彻底底。
作者有话说:
已经进入尾声啦,快完结了。
第147章 圣旨
等太皇太后得到信儿, 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偌大的家族被抄得一干二净, 列出来的罪证多得吓人,简直罄竹难书,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年诬陷杀害苏将军的罪名。
新皇登基,总要烧上几把火, 太皇太后的母族便成了这第一捆柴火, 听闻楚元康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严惩不贷, 更要替苏将军正名,要知道, 当年可都是传闻他携家眷临阵脱逃的!
太皇太后一.夜之间银发满头:“我竟养了只白眼狼!还生了个更狠的狼崽儿!只恨我当年心慈手软,没有……”话未说完, 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生生吐了口鲜血。
一旁的嬷嬷急道:“您消消气儿, 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太皇太后哀声道:“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又有什么用,但凡他们顾念我分毫, 也不至于到这种田地!”
这话在场众人谁不明白呢,可谁也不敢顺着太皇太后的话说, 万一真把人给气走了,他们更落不到好下场。
……
苏将军当年的赫赫战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后来, 苏将军突然失去了踪迹, 导致不久之后对敌的那一场战争败得惨烈。
当时各种传闻沸沸扬扬, 有说他携家眷临阵脱逃,有说他被敌国买通,暗中投了敌,鲜少有人提及他有可能是被害。
即便如此,在百姓心中,击退了强敌,保住了一方平安的苏将军,仍然是个大英雄!
如今,这位大英雄终于沉冤得雪,他不是临阵脱逃,更没有暗中投敌!而是被奸人所害!一大家子差点儿被灭了个满门,这是何等的残忍!这等奸人一定不能轻饶了!
……
“当然不会轻饶了,能把太皇太后的母族连根拔起的机会可不多。”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后面上一派悠闲,楚元康登基后,并没有对他们母子及背后的氏族下手,一门心思盯着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去了,她当然乐得轻松。
“是时候让元杰回来了,皇兄登基大典,他总要到场的。”太后抿了口茶:“哦,还有封后大典。”
正如太后所料,面对如山的铁证,新皇天威震怒,涉案之人一律重判,便是不知情的家眷下属,也一律千里流放,且即刻行刑。
与此同时,追封苏将军为忠勇侯,世袭罔替,其子苏大海继承爵位,其孙苏立夏封为世子,其孙女苏静云被封为县主。
苏静云接过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终于明白楚元康让她再等等等的是什么。
“如今你已是县主,可安心来当这一国之母了?”
苏静云抬眼,对上楚元康带了些许青黑的眉眼,不由哽咽:“皇上何须如此!”
“本该如此,这是你们苏家应得的。”楚元康顿了顿,伸手拂去苏静云眼角的泪,柔声道:“不过,到底带了些许私心,我想你能安安心心当皇后,不要再成天想着给我挑合适的皇后人选。”
苏静云面上发红,辩解道:“我没有!皇后人选,哪是我能置寰的?”
楚元康道:“那不知是谁,总惦记着母妃书房里的人像画卷。”
“是母妃邀我一同看的!”苏静云说完,瞧见楚元康面上的笑意,顿觉中了圈套,又羞又恼。
楚元康将人揽到怀里,笑道:“以后不用看了,我这身子骨儿,娶你一个便够了。”
这话说得不算中听,却叫苏静云莫名安心,她知道楚元康说的是实话,他的身体虽然被言明调理得与常人无恙,但仍需常年保养,不能过于纵.情声色。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等登基封后大典过后,我再好好陪你。”
苏静云心里酸胀得厉害,轻声道:“我不委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急这一时。”
……
追封苏将军为忠勇侯的圣旨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是夜,伊瑶在院中摆了香案,一个人静静站了半宿。苏静云没有去打扰,对于苏将军的感情,她自问远不如伊瑶深刻。在伊瑶心里,苏将军夫妇与她有多年养育之恩,所以在得知他们遇难,不惜自毁余生,入了宫墙,只为替他们报仇雪恨。
这一晚,又何止伊瑶一人不眠,相府里,苏相和伊世鸣彻夜相谈,多年隔阂尽消,而在相府后院里,三房苏晋元和夫人陈玉容却满面悔意。
其实早在楚元康继承皇位之后,他们就已经在后悔,只是那时候,还能在心里默默想着,即便他称帝了,以苏静云的出身,也断然不会被立为后,可如今……
“没想到云儿竟然是苏将军的孙女,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对她不闻不问。”
苏晋元道:“过几日,太夫人要入宫,你随她一道去,看能不能跟云儿说说话,总归我们养了她十余年,她是个孝顺的,应该会念着你。”
陈玉容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丫鬟来报,说是苏月儿又心疾发作了。一时间,两人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几年来,对于这个女儿,他们夫妻已经快要失了耐心,当初那些怜悯和心疼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闹腾中消失殆尽,唯有疲惫,特别是陈玉容,无论她如何教导,这个女儿骨子里的自私任性肆意妄为似乎都没有分毫改变,偏生又没有那个本事将心事藏好。
良久,苏晋元叹了一声,道:“尽快给她安排一门亲事,离京城远些。”
陈玉容动了动唇角,想要提一提她的心疾,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只应了一句:“好。”
苏月儿这回的心疾倒真不是装的,在听闻苏大海竟然是苏将军的遗孤,还世袭为忠勇侯,苏静云也被封为县主之后,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在苏家吃了十几年的苦,她苏静云一去,苏家就一朝翻身化龙成了侯府!凭什么她苏静云前十几年能在相府当众星捧月的嫡女,如今又能当上县主还嫁给了皇上!
凭什么她苏月儿前半生替她当了十几年的农家女,后半生又要被她抢了夫君和县主?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她好恨啊!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女儿,在看出她是真的心疾发作,陈玉容还是急切地召唤大夫,甚至不惜求到太夫人跟前,想要求言明神医来救苏月儿一命。
太夫人何等人精,哪里不知苏月儿的心事,她道:“当年苏家倾家荡产为她治病,言神医也一心为她诊治,她是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的?后来得知真相,你又是如何做的?如今拿什么颜面去求医?”
“况且,她今日为何犯病,你心里不知?”
一番话问得陈玉容无地自容,她红着脸低声道:“我与夫君商议好了,待她身子好些了,我便托母亲在娘家那边给她挑门亲事。”
陈玉容的娘家并不在京城,这话里的意思太夫人明白了,却只道:“她是你的女儿,婚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陈玉容嘴里发苦,却不敢有分毫怨言,是自己当年鬼迷心窍,如今也怪不得别人了。
……
苏大海站在御赐的府邸里,整个人好似做梦一般,好像从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今更是成了忠勇侯!他分明什么都不会,却继承了爵位当了这忠勇侯,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苏立夏也是一脸茫然,他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世子要做什么,还能不能去跑商挣钱?
第148章 大典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 怕是要嘲笑苏立夏这心思,都已经是侯府的世子了,竟然还惦记着跑商。但苏静云却并没有分毫嫌弃自家兄长的意思, 她笑道:“跑商眼下是不行了,但可以学经商之道。”
苏立夏喜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