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鹿幼歌总算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给……我,给、我……声、音”
发出的声音就像高楼之上的“梅洛”那样嘶哑。
似乎是长久找不到人,“张假唱”慢慢变得焦躁不安,发出的声音也格外刺耳,甚至开始触碰衣架。在她触碰之后,鹿幼歌感受身边的遮挡物一点一点被吞噬进去,在吞噬中,“张假唱”身上的烟味越发的浓郁,甚至隐约有一股烧焦了什么的味道。
烧焦?
鹿幼歌突然意识到什么,来不及细想,阴影突然在头顶停了下来,“张假唱”在她面前站立不动了!
她不知道“张假唱”是通过什么来“视物”的,但是现在这个姿势,两人一站一蹲,中间隔着几层布料,总是异常危险的。
不知名的风还在吹动着衣架,鹿幼歌将攥在手里的润喉糖猛地弹射出去,润喉糖击中衣架旁边的全身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鹿幼歌感觉到呼吸开始不畅,她自身的肺活量很大,而且因为就是练习憋气练出来的,所以能够长时间憋气,而“梅洛”显然达不到她原来的水准,毕竟除了潜水运动之类的爱好者,谁会因为捉迷藏特意练憋气呢?
鹿幼歌悄无声音地伸出手捂住口鼻。
“张假唱”在这个时候动了,她俯身下去,牢牢抓住鹿幼歌的胳膊,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找到你了。”
鹿幼歌被抓住的胳膊,如同火烧,她另一只手抓着衣服包着手,用上倪臣教得用拳放法,用力砸在“张假唱”胃部的位置。
但是砸上去的瞬间,那只手就像是陷入沼泽一般陷进去,鹿幼歌甩开包在手上的衣物,也就三四秒钟,衣物被“张假唱”吞噬进去,她的手背就像是被烫伤一般,疼痛不已。
“抓、到你、了,给、我,声音。”
鹿幼歌被单手提起来,或者说她被抓到的胳膊被吸住一般拉扯着她往上去,她能感受到从“张假唱”身上传来的热气,就像身处火灾现场。
没办法挣脱,这东西比沼泽还要麻烦,碰一下就会被吸进她的身体里。
怎么办?怎么办?
鹿幼歌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焦躁不安地躁动着。
之前“梅洛”跳楼,她面朝着地面,在身体承受的极致痛苦中,眼睁睁看着身体不断跟地面接近,她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当时虽然感觉上像是时间不断被拉长,实际上时间很短暂。
加上鹿幼歌习惯性忽略所谓的感觉,所以感触并不深,但是现在鹿幼歌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传来的感受。
或许宋柯说得对,她不是没有感觉。
“声音、给、我。”“张假唱”似乎执着于声音,吞噬的速度慢了许多,甚至面部逐渐靠近鹿幼歌的脖子。
两人几乎下一秒就要面贴面,这一次鹿幼歌深切感受到从对面人身上传来得难闻的热气。
但她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身体跟灵魂割裂成两个部分,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张假唱”本身的声音其实并不难听,有点高配版“梅洛”的感觉,她不准“梅洛”吃任何对嗓子不好的东西,甚至只让她喝白粥,但是她自己却在抽烟。
三个可能:追求完美,方式偏激;五音不全;纯粹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又像要名利又不想要努力。
这是张假唱找“梅洛”假唱的动机,现在的变异版本的“张假唱”依然叫着要“声音”,可见其执着。
鹿幼歌想了想,张口扯着嗓子唱到:“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不能说难听,只能说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场面有瞬间的凝固,鹿幼歌被吞噬地半个胳膊停住了,渐渐靠近的脸也停住了。
然后嗓子里发出咕噜的一声。
鹿幼歌用她灵敏的听力发誓,那是类似“yue”的气音。
鹿幼歌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张假唱”以之前完全不同的速度迅速撤离,就好像生怕被传染了一样。
【全区广播:恭喜玩家鹿幼歌发现笼子之一的弱点,成功存活过第一个死亡点!】
鹿幼歌就着被扔在地上的姿势,沉默了很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没关系,他们没有感情的人,根!本!不在乎这种羞辱!
她站起来之后,眼前突然一亮,鹿幼歌下意识闭上眼,就听到女人不悦的声音,“你在那做什么?”
鹿幼歌睁开眼睛,张假唱站在茶几边,捂着肚子揉了两下,从茶几底下拿出一瓶酒,拧开狂灌了两口,“该死的,我就说不要给点那些垃圾。”
她说话间打了个嗝,脸色当时就变得极其阴沉,直接走到门前,“李*!你给我滚过来!”
之前拉着鹿幼歌的女人没出五秒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卑躬屈膝的,“张小姐,您,您有什么吩咐。”
“你特码中午给我吃了什么?!”她捂着肚子,直接将酒瓶扔在李助理身上,阴沉地骂道。
李助理点头哈腰着道歉,动作姿态看起来都想像是非常熟练了。
……
鹿幼歌看向茶几,茶几两边的单人沙发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脚凳也不翼而飞,就连衣架上的衣物也缺失了一大块。
怎么会?
鹿幼歌本以为开启怪物之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她突然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手臂,被抓到的那块衣物就像被烧了一样,肌肤上出现大片的红肿。
高温、吞噬、嘶哑的嗓音、挥之不去的热气跟烧焦味道……鹿幼歌将视线落在李助理脚下破碎的酒瓶上。
心里隐约对张假唱的另一幅姿态,有了一些猜测。
*
下午鹿幼歌跟着李助理避人耳目去了录音棚,去得时候里面已经被清空了,只有一位老师在那在打瞌睡。
李助理似乎还因为之前鹿幼歌的突然发难而心有余悸,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看到鹿幼歌手臂的伤口后,直接带她拿了个外套。
鹿幼歌也没准备处理伤口,因为这伤口看起来可怖,感受也疼,但是还是有点不太一样。就像是你被烫伤后,伤口在烫伤那瞬间剧痛无比,然后就开始慢慢麻木,或者缓和,伤口本身会开始发生变化,比如变得红肿之类的……但是这个伤口,它就像固定在受伤那瞬间,无论是疼痛感还是伤口本身,都没有什么变化。
鹿幼歌接过外套直接套上,就看到李助理视线盯着她手臂的伤口。
听到她喃喃道,“烧伤。”
鹿幼歌心头一跳。
……
进入化妆间后,李助理直接过去叫醒那位老师,没有过多的沟通,直接就开始了录制。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鹿幼歌拿着一个乐谱,上面有一些“梅洛”自己写得标记,乐谱底部还有个小小的手绘梅花。
不得不说,梅花画得跟狗爪似的——鹿幼歌评价。
玻璃外老师使出一个“OK”的手势,鹿幼歌毫不心虚地比了个“OK”,然后有模有样地盯着完全看不懂的五线谱,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毕竟下面还有歌词呢。
音乐从她的耳机里钻进耳朵,活泼的曲风,让人忍不住跟着摆动身体,鹿幼歌没有被音乐感染,她面无表情盯着乐谱,像是在看一道数学题。
然后凭借多年国旗下唱国歌、以及班歌比赛的经验,张口进去了。
“准备好了吗, Today,就在这一秒,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老师在她张嘴的第一时间就震惊地抬头看过去,甚至忘记暂停。
怎么说呢,这不是没有调子,而是完全《两只老虎》的调子,她甚至自己重新开始断句:
“准备好了 ,吗Today就,在这一,秒收拾”
“行李准备出发,现在就要开始。”
“出道啦,出道啦。”
……
“停停停!”
在鹿幼歌唱作“跑得快”听作“出道啦”的时候,老师总算清醒过来。
“你参加儿童歌唱比赛呢?”老师道,“别浪费时间!”
鹿幼歌立刻道歉。
老师打了个手势,音乐第二次响起。
鹿幼歌琢磨刚刚没说她进入的时机不对,那就说明她进对了,她保持之前进入的时机,张口换了个年龄大一点的调子:
“准备、好了吗Today,就在这一秒收拾行”
“李准、备出发现,在就”
“出、道啦,出道啦啦。”
《从头再来》的调子,不仅成熟而且成熟。
“停停停!”
鹿幼歌看不到老师的脸,但是从语气里能听出老师的确是非常生气。
她不明白,“我不是成熟了吗?”
“你在玩我?”老师语气里满是愤怒,“你要是不想唱,就给我滚,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鹿幼歌想了想,“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摘掉耳机放下乐谱就准备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道,“那么老师,是您要我走得昂。”
“走哪?”门前有人奇怪道。
鹿幼歌扭头看向来人,语气就像是遇到了亲人,“朋友!”
王红甲被这久不见亲人的热切语气搞得一愣,不由得后退一步,“怎,怎么?”
“你会帮我的对吗?”鹿幼歌热切道,“我不想帮她假唱了,她,呜呜呜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王红甲冷笑道,“我一开始就给了你选择,是你自己选择相信她,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节目已经开始了,我有了新的搭档。”
鹿幼歌双手垂在身侧,她看不到这些人的面容,但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所以鹿幼歌低着头,一副绝望的样子。
她感受到眼前王红甲身上流露出的喜悦,居高临下地俯视别人倒霉而产生的快乐情绪。
“不过,”王红甲刚要说什么,录音棚里传来老师不耐烦的声音,“说完了吗?录不录?不录就滚!”
王红甲赔笑两声,凑到鹿幼歌耳边低声道,“在这等着我。”说着她顺手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递过去,“我当然会帮你,我们可是好朋友。”
说着她走进去。
鹿幼歌听着里面的赔礼道歉声,很快那位老师就被哄好了,让她进入录音。
鹿幼歌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站在那等着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一个奶茶店上,抬脚走过去。进了奶茶店后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
跟之前的食堂的感觉相同,她喝不出什么味道,不仅喝不出来,闻味也没什么味道。
鹿幼歌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润喉糖,剥开一个放在鼻下嗅了嗅,非常重的薄荷味。
当时她就很奇怪,吃,吃不到味道,闻,也闻不到味道,为什么这把润喉糖却可以有味道?所以张假唱阻止她吃糖的时候,她听话地放下。
鹿幼歌余光扫过王红甲给得那瓶饮料,是个不认识的牌子,橙色为主,上面画了半个橙子,显然是橙子味道的饮料。
饮料拧开后,一股香甜的橙子味道直冲鼻翼。
鹿幼歌默了默又点了个香辣的鸡翅,无论是吃还是味道,没有丝毫味道,吃如同吃空气。
没记错的话,“梅洛”的嗓子毁了?
【私人广播:恭喜玩家发现剧情点“梅洛的声音”,触发支线:找到梅洛声带受损的原因。】
但是这如果是王红甲的手笔,会不会太明显了,水直接送到“梅洛”手里,她不怕被发现吗?
不等鹿幼歌细想,手机突然响起,鹿幼歌第一时间不是掏出手机,而是看向奶茶店的人,确定他们都没有站起来,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备注显示:笼子一号。
作者有话说:
啾咪啾咪
——
第84章 危机
笼子一号一共有三个成员, 二号有两个,目前二号已经全部出来了,一号猜测是原生家庭, 而关于原生家庭仅仅是提到过一句:弟弟赌博。
新线索,鹿幼歌按下电话。
“梅洛啊,钱你准备好了吗?”开口的是个中年妇女,张口就要钱。
鹿幼歌没吭声,对面强势的语调一转, 哭诉起来, “梅洛,妈妈也没有办法, 你弟弟不能出事啊,他可是咱们梅家的命根子, 你帮帮他,你帮帮他, 梅洛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今后你只能指望他啊!”
“啊, ”鹿幼歌开口就哭,比妇女哭得惨多了, “弟弟帮帮我,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妈妈你不是弟弟是我唯一的指望吗?你让他帮帮我呜呜呜。”
对面沉默了片刻,“你这个死丫头,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耽误你弟的时间去帮你?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家里供你吃供你穿, 你可不能不孝!赶紧拿钱!”
“我说得就是跟弟弟的需要有关。”鹿幼歌期期艾艾道, “没想到妈你这么看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孝的白眼狼吗?我好伤心。”
“哎哎哎,”一个公鸭嗓插进来,“姐姐姐,你别听妈的,她失心疯了,说不知道你是最孝顺的?咱们姐弟两谁跟谁?你说,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都帮你,但是啊,”梅弟顿了顿,吊足了胃口。
鹿幼歌也很给脸的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姐弟应该互帮互助,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无私地帮我?”
“对啊对啊,”梅妈的声音插进来,“你弟弟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不知感恩!”
电话里传来公鸭嗓娇俏地一句,“哎呀,妈你说什么呢!我跟姐,谁跟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