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姚庄清眉目沉沉,崔洛书却是为沈糯说好话,“母亲,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我还未跟阿糯圆房,却又带回去县主,阿糯自然伤心,下午我会好好去寻岳父岳母,同他们说清楚,表明我的决心,纵然要娶县主,也不会让县主压过阿糯的。”
姚庄清皱眉,“我觉得阿糯怪怪的,她怕是有和离的想法。”
以前的沈糯乖巧听话,就算洛书想娶平妻,依照阿糯的性子,不该想要和离的。
她清楚阿糯对儿子是有很深的感情。
但现在阿糯米明显变了,都不顾家丑不可外扬,直接把家里的事儿说出去,明显是打算闹翻。
真是因着文兰刚才那一推?
姚庄清垂眼,“但是洛书你放心,阿糯必须是我们崔家的儿媳。”
不管如何,沈糯这样天命的命格,绝无可能让她走的。
哪怕是洛书暂时娶不成县主,都不能跟阿糯和离。
…………
沈糯已经带着杜春喜,还有杜家其他几人过去大伯家中。
杜长乐身子还有些无力绵软,被杜春喜抱在怀中,他趴在里正的肩膀上,周氏和婆母则跟在公公和儿子身后。
一路上,周氏都在跟沈糯道谢。
沈糯都有些无奈。
这会儿她还是面色惨白,做戏总要继续下去,不能让人看出什么。
周氏跟杜老婆子有点担忧她,但见她面白如纸,也不敢再问什么。
一刻钟后,几人到了沈大伯沈兴生家中。
水云村约有百户人家。
都是独门独院的农户家,稍微有银钱些的还是青砖碗瓦房。
沈兴生家只是普通的土瓦房,有个前院,后面则是块菜地,水云村的农户家多数都是这样的布局。
推开院门,沈糯的堂兄沈林正在院中劈柴。
见到堂妹,沈林也是一怔,又见堂妹脸色苍白,身后还跟着里正和其家人,里正家的小孙子额头还破着。
沈林想问堂妹为何这个时间回来,又见她脸色很差,猜测可能是跟崔家人有甚关系。
不过里正孙子还受着伤,此刻不便多问。
“哥,大伯可在家?”沈糯软声问,“长乐摔了头,需要大伯帮忙。”
沈林说,“爹方才出门,应该是去镇子上。”
沈林并没有子承父业,他没有学医的天赋,反而喜欢去山中打猎,以此养家糊口。
沈糯思忖片刻,回头对杜春喜道:“杜爷爷,长乐的伤口我也能包扎,不然由我来帮长乐包扎伤口可好?”
“好好。”
杜春喜哪里还不信,连小孙子的命都是阿糯救回来的。
沈糯先给长乐把脉,这孩子除了有些吓住,并入大碍,因额头伤口失血,身体稍微些虚弱,食补便好。
沈糯给长乐把完脉,过去大伯的药房中,选了十几样药材出来。
她要配止血散。
现在药堂售卖的止血粉都是传承百年的独门药方,只会对外售卖成品,不会售卖秘方。
每个药堂,就连最简单的止血散,配方都是不同,效果自然也不相同。
有些医书上面是有止血散的配方,但药效很一般。
沈兴生亦没有独门的止血散配方。
他止血用的都是医书上最简单配方,药效自然就很一般。
家中有沈兴生配置出来的现成的止血散,但沈糯觉得药效不太行,所以想给小长乐重新配些止血散。
沈糯在仙虚界是医修,医术出神入化不说,她所炼制的丹药,更是仙虚界疯抢的极品。
这个世界的药材和仙虚界的药材是没法相比的,而且仙虚界很多的天材地宝,这个世界都是没有的。
但简单的止血散,也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
就是普通的药材,她也能够配置出很不错的止血散。
真正的极品止血散可瞬间止血,还能润养伤口,让伤口提前长好,更是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想要配出这样的止血散,沈大伯这里的药材是不够的。
不过用这些仅有的药材配置的止血散,效果已是极好,至少比外面药堂里的售卖的止血散的效果还要好上许多。
沈糯开始配药,随手抓出来的药材就是她想要的量。
不到一刻钟,她便用大伯家中的器具把止血散配置好。
沈糯装好止血散,又出去帮忙清洗小长乐额头上的伤口。
长乐额头上的伤口并不严重,破了个口子,连缝合都不需要。
伤口现在还有些往外渗血,沈糯把止血散撒在长乐额头的伤口上,血迹几乎瞬间止住,又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沈糯才把止血散递给杜春喜,“杜爷爷,这瓶是止血散,明天后天在给长乐换次药就好了,三天后伤口就能够结痂,到时候痂子不用动它,等它自然脱落,额上也不会留疤的。”
沈糯又说,“长乐失血,可以吃几日当归羊肉羹还有花生枣米粥来补血,无需煎药喝。”
嘱咐完注意事项后,杜家人连连道谢,最后带着杜长乐离开。
杜长乐到底孩子心性,这会儿已经没甚大碍,还挥手跟沈糯说,“阿糯姐姐,再见。”
沈糯挥挥手,看着杜家人离开。
等杜家人都离开,沈林才出来问,“阿糯,你怎么回来了?妹夫不是今日回?你怎地……”
“哥。”沈糯苦笑,“夫君他带了县主回,想娶县主为平妻。”
沈糯简单把崔家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沈林一听,操起旁边方才劈柴的斧头就准备朝崔家冲过去。
他可不管什么平妻不平妻,娶了他妹妹才一载,去京城考了个状元就想娶平妻,对沈林来说,这就是薄情寡义。
沈林是沈糯堂哥,就比沈糯年长两岁,刚定亲,生的高壮,这般怒气冲冲还挺吓人。
沈糯急忙把人拉住,“哥,别去了,我打算跟崔洛书和离了。”
看见亲人,沈糯有些想哭,按照她的时间,她已经有几百年未曾见到沈家人,哪怕在仙虚界,她也未曾忘记过这一世的家人。
而且上辈子,沈家被强盗灭门。
后来沈大伯和沈三叔一家也都不太好过,总是遭人刁难,也是姚庄清让人做的。
既然沈糯都打算和离,沈林也不好再去找崔洛书,见妹妹脸色不太好,沈林先把沈糯送回家。
沈家距离沈大伯家也不远,很快的,沈糯就回了自己家中。
看着熟悉的小院,沈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颊落下来。
一看妹妹哭,沈林又想拿斧头去崔家劈了崔洛书。
沈林到底不会哄人,看着沈糯进去后,也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等沈糯进院子,他才离开。
妹妹和离的事儿,到时候肯定还要沈家一起商量,他现在跟进去也无用。
沈糯进到院子里面,看见正在院子里忙碌着晾晒衣物的母亲,她身子微颤,久久不敢出声唤母亲。
沈家被灭门的时候,她也在,她想阻止那些强盗,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弟弟弟媳还有年幼的侄儿侄女被全部杀害。
尸首满地,血流成河。
还是沈母许氏听见身后异动,回头瞧去,发现是女儿沈糯,女儿满脸泪痕,哭得都快晕厥过去。
“阿糯……”许氏吓了一跳,又是心疼,甩干手上的水珠,过去问,“吓娘一跳,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女婿回家的日子吗?”
“娘。”沈糯一头扑进许氏怀中痛哭起来。
她不仅痛恨崔家,还痛恨自己,要不是她太软弱,为了所谓的感情,听信恶人言,去了京城,最后不仅自己没有好下场,还连累沈家被灭门。
“阿糯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许氏哭笑不得。
但她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女儿婆母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婆婆,从来不会苛刻女儿,甚至念着女儿年幼,心疼女儿的身子骨,都没让两人圆房。
可阿糯还在哭着,泪水打湿了许氏的衣襟。
许氏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她问道:“阿糯,是,是不是女婿出了什么事儿?”
这时候,许氏都没往别的地儿想,还以为是女婿回家路上遭遇意外。
“娘,我要和离。”
第8章
许氏被女儿这话吓了一跳,“阿糯,这是怎地了?阿糯别怕,有爹娘在,有什么委屈同我们说就好。”
沈糯抱着母亲痛哭着,想把前世那些恨和苦全都发泄出来,她泪如泉涌,什么话都说不出。
许氏又急又惊还有些气,女儿自幼就乖巧懂事,这是在崔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许氏并不催促问女儿为何要和离,她等着女儿把心中的苦闷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许氏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舒缓着女儿的情绪。
约着半刻钟后,沈糯才渐渐停止抽噎,抬起头来,她双眸红肿,因为这场大哭,额上的冷汗把发丝都给浸湿,她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小脸也苍白无比,看着可怜极了。
沈糯见母亲衣襟上都湿漉漉的,终于有点羞赧起来。
许氏从旁边搬了两个小杌子过来,母女两人就在院中坐下。
“阿糯同我说说,是不是在崔家受了什么委屈?可是文兰对你不敬?”
许氏还没多想,只以为是小姑子又欺负女儿。
“娘。”沈糯擦掉眼角的泪珠,“夫君昨儿夜里回了家,但他从京城带回一位县主,想要娶县主为平妻,崔家人逼迫我,那位县主带来的嬷嬷亦摆着很大的谱儿……”
沈糯把今日早晨在崔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给母亲听。
许氏光是听到女婿要娶平妻已经变了脸色。
等听到后面,县主的嬷嬷都敢教训女儿,听到崔文兰对女儿动手,许氏脸色铁青。
沈糯说完这些,面色平静道:“所以,娘,我想和离,县主还是京城阁老的孙女,高门大户,真正的千金小姐,京城里面大户人家的阴私多,我若让县主进门,这样的天之娇女又岂会甘心做个平妻,待我随他们去了京城,那就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死都不知道。而且他已有娶平妻的想法,就算这次我不同意,也总有下次的,不是县主也会是其他人。”
沈糯想起崔家人对她和沈家人做的那些事儿,心都会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她真真是恨死崔家人。
哪怕崔洛书没对她下毒,在她死后,毁她尸骨时,他亦没动手。
可她们对她下毒,毁她尸骨,他都是知晓的,是默认的。
崔洛书比她们更恶心,他嘴上顾念着夫妻之情,实际是个伪君子,他也想让她的气运她的尸骨滋养着他,却把一切都推给姚庄清和穆秀娇。
崔家人一开始并不相信姚庄清说的气运。
但后来渐渐得了好处。
崔家人开始相信起来。
不过目前,崔家人还是不知道气运这事儿。
至于姚庄清,她不仅从自己还有小长乐身上用邪术取走气运,还有其他人也被姚庄清用邪术取走气运的。
沈糯一直记得,姚庄清自从用邪术治好小长乐后,某天崔父进山打猎时就找到一根参。
挖了后回来卖了个好价钱。
姚庄清过几日去镇子上买东西,也捡了块金子。
这块金子给姚庄清和崔文兰打了两样金首饰。
之后崔家在钱财方面的运气好了足足有一个月。
那应该就是从小长乐身上夺走的气运。
就为了这些银钱,把原本可以健康长大还可平安富足过完一生的小长乐变成了傻子。
也因此,姚庄清渐渐在水云村和附近的村子有名起来。
她也的的确确有点奇怪的本事。
来找她看病看事儿的人不少。
有时候姚庄清帮他们看完病或者事儿,崔家的财运就会好上几天。
想必姚庄清从这些人身上也弄走不少气运。
但这些人的气运她并不是一次取完,否则也该跟小长乐一样变成傻子或者出甚意外死掉,姚庄清还是很谨慎的。
至于姚庄清是从哪儿得来这种邪术,沈糯不知,她死后虽经常跟着姚庄清,但从未听姚庄清提起过邪术从何而来。
沈糯想起来这些,知晓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和离,远离崔家,然后才是报仇。
许氏听完女儿的话,气得头疼。
“阿糯莫怕,等娘去喊你爹爹回来,这事儿大家一起商议,你若想清楚,真不想跟崔洛书继续过,和离便是。”
大凉朝虽可娶平妻,可没几个做父母的愿意让女婿再娶房平妻的。
而且大凉朝民风开放,女子被休或和离亦或是成了寡妇后,再嫁也是很平常的事儿。
许氏说完,去后面私塾喊回沈父沈兴礼。
沈父是秀才出身,会读书认字,就在村里开了私塾,专门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私塾就在沈家院子后面,专门搭建个木棚子。
里面约莫有十几个学生,每个学生一个月也就给五十文钱的束脩费。
沈父要的束脩并不贵,他只是想村里的孩子们能够读书认字,哪怕以后不能走科举的路,会认字也是有好处的。
崔洛书幼时就是在这里启蒙的,沈糯也是跟着父亲读书认字的。
许氏很快把沈父叫到前院来。
待到了前院,听闻女儿想要和离。
沈父犹豫不决,他并非不爱女儿,只是性子较软,又是看着崔洛书长大的,知晓女婿品行如何,想着会不会是京城阁老逼迫女婿娶平妻的,或许有别的法子让女婿拒了这门亲事。
一见沈父犹豫,沈母气得捶了他一拳。
沈糯也红着眼眶说,“他今日带着县主来求我,说他刚进京时丢了盘缠,是县主路过让人帮他寻回,一来二去,他与县主相识,他被县主的纯善所感动,与县主两情相悦,所以想娶县主为平妻。”
沈父一听这话,跟吞了苍蝇似的。
什么两情相悦,不就是想攀高枝儿。
明明是自幼看到大的孩子,怎地中了状元就变了。
不过姻缘是大事儿,都是劝和不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