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暮星:“我听建平叔其他人不接生死卦,这是有什么缘故吗?”
“因为生死是很复杂的因果,我们偶尔凭情绪认定有人该死,但你其实不知道他死了会发生什么。”楚千黎解释道,“这种事就很麻烦,研究术数的人都不爱碰,害怕会连累自己。”
“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但只要沾上一点,那就说不清了。”楚千黎绘声绘色地表演,她模仿起网络表情包,悠然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谈暮星却不似她轻松,担忧道:“但你不是接了……”
楚千黎淡定地摆手:“哦,我的话没关系啦,根本就不会被影响。”
“为什么?”
楚千黎得意地叉腰:“因为我是当世第一啊。”
谈暮星无言以对,静静地盯着她。
楚千黎见他欲言又止,她忙不迭道:“是真的,没跟你吹牛,我自封第一是有原因的!”
谈暮星:“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楚千黎叹气:“唉,你们这些人听不得实话。”
谈暮星思索许久,他依旧无法相信,再次确认道:“真没事吗?”
楚千黎发现他忧心忡忡,她总觉得同桌好操心,只得安抚道:“真没事,他的业力影响不到我,就算这点业力当真加在我身上,那也像一滴水丢进大海,说不定连浪都溅不起来!”
“我再接一千个一万个生死卦都没事,不然怎么会跟你说当世第一?”
她属于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浑身业力源自占星天赋。没人能解决她早夭的问题,反推不就是她占星实力当世第一。
这就跟打游戏一样,道理非常简单,英雄过强必上Ban位。
谈暮星勉强放下心来,他觉得此话应该是真的,同桌总喜欢真假掺半,必须费力地辨别细节。
张老板当初跑来北方找大师,他离世的消息也传遍圈里。不少研习术数的人不知楚千黎名字,却皆知道帝都有新人横空出世。
乾山上,圈内人相聚喝茶,难免说起此事。
“居然有人点雷还没被炸,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有人望向老道,“道长,该不会就是你藏起来的那位弟子做的?”
老道笑呵呵:“说笑了,在渊跟此事可没关系,贫道也没有藏着他。”
“哦?没有藏着吗?我还以为是道长故意不放他下山,生怕没养好的苗儿被掐断呢!”
“不如道长现在就叫他出来,正好今日天色不错,我们一起来盘道啊!”
搞玄学的人同样会斗法,美其名曰“盘道”。这听上去仙风道骨,本质就是用术数切磋。
村口人打架叫斗殴,经商者打架叫商战,术数者打架叫盘道。
老道婉拒:“不行呢。”
“道长怕了吗?”
老道厚脸皮道:“倒不是害怕,只是在渊年纪小,总归有些山下年轻人的坏习惯,他既宅又社恐,贫道总不能拧着来?”
“你们还是上年纪,跟年轻人有代沟,现在的小孩儿可叛逆了,最反感被长辈叫出来表演节目,诸位是从不回家过年吃饭吗?那能别人一叫就出来算吗?”
“……”
第33章 第三十三颗星
老道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无语, 他们很快又将话题岔开,聊起其他事情。
“须乾道长真是能说会道,道长不愧是道长, 只可惜有更会说的人要来了。”
“不就是那老头的弟子,算什么更会说的人!”
“还是我们这边团结,哪像他们那头一样, 宗门都掰扯不明白。”
众人刚刚还闹着要须乾道长的徒弟出来, 现在又开始同仇敌忾,议论起其他派别的事情。
没过多久,须乾道长顶着微热的阳光送走客人, 他从茶会上离席, 回到旁边的矮楼。
屋内,一柄桃木剑悬挂在侧, 少年道士正坐在桌边翻书,他听到推门的声音, 抬眼就看到老道。
须在渊放下手里的书, 问道:“师傅, 什么叫社恐?”
须乾道长和煦道:“就是社交恐惧症,属于恐怖性神经症,过分惧怕外界的环境。”
须在渊:“我从不知自己有这种病。”
须乾道长:“那你现在知道了。”
“……”
须在渊沉默片刻, 又道:“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们?”
须乾道长笑道:“问得好,那你可知自己为什么不能下山?”
“有时候知道,有时候又不知道。”须在渊望向旁边的窗户,窗口圈出一片小小天空, 他垂眼道, “我偶尔都觉得自己像笼中鸟。”
须在渊没有见过父母,从小就生活在道观, 连上学都在乾山附近,根本不能离开道观过远。他以前不觉有异,后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同龄人根本不会困守在一处地方。
师傅等人都对他很好,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但同样会感到无趣。他知道自己贸然入世,恐怕会对自身未来不好,然而心里总归有向往。
“或跃在渊,无咎。”须乾道长叹气,“你名字叫在渊,却总有跃的时候,现在只是形势不对而已。”
“你早晚有一天能够下山,前提是你已经准备好。”
学生会活动室,众多学生正在为全校的歌舞晚会忙碌,贺时琛和戚焰同样在清点着各类资料,敲定每个班级的节目。
这就是尖子生的烦恼,不但要学习成绩出众,还得有组织管理能力,否则就被称作书呆子。他们在学生会的工作甚至被换算成活动分,最后都能写进毕业档案里。
众人脚步匆匆地穿梭,门口却探出一个脑袋。
戚焰是最快发现楚千黎的人,她瞬间漾起一丝笑意,使贺时琛感到不对劲。
贺时琛扭头就瞥见楚千黎,他索性放下手里的材料,走到活动室门口,皱眉询问道:“怎么?”
戚焰默默地跟上来,但她被贺时琛巧妙地挡住,没法跟楚千黎面对面。
楚千黎眼神闪躲,她干巴巴地试探:“哥哥,那什么,你还要多久才能走,我觉得你喜欢加班就算了,不能让咱家司机师傅跟着加班吧?”
“我完全没有催你的意思啊,但你要考虑其他人工作感受?”楚千黎郑重地保证,“我是非常愿意等你的!绝对不着急!”
贺时琛:“……”我看最着急的就是你。
贺时琛不耐道:“你跟谈暮星先走吧,我今天晚一点再回。”
楚千黎闻言,干脆利落地抬手告别,应道:“好嘞,那拜拜啦两位,祝你们996愉快!”
戚焰全程都没加入话题,她眼看楚千黎要离开,忙道:“贺时琛,你不带她去看看艺术馆周末的展览吗?”
楚千黎面露好奇:“什么展览?”
戚焰见她感兴趣,立刻解释道:“艺术馆这周会展出一些私人藏品,基本都是西洋古董,其中……”
贺时琛知道展览跟戚焰脱不开联系,他很懂楚千黎的脑回路,淡淡道:“你要是看完展览,能把你拖着的艺术课题做了,那也可以。”
楚千黎果断道:“对不起,我村里来的,真不懂艺术,不看展览了!”
“拜拜!”楚千黎一溜烟地逃走,生怕甩不脱自己的作业。
戚焰目睹楚千黎被吓跑,不悦地望向贺时琛。
贺时琛:“不用这么看我,那展览是你们家办的吧,你不就是想周末跟她偶遇。”
戚焰感觉贺时琛分外碍事,她跟楚千黎不同班没话题,私底下能见面就会好一点。她觉得楚千黎会对展览有兴趣,谁想到贺时琛直接将人劝退。
班级里,谈暮星坐在座位上没走,便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
他跟王峥的摩擦让班里人改观,但他依然只跟楚千黎打交道,偶尔会跟邱晴空聊几句,除此之外并无变化。
其他人经过,不由诧异道:“你今天没跟楚千黎一起走吗?”
谈暮星一愣,小声道:“她待会儿就回来。”
“怪不得。”其中一人感慨,“你们关系真够好的。”
谈暮星:“啊?”
“不是吗?你们头像都差不多吧,我上回在班群里看到。”女同学取出手机,笑道,“这是情头吗?还挺可爱的。”
谈暮星瞬间面红耳赤,他慌张地辩解:“不是情头!你们误会了!”
“我们跟邱晴空一起换的,三个人当时共同选的。”
女同学遗憾道:“这样啊,我看你俩形影不离,而且用的是小樱和知世。”
谈暮星静默数秒,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轻声道:“知世是小樱的朋友,但也只是朋友,她不会魔法啊。”
知世会一直陪着小樱,但是她终究没有魔力,依旧是普通人。
女同学不懂他何出此言,迷惑道:“嗯,知世好像是没魔法……”
谈暮星抬头,他露出苦笑,和缓道:“你们不要误会了,我们就只是朋友,谁要是跟我被开这种玩笑,估计都不会高兴的。”
众人听他出言自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楚千黎及时赶到,同学们见她归来,便跟两人道别,率先离开班里。
谈暮星等同桌收拾东西,又道:“贺时琛让你先走吗?”
“对。”
谈暮星听她言简意赅,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只能默默地跟着。
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楚千黎走到操场,她终于憋不住,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什么话?”
楚千黎直直地望他:“知世没有魔法。”
楚千黎恰巧听到谈暮星跟旁人的对话,别人不理解,她却能明白。
谈暮星没料到她听见,顿时面色惶惶,犹豫道:“但她就是……没有魔法……”
楚千黎:“有没有魔法很重要吗?”
谈暮星纠结许久,他无奈地解释:“可那是有魔法的世界,就像《哈利波特》一样,写的是巫师的故事,那没有魔法的人就没那么重要。”
“小樱从不觉得知世需要魔法,喜欢知世的观众也不觉得有魔法很重要。”楚千黎垂眸道,“而且有魔法没准不是好事。”
谈暮星不言。
谈暮星理解她不满的心态,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楚千黎认为两人没不同,可他们就是不一样,她比其他人要特别。
谈暮星:“可是……”
楚千黎怒道:“没有可是!你根本不懂《魔卡少女樱》!”
“……”
两人破天荒地闹矛盾了。
楚千黎和谈暮星并没闹掰,他们每天依旧上学聊天,吃饭放学也仍然一起,但就是莫名其妙有一种别扭劲儿。
邱晴空相当错愕:“你俩还能吵架啊?你对占星没兴趣都能装着听,这还可以吵起来?”
谈暮星解释:“没有吵架,她只是觉得我没看懂《魔卡少女樱》。”
邱晴空:“?”
谈暮星面对现状开始慌了,说实话双方都没有错,就是观点不同。他一直觉得楚千黎嬉笑打闹、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知世没魔法”搞破防。
书桌前,谈暮星望着凌乱的草图,他突然就没有设计兴趣,随手将草稿撇到一边,又看到被封在木制相框内的愚人牌。
他拿过保存完好的愚人牌,一动不动地端详好长时间。
他对玄学没兴趣,却说会信她的话,但凡事都有例外。
他不觉得自己有她说得那么好,收下愚人牌时也认为是安慰。
她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生气吗?
谈暮星放下愚人牌,他长叹一声,苦恼地抱头,思索如何挽救此事。
班级里,谈暮星深感不能僵持下去,他偷瞄一眼旁边的楚千黎,小心翼翼地问道:“据说最近有跟星象相关的展览,你们要去吗?”
邱晴空:“对不起,我没法去,朋友托我帮忙,让我带她去明星见面会。”
楚千黎紧盯同桌,疑道:“你不是对占星没兴趣?”
谈暮星额头冒汗,赶忙道:“那里面还陈列画作什么的,做衣服也可以看看收集灵感。”
楚千黎点头:“那可以。”
谈暮星长舒一口气,他唯恐同桌有余怒,现在借机试探一番,感觉她应该翻篇了。
楚千黎不记仇,她吃顿好的玩一玩,基本就把事情忘了。
周末的艺术馆限流,谈暮星提前网上订票,带着楚千黎进馆参观。
馆内都是西洋的古董及画作,游客们随意地走动,欣赏不常见的藏品。
“什么东西都有呢?”楚千黎好奇地东张西望,她突然看到金灿灿,立刻就停下脚步,“黄金怀表!”
谈暮星:“好像是私人藏品,种类就比较繁杂,星星相关在那边。”
两人看到不少老旧的星象图,还有一些简易的观星仪器,然而楚千黎兴趣缺缺。
她随意地摆手:“这些都不行,我又不是没见过,改天你来我家看看黄金浑天仪,绝对非常气派!”
谈暮星神色微妙,他心道对贺时琛而言,是不是就只剩气派的“气”?
谈暮星是投其所好带楚千黎过来,但没想到她嫌星象类古董没劲,居然又跑回去看黄金,还浏览起墙上的画作。
据她所说,展出的星图手稿过于浅显,早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对她自身占星水平帮助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