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想到自己已经把周日的打工取消,秋叶樱略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然而等她听到“明天家里有客人”才恍然大悟:“所以独步先生是要我出门对吧?放心,我不会打扰……”
“不是。”
“不用我出门回避?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社长,想要见你。”
在和国木田独步相处的这一个星期里,秋叶樱可以肯定自己和他聊天的时间加起来都不满十个小时。但因为一些都市传闻因此对武装侦探社有所了解的情况下,她放下自己手里的菜刀表情很是迷茫:“所以独步先生你的意思是你们侦探社,居然还会有家访?”
“……”
很犀利的吐槽,国木田独步一时居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尤其在福泽谕吉还是自己老师的这个前提下,他莫名有种自己再度回归校园了的错觉。
只不过这种发散性思路,以前似乎没有见到秋叶樱有过?
“所以那位社长先生知道我们是事实婚姻么,独步先生?”
“啊,他知道。”
“那就很好办了。”
很是利落地将手里的牛蒡切片再切丝,亚麻色马尾辫的少女将牛蒡切完后拿出了放在一边的胡萝卜做了同样的处理:“既然知道实话实说不就可以了么?毕竟独步先生您又不是在一场考试中考到了零分。”
确实没有考零分,但是没有考零分的前提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作弊了。
和未成年人结婚什么的……
“规则规定了十八周岁就可以结婚了,虽然我没有成年但是至少国际上这个年龄的确是成年的年龄,而且您也没有犯原则上的错误,责怪这种事情是无从说起的。”
秋叶樱带着点调侃把手里的三种丝抓匀后裹上面糊,用勺子摊成小薄饼放进了油锅:“还不如说您可以自豪一点,毕竟也算是拯救差点失足的少女了嘛。”
眼前的少女眼神灵动,说着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的话语,和自己当初见到她所产生第一印象的“表情不多”与“安静”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国木田独步盯着甚至于心情好到差点哼歌的秋叶樱,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在当时她说出“您想要帮我但是只有家人才能帮我”→“您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并不是我的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要成为家人的方法是结婚,所以您要和我结婚么”这条逻辑链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面对尾崎红叶的时候她是故意的,故意不让自己同意她这条过于跳脱的逻辑链,故意要选择那条最惨烈的道路。
“樱。”
“嗯?”
“如果当时我没有来,你会选择活下去么?”
如果,那个时候国木田独步没有来。
听到这个条件,秋叶樱盯着在平底锅上煎炸的牛蒡、胡萝卜、土豆丝制成的三丝饼,用筷子略微推动了下后给翻了个面。看着圆鼓鼓的金黄色三丝饼,她突然笑了起来:“会,我会活下去。如果那个时候您没有来,我也会活下去。”
“所以你会加入港口Mafia?”
“不会,加入港口Mafia的话我可以肯定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了。”
少女侧过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芒,低头看着眼前的食物随意地拨弄了下:“加入港口Mafia之后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抛弃无声无息地死掉,我的生命只有我自己做主。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在我确认他们并不想真的要我死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选择,准备还给他们一只手。”
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却被一个男人打断了而已。
看着秋叶樱脸上完全没有把疼痛或者残疾当成一回事的模样,国木田独步却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知道自己想的完全没有错。是的,这是秋叶樱的选择,最为狠绝,却又是最符合她的选择。
“你……不怕么?”
所谓“结婚”,不过是逼退他不让他插手的糊弄罢了。
秋叶樱将煎好的三色丝饼从平底锅内夹出来的时候手顿了顿,侧目看向站在一边仿佛是在问自己的国木田独步,嘴角轻轻勾起。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您让我走上了第三条路,这样就够了。”
就算有后手,也已经不需要了。
吃完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着只是用来发出声音让整个氛围变得不那么凝固的电视,国木田独步偶尔侧头看一眼坐在桌边写着学校作业的少女,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提前获得了一些提示,真的会被她搪塞过去。
只不过如果是别人,她也会这么说?
“如果是别人?嗯,大概会换一个说法吧,比如说成为我的干爹什么的。”
“诶?”
“说出来了哦,如果是别人这个问题,其实独步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答案。”
写着数学题的秋叶樱耸了耸肩,完全没去看国木田独步已经通红了的耳朵:“我也说过了吧,我和独步先生曾经有所交流……虽然300道数学题这个交流我非常不想要。但是有所交流,自然会对你有所认知。”
曾经被妈妈称呼为“很优秀的老师”的国木田独步首先不是坏人,其次能被妈妈这么评价为人必然不是开放的类型,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种曾经是老实的人真的会答应结婚就是了。
“秋叶老师说起过我?”
“嗯,说过很多次,学校里来了个优秀的新人教师之类的。”
写下一行公式,秋叶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我国中时候数学不太行,她狠狠地点着我的额头说‘实在不行,我就拜托国木田老师给你补课吧’。”
“……”
“我说不要,然后她就拿出了你的300道题目说‘不要也行,那把这些做了。每天5道题,两个月很快’。那个时候我当时就想把这个叫国木田的老师给揍一顿顺带把你的名字写上了小纸人,同时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听妈妈的去她教书的新鹤馆。”
国木田独步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不用道歉,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您能答应我让我很意外,但是现在看来也需要多谢您。”
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还歪了歪头:“独步先生,你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同意了我那个很没逻辑的逻辑,我很感谢你。”
感谢啊,她真的会感谢自己吗。
电视里的女主播用着标准的日语说着近期的新闻和事态,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和平的景象。国木田独步略微调整了下自己手上的绷带,他之前去搞定一个异能力失控的人时候因为太宰治跑路自己花了不少功夫才搞定,受伤这种事情秋叶樱应该是发现了,但是她没有说。
不过也是,相对于结婚这种说法,国木田独步觉得他现在和秋叶樱除了雇主与居家家政妇这层关系以外,更多的还应该是“室友”。
“对了独步先生,明天来‘家访’的社长大人……”
对上国木田独步无语的表情,秋叶樱合拢面前的书页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是只是下午茶呢,还是要留饭?”
“社长的话,晚饭可能要拜托你了。”
“忌口呢?”
“基本没有。”
基本没有,又是一个难题出现了。
用笔点了点自己的笔记本,秋叶樱也没有太在意又是一个“随意”的选项,撑着下巴远远地看着国木田独步的脸仿佛是在找什么答案。既然要晚饭的话,那么也就是说这位社长先生和自家“旦那桑”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唔,虽然不知道武装侦探社内部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但是她不得不说一句哪怕是按照一般的黑心会社模式,国木田独步这一个星期以来也未免有些太过于忙碌了。
之前是凌晨两点,后面几天虽然有所收敛但是也几乎都是十点以后才回家。如果不是每天她会坚持等对方一下保持自己身为居家家政妇的职业素养,秋叶樱估计自己能够和对方过上整整一个星期只用便签传话见不到人的生活。
虽然这种生活模式好像也不错?
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着国木田独步似乎睡着的模样刚想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秋叶樱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了一下。闭着眼睛的青年缩回手,闭着眼睛很是平静地制止了她的行为:“不用关,我在听。”
“虽然很不想吐槽,但独步先生您这种模样也未免太大叔了。想要睡觉的话就回房间吧?”
“不用,暂时不用。”
勉强睁开眼睛瞥了眼电视机里已经换成的天气预报,国木田独步看了眼时间后打了个哈欠:“你想要休息的话可以先回房间,不用在意我。”
“哦呀,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晚安?”
听着秋叶樱这句尾音微微上挑,仿佛是在挑衅什么的晚安,国木田独步并没有在意,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嗯,晚安。”
听到这一句分外坦然的回答,秋叶樱稍稍挑了挑眉毛,仿佛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应。她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一些,等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才再度回过头:“独步先生。”
“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来,您的社长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
“社长么?社长的姓氏是福泽,福泽谕吉。”
“……”
“怎么了?”
福泽谕吉。
秋叶樱念着这个名字,深深地看了国木田独步一眼后摆着手说了句没什么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到把房门锁好,她才拿起了从原本的家中带回来的相册,翻到其中一页看着相片上的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这还真是,麻烦了。
第7章
曾经的学生时期家长会与家访两件事情就已经并称为来自学校的最大杀器,如果要有第二大的招数,那么必然就是“考试之后卷子让家长签字”。国木田独步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哪怕当了两年老师,到头来还是会遇到“家访”这种情况。
只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秋叶樱在见到自家社长时不仅没有任何紧张,反而还对着他微笑着打了个可以说是很轻快的招呼。
“福泽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福泽谕吉盯着那双深灰色眼眸,良久之后才对着她颔首作为回应:“确实已经有两年了,好久不见,樱小姐。”
看着眼前两个人,国木田独步刚迈出一步就感受到来自福泽谕吉犀利的眼神。僵在原地了好一会儿,银发的社长大人才轻哼一声,抬脚走进了国木田宅:“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是呢,至少没有为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性命而把一只手给切掉。”
秋叶樱笑眯眯地往前带着路,面对这张似乎有些过于严肃的脸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看来应该是您的命令了?真是多亏了独步先生及时赶到。”
“我只是让他来帮你忙而已。你不选择加入港口Mafia?”
“嗯……自己的东西,我比较喜欢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把它交给别人。”
国木田独步瞥了眼身边这个少女,虽然之前就听过她那种“宁可断手也不加入港口Mafia”的想法,但是再一次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莫名因为共情在隐隐疼痛。
“这样。”
低头瞥了眼依旧微笑着的少女,福泽谕吉着重端详她已然还在的胳膊,总算是翻过一页:“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这段时间?请您放心,独步先生真的是个好人哦。”
听着这张发的无比利索的好人卡,国木田独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勉强露出来个笑脸后却看到自家老师难得嫌弃的表情。
“那也不需要结婚。”
“我倒是觉得挺有必要的。”
“不也不是结婚,事实婚姻……”
“哪怕是事实婚姻,那也是结婚。”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国木田独步的解释,福泽谕吉的声音略微缓和了一些,坐在餐桌边看着回到厨房后无比熟练系上围裙的少女再瞥了眼自己的弟子:“最近好像看你状态很不错?”
“……”
“嗯?”
“不……是的,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福泽谕吉和秋叶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国木田独步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顺着老师的想法来:“老师,那个,这也算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
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或者愤怒的表情,福泽谕吉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当时我让你去帮她的忙,其实我已经想到会有意外,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她结婚这个要求。”
“您知道?”
“她的自尊心非常高,并且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不如说只要是陌生人伸出的援手都会被她回绝。但如果你在提出帮助的时候同时让她付出一些东西作为回报,那么她才有接受的可能性,也仅仅是可能性罢了。”
至于国木田独步歪打正着的事实婚姻……福泽谕吉不会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毕竟按照当时国木田独步对他的转述来看逻辑严密并且不管正推反推,都能做出一样的结论。
回想了一下秋叶樱和自己交流的过程,国木田独步略微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而且我对你有信心,她就暂时交给你了。”
“……”
等等,社长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家长般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