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节选
第21章 3.2
下午间,嘉勭打电话给嘉勉,说晚上一起吃饭。
他难得有空,嘉勉自然应承下来,并说她请客。
嘉勭说他来,他还约了周轸。
嘉勉一时无话。嘉勭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信口就说了火锅,还强调麻辣火锅。
因为她记得,有人不能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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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嘉勭的同学过来BBQ,属周轸迟到且早退,早退的原因就是他胃疼,他们往牛肉串上撒太多辣椒了,辣得他胃疼。
连灌几瓶牛奶,最后还闹肚子了,早早回去了。
嘉励那时候老笑话周轸,比女的还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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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嘉勭满口答应了,还说自己也好久没吃了,我去订位置,然后去接你。
直到兄妹俩来的路上,嘉勉都一直忍着没开口。因为嘉勭按部就班的样子,说明了周轸那头应该没有爽约。
他也要过来一起吃火锅,这听起来有点滑稽且去掉嘉勉一半的胃口。
她在认真点菜的时候,有人气焰十足地驾到了,扔那几本册子在桌上时,嘉勉不禁心里朝他翻白眼:就是甲方当多了。
“甲方”看看嘉勭再来看她,嘉勉回应他,不动声色甚者是劝退的冷漠。
周末那天之后,周轸又打了一通电话给嘉勉,她直白拒绝,没空。对他,她永远没空,她说过的。
嘉勉安静地选好锅底和自己想吃的食材,把平板递给嘉勭,由他补充。后者干脆转交给周轸,问他想吃什么,某人正好拦住一个服务生,要了块热的消毒毛巾,揩揩手,徒手去拿水果吃,却没响应嘉勭,“我不是来吃火锅的。”他说。
随即把手边的册子推给了嘉勉,“我是来做工具人的。”
当着嘉勭的面,他堂而皇之地望着倪嘉勉,望着她的一双眼睛,目光能折算成脚步的话,她无疑在后退,可惜退无可退,狼狈间才发现自己已经碰到墙根了。
有人觉得很有趣,慢待地浮浮嘴角,随即言归正传的谈判精神,知会她,你哥哥一味喊我来的,原本这种你捞我捞吃大锅饭的地方,我一百个不高兴的,“册子上的几款,都是他们大数据职业女性惯开的,A级到E级的性价选择都有,你先看看,看中哪个,我叫他们开单。”
嘉勉如同赶鸭子上架,他把她逼到角落里,她没法子不回应,“这个牌子不在我预算内。”她如实地讲,也如实地看周轸一眼。
周轸眉间稍动,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买给你。
好在嘉勭抢白了,“你只管去看,老倪给你付账。”
嘉勉摇头,“我自己有积蓄,原本就是想买个代步车。”或者看赁房情况,如果靠单位近的话,通勤方便,她就不需要买车了。
“还是买辆。进进出出方便的多,你们会展中心动不动出外勤,没个车子着实不方便。”嘉勭没有勉强小妹,“那就依你的意思,买个代步车,你差多少,我给你补。”
“算借。”嘉勉纠正。
“唔,借。”
“谢谢哥哥。”这一句明显就是在奉承。雀跃得过于表面。
小时候她就很听嘉勭的话,人美嘴甜地也只对自家哥哥,这些年过去,她还能这么软糯地喊人,
周轸有点不服气,“所以是把我毙了嘛?”他问倪家兄妹,兴师动众地把我喊出来,就为了看你们兄友妹恭的?
就为了看她待自家哥哥有多温顺,对他有多爱答不理的?
见鬼去吧!
倪嘉勉,你死定了!
嘉勭反过来怪他,怪他周二“何不食肉糜”。也难怪,周轸的车子,一个大灯都能抵得上人家小白领的一栋单身公寓,他这样的主,很难躬身体会刚需的。
周轸拿手边的果子丢倪嘉勭,“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吧?”
直到锅底食材陆续上桌,有人都没怎么动筷子。他是真的不能吃辣,偶尔丢几个蔬菜进清汤锅底里,也因为和嘉勭说话说着忘掉了。
嘉勉没作声,只是把周轸丢进去的那些食材,煮熟的,悉数用漏勺给他捞出来。
等他回过神来,看边上的一只碗里,堆得满满的,
而“田螺姑娘”正在自己涮毛肚吃,周轸慢悠悠地打量她几眼,所谓七上八下的时间,最后一下,再提起筷子,咦,嘉勉筷子上的毛肚不知怎地掉了,掉到汤锅里去了。
周轸发笑,发笑地拿起漏勺替她捞。嘉勭在回同事的信息,没注意这边,等周轸把那块早已煮过头的毛肚丢到嘉勉的味碟碗里时,她迟迟不肯吃。
搁置了筷子,闷声喝啤酒,这个牌子的果酿啤酒,她只剩蜜瓜味的没有尝,正巧看到酒单上有,就点了一瓶,300ml,对于倪嘉勉来说,不算多。可是她才喝两口,脸上红红的,有人明晃晃地嘲讽,嘲讽他们倪家的酒量真真差劲极了。
嘉勭的短信一来一去似乎还不够格,对方改成了来电,逼得坐着的人起身出去接电话。
留轸嘉二人不尴不尬地坐着,锅烧得滚滚的,滚上来的烟被顶上的抽风系统尽数吞没。嘉勉继续涮别的东西吃,不设防地被周轸问,“你差多少?”
“?”
“我问你买车子,差多少?”
“离你带来的报价单自然差许多,离我自己想买的差不了多少,我可以月供还。”嘉勉一直想自己买车,力所能及的价位,自己开车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然而在X城时,梁齐众始终不肯她自己买,让她把钱攒着,攒到一步到位的经济。能置办房产,也别办车产。因为车子不如房子,前者始终在损耗。
嘉勉不置可否,她只是想完成自己一个愿望。并不想听任何说教。
眼前的周轸,“你找银行借的部分,我贷给你,凭着你是倪嘉勭的妹妹,无限期推迟归还时间。”
“如何?”
他说着,往兜里掏什么东西,嘉勉以为他要立即给她钱之类的荒唐行径呢,连忙制止他,“你不准!”
“不准什么?”有人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禁好笑,好笑地从他的烟盒里摸出一粒药,他说他有点低烧,原本想熬过去的,这个点了,偏偏还烧得热腾腾地。
倪嘉勉的那杯蜜瓜啤酒就在周轸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他微微一探,就捞着了她的杯子,就着她杯中剩下的酒,吞了那颗退烧药。
嘉勉想夺也来不及,眼见着他喝下去了,她几乎恨恨地看着他,“这是酒,你吃药?”
“对你是酒,对我约等于水。”
她懒得理他。
嘉勭一通电话打完,回来就匆匆要走的颜色,说科里有急会诊。
他把钱转给了嘉勉,要她帮忙买单,其他来不及细说。嘉勉只叮嘱哥哥回桐城的路上,慢点开。
三五分钟的工夫,嘉勭便走了。哥哥走后,嘉勉不免更局促了,周轸觉得那蜜瓜味的啤酒很好喝,他干脆替她解决剩下的半瓶,一边喝一边审视地问嘉勉,“你想过嘉勭当医生嘛?”
“我想没想过,不重要。”
“我想过,他这样性情的人,最适合在这个岗位上。比如你父亲,再比如倪嘉勭。”
嘉勉眉眼间的神思很明显地拨动了下,因为他提到了她父亲。
“嘉勉,上回我说的事,是认真的。以你父亲的名义保证。”
有人听到了这话,怔怔对付他一眼,又气又恼,即刻招服务生来买单。
付完账,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她不想知会他,她憎恶一切信誓旦旦。
周轸跟出去,两三步追上了她,一把扣住她手腕,在人家店门口,嘉勉用尽气力地想挣脱,高她一头不止的周轸扽她到鼻息前、眉眼下,提醒也是警告,“我不要紧啊,你闹起来,人家只以为情侣吵架,到时候我不难堪,难堪的只有你!”
“周轸,你混蛋。”
“嗯,听到了。”他继续扣着她的手腕往外走,牵扯的地步。说倪嘉勭这厮组的局,吃一半就溜了,像什么话。周轸跟嘉勉说,我还得送你回去,怪累的。
嘉勉:“谁要你送!”
某人虎口的力道再紧一紧,嘉勉觉得她的手腕都快断了,疼得她只想骂人。
周轸鼓舞道:“这才有点活气。”
他掌心很热,甚至是烫,嘉勉这才相信了他在发烧,也只有发烧才能解释得通他眼前的疯批行径。
周轸扽着她去搭电梯,商场的观光电梯,很巧的是,他才揿,门就开了。
某人反手把倪嘉勉丢进去,自己紧跟着迈步进来,别着身去揿数字。电梯随即一点点往下去,人的心却往上浮,失重的感觉很明显,
周轸站在倪嘉勉面前,无论她怎么躲避,有限的空间里,他总是近在眼前。
中庭投射过来的浮光,一层层下降掠过,影子擦在他形容的轮廓上,忽明忽暗。
“不是没空见我嘛,”周轸说,“那我来见你。”
第22章 3.3
电梯一路去到地库,周轸再想伸手来拉倪嘉勉的时候,后者发声了,再严肃不过的口吻,“周轸,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报警!”
她的手腕被他捏得火辣辣的疼,现在是红了,明天没准就青了。
周轸一手格在电梯的感应门上,面上冷冷地,仿佛在消化她的话,又仿佛没所谓,最后不温不火的声音,“你说真的?嘉勉。”
“……”她恨恨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还是屡教不改,“你报吧,我现在烧还没退,一时半会反正清醒不了的。”周轸的话没说全:成心的吧,这样看着我!
嘉勉被他气得不轻,骂他厚颜无耻都不够。
然而厚颜无耻的人,扽她出电梯后,倒也收敛了,松开她的手。自觉分出一步之遥来,傲慢地扬扬下巴,问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补充,“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拿你的两条腿?”嘉勉鄙夷地问。
某人不解,还要推着她往他泊车处去呢,嘉勉不耐烦地提醒他,“你喝酒了!”
“就一杯,不要紧。”
嘉勉却停步下来,她不想和他闹,喝酒就是喝酒了,碰酒不开车这是原则。
这话很耳熟,周轸冲她低头且笑,“我还记得那年上你家,你和你爸一起教训我的原则。”
他那时就说,他们父女俩传胎的轴。
信奉原则呢。周轸说:“嘉勉,我是个最不爱原则的人。”
嘉勉怔忡地站在他对面,她全然失语。
因为他描述的主观记忆里,嘉勉是很有原则的。
她自我建设:我无需对他交代自己。
下一秒,周轸问她,“那只猫呢,我送你的猫,后来怎么样了?”
被问话的人扭头就走。
纯粹是他一连串的问题,击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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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总之没了。端午那次出走后,嘉勉再也没有看到它了,那晚她在X城几乎找了一夜,头一次厌恶一个城市这么大。
而她和她的猫,被这座城淹没了。
她如何能告诉他们,正是因为她一时的脆弱,才丢了她的原则。
梁齐众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他不外乎是会利用罢了,对于嘉勉,虚荣物质她都不稀罕,唯独脆弱,他利用了她的脆弱。
一夜的冷风吹得嘉勉心都凉透了,她伏在桥的栏杆上,看下面不可测的滚滚流水。
梁齐众的第一念头是让她过来,他以为她要寻死。她不会的,嘉勉永远不会去动那个念头。
偌大一个城,梁齐众说,他哪怕把这座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他劝她,一只猫而已,不要找了,嘉勉。
嘉勉泪眼婆娑,不,你们都不明白,它是我的全部了。
端午不见了,冷风冷月里,嘉勉时隔十年,对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托付了她微时再渺渺不过的一个秘密:它是我一个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是我和桐城最后的联系了。
梁齐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嘉勉披上,连同她的话和眼泪一起扪在怀里,容不得她拒绝,也冷冷地告诉她,“嘉勉,我通宵达旦地找你,不是听你悼念你的年少无知的。”
年少无知。这在梁齐众这个年纪听来像是桩笑话,也像是桩小儿科,他说这世上追不回的,一是覆水,二就是白月光。
那晚她被梁齐众押一般地带上车……
而眼前,嘉勉从地库重上电梯,直到她站在商场门口招到一辆计程车,拉开门,坐进去的一刹那,她的后背被一个掌心狠狠推了把。
她坐正在座位上,周轸自顾自阖上车门,并关照司机开车。
十二年前的月亮早就沉进十二年前的泥塘里去了。
嘉勉一瞬不瞬地看着周轸,连呼吸都停止一般,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息地喘气,她的眼泪就会捱不住了。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有什么堵住了,嘉勉甚至都难以言明,那些是她仅存的骄傲。
周轸定定地看着她,也怪罪她,“你这一言不合就走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直无话,到了目的地。倪家住的别墅区门禁很严,周轸偏要司机登记进去,内部的行车路线他比嘉勉熟。
直把她送到了庭院门口。
嘉勉依旧不肯跟他说话,周轸便要下车去,说他许久没有和嘉勭父母打招呼了,进去问个好。
身边的人这才动容,她按住他,周轸顺势圈住她的手,在掌心里。她声音听起来很软,像是疲惫又像是示弱,“周轸,你一向这么勉强你的那些伴侣的嘛?”
很好,这话十足的内涵且挑衅。
也足够倪嘉勉。
“呵,看来我在你这里的风评很差。”他说,那么是谁告诉你的呢,他们又是在哪里看到我勉强人的呢?
“嘉勉,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男女关系上,向来不爱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