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汝玉简直气笑了，“杜女士，即便您是沈暮的生母，也没有资格否认他的存在，否认他的出生。还请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更不要在沈暮面前说这种话。”
原本看着温和好说话的年轻姑娘竟是变得让人心中一凛，杜秋兰唇微翕：“汝小姐……”
“原本我还寄希望于您能跟沈暮和解，看来是我太过乐观了。”汝玉缓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她，“他会有自己的人生，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即便没有您，他依然会长成优秀的大人，我坚信。”
这时，系统给了她一段关于杜秋兰过去的资料。
汝玉快速看完，心情复杂，看向杜秋兰，继续输出：“您若将自己过去的错误和羞耻心迁怒于无辜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他凭什么要承受本不该属于他的惩罚和责难，犯错的明明是您啊，杜女士。”
“我、我……”杜秋兰对上那双温和沉静的眼，心中升起一种无端的慌乱，对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有种遮羞布被扯下的羞耻感，当年的事像是噩梦般，再次浮现：“我也不想的……”
怀上沈暮是一个意外，因为那一晚太过混乱，她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沈家的大少爷，未来的沈家家主。突然未婚先孕，她害怕，对未来充满恐惧，可那时她也才十八岁。
是哥哥劝说让她生下来，这样哪怕做不成沈夫人，也能得到一笔巨款。
那时，她被哥哥说得心动了，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可以还清家里的债务，她也可以不必活在同学的鄙夷和霸凌之下了……
然而，沈家又岂是一般有钱人。
她永远忘不了那位大少爷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污的东西，卑贱又可笑，还有说不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感。
她逃了，因为不逃的话，她会死在那个地方。
就像噩梦一样，困了她十数年。
那位沈大少爷的模样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每当看到沈暮那张脸，总会浮起一丝过去的记忆。
看着这样的沈暮，便想到了那个宛若噩梦一般可怖的男人。
想到贪慕虚荣，出卖尊严的自己，每每想到，她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暮。
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自己过去的错误和耻辱。
还有对那个男人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不知从何时开始，沈暮的模样生得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
“杜女士，您看起来很累了，如果没别的事今天就先请回吧。”见杜秋兰这副模样，汝玉无意多说什么，幸好这个时候沈暮不在，这番话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毋庸置疑。
尽管沈暮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可这种话由母亲这个身份说出来本身就攻击性极强。
即便是冷情冷血之人，依然会有反应。
因为，母亲的身份是特别的。
“……哦，好，那我先回去了。”杜秋兰恍惚站起身，看了眼这位传言中的汝家大小姐，虽然没有传言中那样可怕，但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慌乱。
就好像，在那双沉静的眼眸中，自己全然透明。
目送杜秋兰离开，汝玉长叹一口气，拿了盛着白葡萄酒的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次的任务目标也是个被至亲抛弃的小可怜，可亲耳听到杜秋兰说出那样的话，汝玉还是有些上头。
“宿主，你是不是不信我？”
“嗯？”汝玉意外，“哪一句。”
“沈暮是重生的。”
“这个不重要。”汝玉无奈，不管是不是重生的，他是她的任务对象这点不会变。其实按照原本的传送点本来就应该是十年后，说起来，好像没有变。
唯一的变动就是，与沈暮认识的契机变得更简单了。
“哪里不重要了，你不要忘记任务目标凶残的本性。”系统操碎了心，“你别真的将他当做小奶猫了。”
小奶猫？
汝玉思付着，她有吗？
“没有人与生俱来就是那副样子，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或有意或无意将他逼至一个临界点，最终无法收场。”汝玉叹气，同时内心一直有一个疑惑，“其实我更好奇，联盟指派的这些任务世界，为什么有种我的任务对象被世界排斥的感觉？”
系统：“……什么？”
沈暮的生母尚且如此，那那个尚未谋面的生父呢？
系统提供的资料里清楚地写到，沈暮最终被认了回去，就在他十八岁的时候。
也就是说，就在不久的将来。
那是沈暮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是汝玉一心想要避开的节点。
难道还要让沈暮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系统：“你要去干什么？”
“午睡。”
汝玉带着微醺的醉意起身往回走。
她脚步声渐渐远去，蔷薇花墙后的草地上，原本已经睡着的少年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
第30章
——他会有自己的人生,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即便没有您，他依然会长成优秀的大人,我坚信。
“呵。”少年手臂一抬,遮住刺目的阳光，轻嗤一声,“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吗？”
上一世这个人死在他手中了吗？
关于汝家的记忆很多想不起来了，沈暮缓缓从草地上起身，她刚才似乎喝了酒？
沈暮凭借脚下的感觉,沿着鹅软石路往前走，走进客厅。
淡淡的白葡萄酒味还萦绕在空气中,她没去楼上？
沈暮眼眸半遮,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朝着沙发的方向前进。
因为目不能视物，所以他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突然，沙发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暮？”听到脚步声的汝玉抬起头反应了好一会儿，嗓音因为酒精还有些慵懒，“你午觉睡醒了呀？”
沈暮停下脚步。
汝玉见他似乎想到沙发上坐，起身朝他走去，拉着他的衣袖：“来，我给你带路。”
将他带到沙发上看着他坐下，汝玉又跑到了单人沙发上窝着,因为沈暮看不见,所以就算她姿势随意地躺也毫无心理负担。
汝玉横卧在沙发上,身体微微蜷缩，怀里抱着一个抱枕。
因为酒意还在，汝玉目光有些迷蒙,脸贴着抱枕，视线前方刚好是沈暮所在的方位。
就在她有些困倦地要闭眼的时候，沈暮开口了：“你不跟家里人一起住吗？”
“嗯？嗯。”
酒精的作用下，汝玉神智有些昏昏，见沈暮似乎要跟她说话，便撑着不睡过去。
沈暮语调微沉：“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啊，要是带回本家，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汝玉虽然有点醉了，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不该说的绝对半个字不吐：“养伤的话，清静点更合适，你不喜欢这里吗？”
“……”沈暮头略微偏向她所在的方位，眼眸微垂：“嗯。”
“这样……那我再重新搬个地方。”汝玉声调有些含糊，望着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呢？”
沈暮：“……”
似乎她的所有行动是为了他一般。
虽然看不见她表情，听声音也知道她喝醉了，但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室内久久没传来沈暮的声音，汝玉很快陷入沉睡。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沈暮起身朝着房间的方向缓慢地走去。
一楼的空间非常大，家具也少，只要辨别了方向，对他来说行动也没有造成很大的不便。
上一世他失明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右眼完全失明了。
如今重回过去，有些事发生了改变。
因为这个“汝小姐”。
汝玉睡醒的时候，外边晚霞铺满整个天际，微微透红的光洒了进来，有种末日般绚烂的美感。
而在那霞光中，少年身型单薄，周身却透着一股子奇异让人不敢触及的感觉。
汝玉从沙发上缓缓坐起，起身朝他走去：“沈暮？”
听到声响，沈暮微微偏过头：“酒醒了？”
“……嗯。”汝玉想了起来，好像中途跟沈暮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最后聊了什么来着，隐约地，她又想起了些，转头就问沈暮：“你不喜欢这里吗？”
沈暮语气冷淡：“若不喜欢呢？”
“那我就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汝玉毫不犹豫。
听到她的话，沈暮冰冷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汝小姐待谁都这样吗？”
“……并不是这样。”汝玉想了想，“只是因为是你。”
沈暮微顿，嗤笑：“你还真是尽说一些让人费解的话。”
不管是在杜秋兰面前维护他的那番话也好，还是为了他愤怒指责杜秋兰的那番话也好，她就像误入这个世界的存在。
说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好。”希望你能被善待。
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和脸上的表情，但只是听声音便能感知到她的情绪，这种明明一听就是谎言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是有几分让人信服。
“对了，沈暮。”汝玉似乎想起什么，走到他面前：“等你眼睛好了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回学校，我记得你刚好高三，以你的成绩一定考一所不错的大学。”
算算时间，再过两个月就是高考了。
沈暮面无表情：“我记得我退学了。”
“可以重新选择一所学校，我会帮你。”
沈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这个问题他不止问了一次。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任务对象。
但这个答案不能说，汝玉略作思索，看向他：“你才十七岁，未来可期，我想看。”
“……”沈暮脸上露出一个近似讥嘲的冷笑，“我的未来只有憎恶和恐惧，你想看吗？”
汝玉抬眸，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那你喜欢那样的未来吗？”
“……”沈暮微怔，扯了扯嘴角：“我的喜欢重要吗？”
“非常重要。”汝玉很想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告诉他，但沈暮本身是个十分抗拒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人，便只是站在他跟前，看着他，语气轻柔：“我希望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未来，我会帮你。”
良久，残阳似血，暮色将至。
像是突然掠起一阵寒流，沈暮的声音像是落了霜：“我没有喜欢的未来。”
“……”这才是真正的沈暮。
汝玉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倘若真的得到了答案，那根本不需要她来这个世界做任务了。
命运欺他、辱他、背弃他。
那么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拉住他，告诉他，他值得被好好对待。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黑夜笼罩，昏黄的路灯洒下温柔光晕，汝玉眸色清亮：“直到你找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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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7
清早的阳光带着露水的湿气,汝玉以为自己起的很早，下了楼才发现沈暮早就起来了。
“沈暮，早。”
循着声音的方向,沈暮看过去。
现在光线的轮廓已经能大致看清了,她身影朝着他走过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你想去花园晒太阳吗？”汝玉走进了,他的脸色依然没什么血色，很苍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色看着反而更差了。
沈暮没有回答，汝玉看向他眼下的晕染的一层阴影,看起来像是睫毛落下的剪影。像是为了确认,汝玉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分辨。
感受到她气息，沈暮手抵在她肩上，不让她再靠近。
“沈暮，你昨晚没睡好吗？”
汝玉想起似乎每天沈暮都起得很早，也并不怎么在房间里待着，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床上。
汝玉抬头：“你是不是、有点失眠？”
“嗯。”沈暮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这个身体明明还没有被药物侵蚀，可来到这边后，他依然无法真正睡着,药物的作用下还能昏昏沉沉眯一会儿,短暂眯眼小憩便是难得的休息了。
汝玉眼眸微睁：“那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沈暮：“……”
他的沉默基本上是默认了。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沈暮并没有严重的失眠症,也就是说并不是身体机能的问题，而是精神和心理层面的原因。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的失眠症还挺严重。
“早餐你想吃什么？”汝玉轻松地转换话题,“你起得早，应该也饿了吧。”
“都可。”沈暮对食物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和要求。
汝玉笑：“你还真好养。”
说完，汝玉轻轻拽着他的衣袖：“你先坐着，早餐很快就好。”
沈暮顺着她的力道走。
汝玉替他挪椅子，看他坐好后才转身去了厨房。
张妈见她进来：“大小姐，您起了。”
“嗯，早。”汝玉见张妈已经根据她平日的习惯把早餐做好了，端起刚蒸好的虾饺和豆浆往外走去。
